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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遒輕咳一聲,應了聲“是”。

  他頓了頓又道:“此事委實是我疏忽大意了,倒害得他受了傷昏迷不醒,還得被我當做幌子去迷惑韃子……眼下醒了便好,夭夭好好照顧他吧。”前些日子秦汜一直昏迷不醒,蘇遒都不知以何顏面面對女兒了。

  蘇虞頷首,心情有些複雜。

  一行人掀簾進了帳,秦汜正斜倚著床頭,手裡翻著本兵書。見有人來了,便擱下書,坐直了。

  蘇遒進來,瞧他氣色不錯,問了他幾句諸如“感覺如何?”“可有不適?”的話,秦汜一一答了。

  老軍醫則打開藥箱,拿出一溜瓶瓶罐罐,秦汜見了便配合著解了上袍。老軍醫看了一眼,挑了挑眉,問:“這是王爺自個兒纏的還是王妃纏的?”

  秦汜嘴角勾了勾,答:“自然是我家夫人。”

  蘇遒轉頭看了眼蘇虞。

  蘇虞扶額。她問那正拆著紗布的老軍醫:“是我的手法不對嗎?”

  老軍醫答:“甚好甚好。就是……您大抵捨不得使勁兒弄疼了王爺,包得太鬆了,止不住血。”

  蘇虞嘴角抽了抽。

  秦汜輕笑一聲,壓著聲對老軍醫說:“您別逗她了,她臉皮薄經不住。”

  蘇虞瞪眼,別以為她沒聽見。

  蘇遒在帳中待了片刻,自覺多餘,便打了聲招呼出去了。

  老軍醫給他換好藥後,又開了藥方子。蘇虞吩咐蟬衣跟著他離開,拿著藥方子去拿藥材煎藥。

  一眾人皆出了帳,帳內便又只剩下蘇虞和秦汜二人。秦汜包紮完畢,穿戴整齊後,便又拿起了適才擱在一邊的兵書看了起來。

  蘇虞坐在塌邊看著他,心頭有些鬱悶。分明早上還捨不得她離開,眼下一本書就把魂兒勾走了,半眼都不看她。他又不上戰場打仗,看勞什子的兵書?

  轉念想想他為父親為她才北上和談,又在戰場上替父親擋了一箭……終歸是不想讓她傷心罷了,於是又心軟下來。

  蘇虞脫下鞋履上了榻,勾頭去瞧他看的是何兵書。就這麼吸引人嗎?那她也得好好拜讀拜讀。

  她剛探出一顆腦袋,便被人勾著腰背,猛地扯進懷裡。

  蘇虞抬頭瞪他一眼,卻發現他仍定定地看著那書,目光不曾挪開半分。她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地低頭去看那書,只一眼便愣住了。

  兵書是兵書不假,可他看的分明是那書頁里夾的信紙。

  熟悉的紙,熟悉的字跡,熟悉的詞句……這分明是她先前寄給他的家書。

  蘇虞這才發覺他一直看著這書,卻從來不曾翻過頁。

  秦汜把她摟在懷裡,腦袋擱在她的肩頭上,側頭在她耳畔輕聲道:“我想你念給我聽。”他說話間,氣息全噴灑在她耳畔,那小小的耳垂立時便紅了起來,嬌嬌嫩嫩的,看著讓人想咬一口。

  蘇虞想起她在信里寫下的不知羞的話,半張臉都燒了起來。

  偏偏秦汜還握起她的手放在書上,讓她的手指划過那一列字——

  “我想你了。”

  蘇虞和那幾個她親手寫的字大眼瞪小眼了良久,咬了咬唇,轉頭飛快地在他耳邊道了句:“我想你了。”

  秦汜眯了眯眼,嘴角上揚,嘴上卻道:“聲音太小了,沒聽見,再說一遍。”

  蘇虞瞪他一眼,再不買帳了。

  秦汜笑了聲,側頭輕咬了一口他垂涎已久的小耳珠,又抬起頭坐直了,摟著她的腰。

  蘇虞吃痛,轉過身來橫眉道:“你這是什麼怪癖?專咬我的耳朵。”

  秦汜卻直勾勾地看著她,半晌後答非所問:“我想親你。”

  蘇虞:“……”

  不等她作出反應,他便低頭吻住她,倒是比昨兒個夜裡要溫柔許多。

  蘇虞被親得意亂情迷,勾住他的脖子吻回去。恍惚間想起她那信上寫著要坦白,卻不見他提起。

  ……

  幾日後,大軍便出營北上,領軍的是年紀尚輕的副將,蘇遒則帶著一小隊精兵繞遠路打算從敵軍後方突襲。

  大軍出征的那一日,秦汜和蘇虞上了瞭望台。

  自高處往下望去,只見烏壓壓的一片人影,塵土飛揚。

  那整齊有序的一個個方陣行進間氣勢迫人:打頭的是舉著盾牌的步兵;其後則是戰車車兵——每輛戰車前都由兩匹駿馬拉著,車上三兵,一人御馬,一人射箭,一人舉矛;再往後便是一隊隊訓練有素的騎兵。

  將士個個皆英勇,昂首挺胸,颯爽英姿。

  蘇虞心中澎湃。

  可眼見著大軍越去越遠,心中浪潮退去,只餘下灘上淺淺的皺紋。

  一將功成萬骨枯。昂首此去,又有多少人能昂首歸來?

  她不知怎地又想起前世被她害死的趙王來,她不過是在安逸的京中隨口下了命令,趙王被陷害致死,可他一人死去的背後,又埋葬了多少連名字也留不住的枯骨?

  她是有多混帳,才會去做殘害忠良的事來?她和疑神疑鬼、殘害心腹的嘉元帝,哪裡有半點不同?

  被仇恨蒙了眼,最終竟成為仇人的樣子。

  午夜夢回時,那些孤魂野鬼可曾造訪她的夢境?

  蘇虞整個身子都微微發起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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