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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番話,真可謂以下犯上,大逆不道。裴氏光是在旁邊聽著,手裡都呼呼冒汗。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想起女兒近來的遭遇,從沈貴妃到岐樂郡主,還有那謝子鳴,都是因了這起沒著沒落的賜婚,她壯起膽子道:“這裡本沒有我說話的地兒,可為了慈兒,我必須說。殿下若真有意,就莫要這般拖延,若無意也煩請給句話,我們顧家的女兒,不是沒人要。”

  戚北落深諳她們愛女心切,對她們的失禮並不以為意,還以晚輩的身份,朝她們行大禮,“請老太太和夫人放心,這門親事,絕不會有任何差池!”

  發生這麼多兇險之事,他心中亦是惶惶,便是上沙場打仗,他都沒這麼怕過。

  只有趕緊把人娶進東宮,護在身邊,他這顆心才能安定下來。

  思量間,他人已翻身上馬,再次朝她們鄭重頷首,駕馬朝皇城方向去。

  背影堅定,磐石不可轉移。

  *

  接下來幾日,顧慈因禍得福,在家享受了一番國寶級待遇。

  終日躺在床上,將養四肢上的零星幾點擦傷,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腐敗至極。就連如廁,雲錦和雲繡也恨不得代她做了。

  東宮和公主府每日都會送滋補品過來,隨便挑出一樣,都是能在生死關頭續命的寶貝,千金難求。甚至連皇后身邊的秦桑,也隔三差五過來探望。

  一不小心,她臉就補圓了一圈。

  顧蘅每日都來玉茗軒,將外頭的新鮮事告訴她解悶。

  頭一遭,就是岐樂和葉蓁蓁的事。

  那日花宴,壽陽公主擔心顧慈身體,便中途離席過去探望,結果就迎面撞見了那活色生香的一幕。

  宮闈深處,竟鬧出這等腌臢事,且罪魁禍首還就是這兩人自己。

  帝後二人勃然大怒,直接拿繩將她們捆去城外鐵杵庵,此生都不許再出來。

  那鐵杵庵並非尋常庵堂,而是勛貴之家挪送犯錯的女眷去受罰的地方。吃不飽睡不香倒也罷,每日還得勞作,一不小心還得討姑子一頓打。但凡進去的,不死也得褪層皮。

  岐樂嚇得直向沈婉兮磕頭求救,可沈婉兮也是自身難保。

  宣和帝這回是徹底厭惡了她,她才幫岐樂說一句話,這“貴妃”二字中的“貴”字,就被摘了去。

  鳳雛宮原是宮中最奢靡的宮殿,轉眼就成了最冷清所在。

  沈家亦難逃一劫。

  削爵的聖旨下來時,榮昌伯還在花街醉生夢死,被老鴇一把從溫柔鄉里拽出來,威逼著還債。

  他拿不出銀子,叫人暴打一頓丟出門,衣衫不整地站在大日頭底下,在滿街嘲笑聲中灰溜溜躲回家。

  而葉蓁蓁則是最懵的,醒來時得知自己清白已失,目力損毀大半,本就已近崩潰,求顧老太太進宮幫她說項。

  顧老太太只給了她一封斷絕信,讓她自生自滅,轉頭就忙著去處置顧慈交給她的名單。上頭全是各處莊子裡,和葉蓁蓁沆瀣一氣,扒在顧家身上吸血的蝗蟲,她且得儘快將他們一氣兒全端了。

  據說,葉蓁蓁和岐樂剛到鐵杵庵的第一日就大打出手,撓花了彼此的臉;第二日就被庵堂里的姑子們訓得,連根頭髮絲兒都不敢亂顫。

  等顧慈手腳上的擦傷長好,長華宮再次送來帖子,邀她入宮一道用膳。

  這回,只請了她一人,沒有顧蘅,也沒有別家貴女。

  弦外之音很明了,親事成不成,就端看這回了。

  顧家眾人心有餘悸,顧慈倒比之前赴花宴要輕鬆。大約是皇后娘娘上回待她態度還不錯,讓她有了自信。

  宮中夾道逼仄狹長,兩側高牆聳立,仰頭,浩瀚天宇只剩窄窄一條。人行其間,不知不覺就會被這巍巍皇權壓矮一截。

  顧慈原本還開闊的心,漸漸打起突,回頭想尋個人說話,緩解氣氛。

  可身邊的宮人都是木頭臉,只管奉命引路,多餘一句廢話也沒有。

  顧慈雙手在袖底交握,心裡一陣忐忑,宮人們突然止步跪地,齊聲道:“參見太子殿下。”

  顧慈眼睫一霎,頭才抬起,腦門上就被敲了一記,“想什麼呢?走路不看路,仔細再把腦袋摔出個大包。”

  戚北落身穿深紫燕居服,立在她面前,眉眼清冷,望著她時卻泛起一絲柔色。

  “你怎麼來了?”顧慈使勁揉兩下眼,睜得大大的,瞧了又瞧,還是不敢相信。

  戚北落拳頭抵唇,咳嗽一聲,“上回沒去花宴,害你遇險,是我不好。今日,我隨你同去。”

  顧慈愣住,原來他還在為上回的事愧疚,心頭有點暖,適才那點子不安都去了爪窪國,捏著手支吾道:“我一個人不妨事的,你手上那麼多事也忙,快去忙吧,別耽誤了。”

  邊說,邊抬起眼睛瞥著他,小心又期待,嬌俏的眼尾分明就是枚鉤子。

  戚北落忍笑,揉了揉這個口是心非的小東西的腦袋,“無妨,左右還有奚二在,他因上回的失職,眼下還得將功補過。”

  顧慈眼睛湛開一縷光,依舊有些猶豫。

  戚北落一笑,“我隨你同去,倘若你再出什麼事,你祖母和母親大約就該生吃了我。”

  俯身,微微偏頭,嫣然唇瓣有意無意地輕擦那隻白玉小耳朵,聲音低醇,帶著點戲謔,“我說得對不對,慈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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