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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回,嬤嬤心疼他,讓他多睡了一盞茶功夫。他醒後,就自己取了藤條往身上抽,細嫩皮肉綻開道道血痕,嚇得嬤嬤再不敢自作主張。平時習武練兵,他更是專注到連一根頭髮絲兒,都沒出過差錯,軍中上下無不敬佩。

  可今日,他竟走神了,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想起方才樹下那幕,她笑盈盈沖自己招手,他至今還有些恍惚,呼吸仿佛都過了遍蜜汁,絲絲沁甜。

  既然她高興,那……被笑話就被笑話吧。

  “不生氣了?”戚北落輕咳了聲。

  顧慈揩了把眼角,搖搖頭,朝他甜甜又一笑,旋即又臉龐紅紅地垂了腦袋,手捏著帕子兩角,下意識繞著指頭纏來纏去。

  “午後風大,殿下還是快些把汗擦了吧,免得著風寒。”顧慈遞上帕子。

  戚北落看眼她的手,點頭“唔”了聲,閉眼,就這麼昂首挺胸地直挺挺站著。

  顧慈一愣,瞧眼手裡的帕子,又瞧眼他,再瞧眼帕子。這是讓自己幫他擦?還真是被人伺候慣了,這麼理所當然……

  她暗暗腹誹,翹著嘴角,抬手輕輕拂上他的額。

  可方才她手舉太久,酸疼得緊。戚北落又高出她整一頭,才擦了兩滴汗,她便吃力地抿了唇瓣,正打算換隻手再來,戚北落忽然俯身,鼻尖幾乎夠著她鼻尖,呼吸相聞。

  顧慈心跳隆隆,惘惘盯著眼前突然放大的俊容,有些不知所措。他這是心疼她手酸,所以才低的頭?

  戚北落沒吭聲,連眼睛都沒睜開,就這么半俯身站著。顧慈目光遲疑地在他臉上逡巡,往他耳朵上瞟,整個人豁然開朗,繼續幫他擦汗,嘴角翹得比剛才還高。

  這耳朵冬天摸起來,沒準比湯婆子還管用。

  肉皮溫潤的觸感,沿織物的經緯蔓延來,竟比姑娘家還細膩,當真是在外征戰的武人?造物主對這人,還真是偏愛得過分。

  顧慈不由心生嫉妒,以指為筆,隔著帕子悄悄描摹他眉眼。指尖觸到眉心,眉宇明明是舒展的,可淺淺的三道摺痕依舊能清晰,應是常年思慮過甚所致。

  可,他才剛二十歲呀,風華正茂,怎麼就……

  顧慈心頭泛酸,輕摩那三道痕,悵然嘆道:“不要老是皺眉頭,會老的。”

  帕子下的劍眉隨之一動,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又要擰到一塊。

  顧慈趕緊揉兩下,硬是將它撫平了,長長地鬆口氣,仿佛做了件拯救蒼生、功德無量的大事。

  這聲入了戚北落耳房,他差點控制不住奔涌至喉間的笑意。

  皺眉這事,母后也常在他耳邊念叨,但他從來沒往心裡去。畢竟政務繁重,他沒地方發泄,若連眉頭都不允許皺,就太近人情了。

  可現在,他心弦有些鬆動。

  眉頭皺多了易老,她還沒老,自己怎麼能先老?到時她再碰上謝子鳴之流,或是被胡楊那類的渣子欺負了去,誰來護她?

  “孤以後多注意便是。”戚北落瞧她一眼,“你也莫要動不動嘆氣,容易老的。”

  顧慈癟癟嘴,這人果然是一點虧也不吃,才說他一句,就立馬頂了回來。念頭一轉,不禁浮想聯翩。

  一個愛皺眉的老頭子,和一個愛嘆氣的老婆婆,大冬天一塊湊在炕上烤火。老婆婆怕冷,手把著老頭子的耳朵取暖。老頭子皺眉生氣,擠兌了兩句,老婆婆一嘆氣,他便立馬老實了。

  這樣也挺好的。

  顧慈忍不住傻笑,目光一晃,香爐里的香已經燃盡,顧飛卿收了馬步,正狐疑地往這邊探頭探腦。

  她笑容一僵,忙收了帕子後退,收拾好表情後才抬頭喚他過來,“方才從廚房拿了點荔枝,你吃些解暑。”

  顧飛卿盯著盤裡剔透的果肉,雙眼鋥亮,卻還是忍住了,“姐姐吃,卿兒不餓。”

  荔枝是正兒八經的金貴物,便是有錢也不一定能吃上。定國公府上的荔枝,皆是宮中所賜的份例,數量就這麼多,吃完了就沒。而這盤,已經是今年最後一波。他很清楚,所以再想吃也沒動手。

  顧慈幫他擦完汗,推他過去,“姐姐今年已經吃夠了,卿兒才回來,還沒吃過,這些都是你的份。”

  顧飛卿捧著果盤,咽了下口水,轉向戚北落,“師父,您吃。”

  戚北落微訝,視線滑過他緊緊扣在盤沿的手,淺笑道:“孤也吃夠了,你吃吧。”

  顧飛卿眼睛又亮了些,捏著盤沿再次瞧向顧慈。

  顧慈輕撫他腦袋,“你若再不吃,姐姐可就全吃了,一個也不剩。”

  她邊說邊佯裝去搶,顧飛卿忙繞開她的手,捏了個荔枝往嘴裡塞,臉上登時甜出花。顧慈也跟著笑,嬌面如畫,端莊大方,只兩道目光落在荔枝上,細嫩的脖子微不可見地動了一動。

  戚北落淡淡收回目光,垂視足尖,若有所思。

  待天邊扯起灰濛濛的橙黃,戚北落方告辭回去,留下鳳簫,若顧飛卿有問題可先尋他幫忙。顧飛卿一路將他送至巷子外,直到他背影縮成豆子大小,才一步三回頭地回去。

  顧慈在旁看著,心中亦是不舍。

  戚北落剛走不久,顧家馬車就從護國寺回來了。

  顧老太太和裴氏得知今日上門的武師父是誰,除了同眾人一般驚訝外,還有幾分到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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