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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汜橫他一眼:“胡鬧。你才十八,讀過幾本兵書,武功能撂倒幾個人了?你想過宮裡你母妃的感受嗎?”

  蘇虞垂眸,靜靜地聽著這兄弟二人之言。

  秦澤卻忽然視線轉向她,眼裡迸發出光彩:“嫂嫂,能麻煩你修書一封寄給寧國公嗎?我想入他麾下殺敵,奪回我大梁疆土。”

  蘇虞有些發怔地抬眸看他,視線觸及的那一瞬,差點刺疼她的眼。

  她幾乎不敢看秦澤的眼睛。

  這個一腔熱血的少年郎正氣凜然如斯,她是有多狠心才會把父親的慘劇複製在他的身上?

  她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不假,可害死父親的是嘉元帝,她為何要傷及無辜?

  涼了英雄熱血。她與嘉元帝又有何區別?為了手裡的權力握得更緊,不惜殘害忠良。

  蘇虞手一抖,筷子差點拿不穩,她趕緊避開了秦澤的視線。

  秦汜微微蹙了蹙眉。他開口道:“胡鬧什麼?寧國公就算答應了,你還能偷跑出京嗎?收斂些,父皇已經動怒了。”

  秦澤目光黯了黯,低聲道:“他們想把我拴在京城,還請了皇姑母進京說合,要把鄭家九娘嫁給我……”

  秦汜挑了挑眉,他瞥了眼蘇虞。

  蘇虞垂眸不言,心裡卻冷笑一聲。

  趙王良善,瞧不出這其中彎彎繞繞。鄭家這是轉換目標了,還請了寧安長公主進京助力,之前頭一樁親不了了之,鄭家掉了面子,這第二樁親的夫家自是不能比頭一樁差了去。說起來趙王比毫無母家倚仗的秦汜還要強上幾分。

  秦汜見她半點動靜也無,轉頭看向秦澤,道:“不論如何,你還是老老實實呆在京城裡罷。”

  ***

  是夜,蘇虞想起趙王秦澤的那雙眼睛,又想起眼下正在邊關奮勇殺敵的父親,心口疼痛,久不能眠。

  輾轉反側良久終於迷迷糊糊睡過去,卻又墜入血光淋漓的夢境。

  昏昏寐寐中,她似乎看到有一個身影在刀光劍影里苦苦支撐,一刀又一刀,直至他終於揮不動手裡的兵器,跪倒在地,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她恍然看到那個身影回了頭,卻看不清他的面龐。

  忽然有個聲音獰笑著在腦中炸開——

  “一報還一報。”

  那話音在腦中迴旋,她終於看清那人的臉,崩潰地失聲喊道:“阿爺!”

  蘇虞滿臉淚痕地驚醒,頭疼欲裂。

  忽然有隻手把她攏到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肩背,輕聲問:“夢到父親了嗎?”

  蘇虞埋進他的懷裡,痛哭出聲。

  第70章 敞開心扉

  秦汜的前襟湮出一小片水漬。分明濕的是衣裳,他卻發覺胸腔里的一顆心也濕淋淋的。

  他抬手一下一下輕撫懷裡人的背, 動作輕柔。

  蘇虞哭得不能自已。他是越溫柔, 她越覺得委屈, 越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可她哪裡委屈了呢?真正委屈的是慘死的父親和趙王,不是她這個滿手鮮血的劊子手。

  夢境裡的淋漓血光仍在她眼前,耳中不休地迴蕩著那句“一報還一報”。

  直到她哭聲漸歇, 秦汜在她耳邊輕聲問:“夢到什麼了?”

  蘇虞未抬頭,悶在他的懷裡, 抽抽噎噎道:“阿爺死了。”

  秦汜安撫道:“莫要憂思過重了, 眼下戰況甚佳, 節節勝利。想來不出三月,父親定能凱旋而歸,若快些, 應還能回京過年。”

  蘇虞的心定了定,到底不過是夢罷了。

  萬事皆準備周全, 父親已經擺明了此戰過後便解甲歸田,嘉元帝那邊也毫無動靜,於情於理都不應該再重蹈覆轍了。

  蘇虞又想起來一茬兒, 遂抬頭問秦汜:“午時三弟所言的軍餉不足是怎麼回事?”

  秦汜解釋道:“莫聽三弟誇大其詞, 這朝廷里沒良心的居多,但有良心的也不少, 況且國庫也未緊張到那種程度。軍糧、戰馬不日便能抵達邊關。”

  蘇虞眸中仍氤氳著水汽, 聞言, 她有些發怔地輕聲道:“那便好。”

  秦汜抬手輕輕拭了拭她眼角的淚珠, 道:“不早了,睡吧。”

  蘇虞仰頭看他,一眼便望見他眼底的溫柔。她不知怎麼了,眼前又模糊起來,心裡頭酸澀難言。

  自成親以來,他待她極好的,也不惱她時不時便使小性子,她卻總是端著,對他不冷不熱。

  從始至終,秦汜都無可指摘的地方,是她揪著前世的一些往事不放,解不開心裡的疙瘩。

  蘇虞抬手握住了他放在她臉頰邊的手,細細地摩挲那稜角分明的骨節。

  這隻手適才幫她擦過眼淚。

  ……那可曾,擦過旁的女子的眼淚?

  蘇虞悲哀地發現她就是一個執拗過頭的人,眼下她仍忍不住去想前世的此時此刻,他懷裡的人會是什麼樣子。

  千百種樣子她都嫉妒,只因那個人不是她蘇虞。

  她從未如此清醒地發現:她嫉妒鄭月笙,因為鄭月笙曾完完整整地擁有過秦汜。

  她素來不願正視這一點,從來只是暗地裡吃吃醋,使使小性子。

  但她今夜決定把這些捂著悶著腐爛化膿的心思全都撕扯開來,傷口流血結痂後才能痊癒,再捂下去,這根刺越種越深,便就再難好個透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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