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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目睹後才知,何為真正的龍子鳳孫,自己當真是被人比到泥裡頭去了。

  他們兩人才是真正天造地設的一對。

  然,白姓們不知道的是,號稱可以在馬背上平天下的大戰神,現在有點拿不穩韁繩,手心一茬接一茬地在冒汗,拐彎的時候,差點因調不過馬頭而撞到牆上。

  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花轎。

  轎子四檐垂著五彩瓔珞,正紅繡大朵海棠花的轎簾輕輕搖曳。裡頭坐著的,是他的小姑娘。

  他竟然真的娶到顧慈了。

  熱潮在腔子裡翻湧,柔軟了他眉宇間的清冷。

  人潮後頭幾個妙齡少女控制不住小聲尖叫,無不羨慕坐在轎子裡的顧二姑娘。

  要是能被太子殿下這樣溫柔地看著,她們便是折壽十年也心甘情願啊!

  顧慈聽不到這些姑娘的心聲,只緊緊抱著寶瓶,數著轎簾被風吹開的次數。

  她還記得前世出嫁的情景,冷冷清清。別說街道上有多少人觀禮,便是承恩侯府裡頭,都沒幾個過來赴宴的。

  這輩子能有親人給她祝福,她已經很滿足,眼下陣仗超乎想像的隆重,她反倒慌了。待會兒她要是出錯鬧笑話,那可怎麼辦?

  外頭喧囂聲漸遠,應是儀仗已經入宮。

  顧慈更加緊張,生怕自己哪裡做錯,惹人笑話,嘴裡默念婚禮的各個細節,念到有些口渴時,外頭響起一聲高亢的“落轎”。

  顧慈身子一晃,三魂六魄都盪了一盪。禮官掀開轎簾,扶她下來,往她手裡塞了根紅綢,引她卻拜堂。

  顧慈後背手心全是汗,目光透過蓋頭底下的縫,偷偷瞄旁邊的新郎,驚見他走路也不如平時那般澹定,慢慢放下心來,嘴角翹起,心裡也甜滋滋地冒泡。

  拜堂禮閉,顧慈被禮官扶去新房。

  這洞房當真紅得驚心,顧慈光是從蓋頭底下這條縫偷窺出去,眼睛都有點酸疼。命婦們輕快地說著吉祥話,簇擁顧慈到喜床上坐好,有攛掇戚北落快些揭蓋頭。

  祥雲紋袍裾緩緩到了面前,顧慈愈發坐直身子,蔥削似的纖指縮在廣袖裡,緊張的心緒被裙子上細細褶皺暴露無遺。

  蓋頭被挑開的一瞬,她本能地閉上眼,什麼也不敢看。

  可戚北落看得清清楚楚。

  一角精緻雪白的下頜,兩瓣輕粉嬌嫩的唇,頰邊暈著兩團紅,濃密纖長的睫毛細細顫抖,像風中蒲公英,好像他輕輕吹口氣,她就會慌得散開。

  新房內如此濃艷的色彩,都被她蓋了過去。

  戚北落有些移不開視線。

  在場其他命婦亦止了呼吸,直把顧慈瞧得兩耳都通紅,才想起要禮還未完,該喝合卺酒了。

  民間的禮儀,是要交杯。宮裡頭的規矩,則是要行大禮,飲交頸酒,婚後方才能得祖宗庇佑,琴瑟和諧,永葆百年。

  顧慈前世沒行過這樣的禮,沒信心能做好。萬一把酒灑到他身上,不就出大醜了嗎?看一眼戚北落,她立馬垂下眼睫,臉上發熱。

  命婦們在旁起鬨,戚北落側過身,偷偷捏了下她的手,“莫怕,跟著我做。”

  因他身量高挑,舉著酒杯繞過顧慈脖頸後,主動傾了下身子。顧慈臉蛋燙得可以烤地瓜,深吸口氣,學著他的動作,緩緩地繞過他後頸。

  遠遠瞧去,兩人動作親密,更像在擁吻。

  眾人捧著袖子暗笑,直覺他們手裡的酒都是甜的。

  禮成後,宮人伺候他們梳洗,更衣。

  湊熱鬧的人知道戚北落是什麼脾氣,方才肯讓她們進去觀禮,已是最大的恩典。鬧完了,就都識趣的退下。

  東宮成親就有個好處,新郎不必去陪賓客喝酒。房門一關,便可享受兩人世界。

  明明成親前,兩人還敢摟摟抱抱,有事沒事啃一口臉,這會子終於名正言順了,他們反倒拘謹起來,木頭似的杵在床邊,一個坐得比一個規矩,連個聲都不出,活像年畫上的兩尊門神。

  顧慈捏著衣角,心跳如鼓,不敢看旁邊,就使勁盯著案頭的那兩根龍鳳喜燭瞧。

  等燭身矮下寸許,她的手突然被抓住。

  顧慈雙肩一顫,下意識轉頭,便對上了戚北落的視線。

  此時夜已深,月光從窗外流淌進來,他周身似籠著一層淡淡的螢光,目光在如水月色下輕輕蕩漾著,瀲灩出無盡柔色。

  隔著衣袖,感覺到她溫熱的脈搏,才恍然笑開,自嘲道:“慈兒,我真怕,這又是一場夢。”

  一個“又”字,在顧慈心裡盪起或大或小的水紋。適才的忐忑漸消,她反握住他的手,“我也怕,這只是我做的一場夢。”

  戚北落心頭一蹦,望著她眼,眸子倏爾亮起,又倏爾暗淡,捏著她的手指,說道。

  “慈兒,你不知,我這幾日一直在重複做一個噩夢。我夢見你為了躲我,嫁給那個謝子鳴,最後卻反被他毒|死,我趕到的時候,連你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就只看見你的牌位。冷冰冰的‘顧氏’二字,連個完整的名兒都沒有。”

  “慈兒,你是當真想嫁給我,不是被逼無奈,是嗎?”

  顧慈心頭震撼,有些不敢相信,他怎麼會夢到這個,一時瞠目結舌,忘了回答。

  戚北落覷著她的臉色,神色暗下,手不自覺抓得更緊,恨不得將她揉入自己骨血中,死也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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