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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言如爐,男人熬過來了,便是景泰藍的官窯;女人熬過了,也是壁畫裡的乾花,藥罐里的藥渣。旁人看著倒驚異,已經油枯燈盡怎麼還敢賴著不死?好吧,那再看看你有什麼花樣。熬不過來的,就要以性命相賠了,從關盼盼到阮玲玉,女人往往越是美貌引人注目越是受傷慘重。不能說她們不夠堅強,只能說人言太毒,而人又不是每時每刻都帶著防毒面具出來行走江湖,更不是每個人,都是金剛不壞之身。

  被流言摧毀的大多是善良者,你知道,人始終是嗜血動物。

  ※版本出處:新浪讀書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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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1月31日 星期三 2:40:21 AM《思無邪》 2007.1流言蜚語,無法拔除的巨毒——將仲子兮,無踰我里,無折我樹杞

  (←)上頁,(→)下頁,(del)目錄※資料收集於網上,版權屬於原作者,請勿用於商業傳播。  思無邪作者:安意如

  與君有約,風雨不改——風雨淒淒,雞鳴喈喈

  風雨淒淒,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瘳。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鄭風·風雨》

  與詩詞的邂逅理解,要相信內在有一種靈韻策動,像某日晨起看見窗前水仙花已開,清香撲鼻,滿心自如和驚喜。倘若你著急去讀懂它,就像被攀折的花一樣美感漸失。對《鄭風·風雨》的印象,是早年看《神鵰俠侶》時無意間留下的。程瑛救了受重傷的楊過,卻不以真面目示人。當楊過醒來時,看見程瑛在紙上反覆寫著一句話:“既見君子,雲胡不喜。”(既已見到意中人,心中怎能不歡喜。)以楊過的聰明,對程瑛的心思當下有所感知。我很是喜歡程瑛人淡如jú心似水的從容,隱帶嬌羞,也愛這樣的情感表達,含蓄豐滿端然可親,所以記得這兩句。後來讀《詩經》,亦覺得“鄭風”里最美的兩句是“既見君子,雲胡不喜”,自有一種欲言又止,眼波流轉的韻致。

  窗外天色昏暗,雞兒不住啼叫,在風雨即將到來的時候,等待的人心裡是惴惴不安的:這樣的天氣,他會不會如約前來呢?你仿佛看得見,她倚門而立,蹙眉遙望。她等待的那個人,應是沾衣不濕杏花雨似的溫雅君子。

  這詩中“風雨如晦”的意境很為王國維所讚賞。風雨如晦,它並不是真晦,只是陰慘得顯得淒涼而已。“風雨淒淒”,“風雨瀟瀟”都是這個意思。四鄉如墨,一燈如豆,這時才顯出“晦”的影響之大。雞鳴不已,天色越來越暗。你的心情也變得焦急——他終是來了,未負初約,踏雨而來,青衫不濕。這樣有信的男子,即使是風雨如晦看不清楚面目的時候,露出的風儀也令人心折。

  有道是“最難風雨故人來”,來的又是令人心儀的君子,無怪那女子歡欣雀躍,低低吟唱:“既見君子,雲胡不喜。”他的到來如透過雲層的光線,原先因為天氣陰霾帶來的壓抑感一掃而空。

  想起白居易的《問劉十九》中有一句:“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歷來為人稱道,然而也可以從《風雨》中找到根源。讀《詩經》就有這種好處,它告訴你所有的藝術都有跡可循,無須過度迷信崇拜,只是語言的天才會將文字表達得落花無聲,踏雪無痕,叫你輕易尋不到來處。

  天將雪未雪,也是一種晦。在這有點期待又有點寥落之際,突然有人對你說,我已準備好新釀的美酒,點燃了溫暖的火爐,這麼陰寒的天氣,不如到我家來共飲一杯吧。這種溫暖妥帖的邀請,在寒冷的天氣里是尤其令人無法拒絕的。那個隱在《風雨》詩後的男子,他也是被邀請和等待的人,應該有劉十九這樣的驚喜和溫暖,心懷期待地行在路上,眼前微微地燭光搖晃。夜行人所不能拒絕的,正是遠方堅定的等待。

  詩中未說女子準備了什麼?新酒還是佳肴,或許只是清粥小菜。然而那也無妨。溫暖的定義原不在於物質的豐裕,家的概念也是廣大無形的。在某一刻,有人遞予一碗熱湯,笑眼相映,頃刻間心中已顯現家的形象。

  無論是《風雨》還是《問劉十九》,所描繪的都是溫暖世俗的圖景,讓人心生期待,而《風雨》的對比更截然一點。一開始的“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是由景入筆,帶出淒冷的意境,接下來卻筆風陡轉,由景入情。結果不僅是詩中的女子,連讀詩的人也像走過疊疊迷津進入桃花源的漁人一樣,無限驚艷喜悅。

  等待,是天亮花開。劉十九走進了白居易的家中,我們看見的是朋友相知的風雅;這男子走進了女子的家中,我們讀懂的是情人的相許傾心。

  今夜,我想寫一封信給遠方的他,信里只有八個字:風雨如晦,雞鳴喈喈。

  他一定會明白。我是在問,他會不會在風雨如晦的黃昏夜來到我身邊。

  ※版本出處:新浪讀書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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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水西風”E書作品-28-更多精彩E書請訪問“52ebook”

  2007年1月31日 星期三 2:40:27 AM《思無邪》 2007.1與君有約,風雨不改——風雨淒淒,雞鳴喈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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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君有約,子寧不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詩經·鄭風》

  若言優雅的思念,千秋以來當屬《詩經·鄭風》里那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這一句,美在四個疊字:“青青”有聲有色,春光瀉下樹梢般鮮活亮麗;“悠悠”像戲曲里的尾腔,字裡行間情意拖延。

  他青色的衣襟,將她的思念也染成了青色。思念有了顏色,像河流兩岸青青樹影。思念如水渙渙,女心似影悠悠。這句話漂亮得驚人,尤其是“悠悠”一語,道盡思念是如何繾綣漫長,讓後來的人無不心有戚戚。因為很難,我們對一個人產生這樣持久的思念而始終心無厭倦。“悠悠”的長久可以滿足我們對情感誇飾的心理,同時又不無天真,希翼著從別人處獲得這種不絕的情感。

  多年之後,有一個男人,用這句話為自己的雄心做了精美的修飾。他告訴我們,這後面還有兩句:“但為君故,沉吟至今”。於是,這思念像被植入土壤的植物,更飽滿,更穩固。千百年後,多情女子的情意,通過文字在蓋世無雙的男人身上找到依託。這未嘗不算一種安慰。

  多情的鄭國女子在城闕等候著情人,她望眼欲穿,就是不見情人的蹤影,她著急地來回走動,不但埋怨情人不赴約會,更埋怨他連音信也不曾傳替。

  她唱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你衣服純青的士子啊,你的身影深深縈繞在我心間。雖然我不能去找你,你為什麼不主動給我音信呢?你佩玉純青的士子呀,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你,雖然我不能去找你,你為什麼就不來看我?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守候在城樓上,一天不見你,就像過了三個月那麼漫長。)

  古時男女的約會很不自由,就算鄭是比較開放的地兒,那自由程度和現代人還是有區別的,因為機會難得,約起會來就沒那麼矯情,拐彎抹角地不入正題,一般如果大起膽子,看準機會跑出去跟人約會的,那都是作好了以身相許,偕老終身的準備。

  可惜他沒有來。她的等待落了空。想許都沒得許。

  忍不住想起納蘭容若的一闋《臨江仙》:

  昨夜個人曾有約,嚴城玉漏三更。一鉤新月幾疏星。夜闌猶未寢,人靜鼠窺燈。

  原是瞿唐風間阻,錯教人恨無情。小闌干外寂無聲。幾迴腸斷處,風動護花鈴。

  這詞中女子的情態,不免叫人想起《子衿》。同是候人不至,容若詞中描寫細膩,以外部的景物來映襯人物內心的波動焦慮;而《子衿》是蛻去了一切軀殼,省去所有外在的描述,以女子的口吻直述思念,坦然直率與《臨江仙》的婉轉低回很是不同。

  與《子衿》里的鄭女比,《臨江仙》里的女子算不得哀苦,起碼她還有“原是瞿唐風間阻,叫人錯恨無情”這樣的藉口來聊以自慰。有時,若是知道了他的失約是因外界的干涉不得已而為,也許還有點安慰。可若是他自己改變主意退縮了,就像步飛煙的情郎趙象一樣,平時你儂我儂巴不得把身子化在水裡和你溶到一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然而一到關鍵時刻,腳底抹油溜得比耗子還快,叫人情何以堪?

  萬一,不幸,他是這樣的男人,你付與了感情,還繼不繼續呢?大半女子會搖頭的,就像我們看完步飛煙、白素貞的故事,掩卷嘆息:你這樣的女人,有才有貌,怎樣的男人愛不到,偏偏愛上這樣懦弱無能的男人!可是,當自己身陷其中的時候,又是兩說。感情,往往就是泄藥,看起來百毒不侵武藝高強的人,也許就頂不住拉肚子。

  愛情從來不懂公平,幾家歡喜幾家憂實在正常。同是等待,《風雨》里的女子,風雨黃昏夜終於候得情人歸來,《子衿》里的女子則遲遲不見情人到來。

  失約,是讓人心花零落的事,像她坐在窗前,面朝大海,花容寂寂,知道今年他又不來了,就那麼一瞬間,花凋心謝,心碎無痕。

  在旁觀者看來,鄭女已接近失戀的邊緣,起碼是感情出了問題。由她自己的敘述可以了解,那男子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來找她,也沒有和她通音信。這種不尋常的跡象極有可能是她的戀人變心了。

  說她痴也好,說她傻也行,愛情令人盲目而迷亂,能讓人失望也能給人無窮的勇氣和信心。她的吟唱“一日不見,如三月兮”聽得出失落,聽不出絕望。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與“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樣膾炙人口,被後人化作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由此也可見這句話是如何動人了——思念要如何繾綣不絕,才能在一日之間穿越三秋,抵達彼處時,已白髮齊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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