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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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梔發現林佳鼻端熱乎乎的,還有氣息,正要說話,在外面廊下候著的阿青已經沖了進來:「玉梔,二公子怎麼了?」

  玉梔看向阿青道:「二公子飲了一杯酒,就趴在了桌子上——這酒是不是有毒啊?」

  阿青抿著嘴,扶起林佳神情專注地看了看,道:「不礙事,二公子不能飲酒,應該是醉倒了。」

  他起身背起林佳往臥室走。

  玉梔一顆懸在那裡的心這才緩緩收了回來,急忙先跑到東暗間臥室,把錦被展開,枕頭拍軟擺正,然後幫著阿青把林佳安置在了床上。

  阿青把二公子在床上擺好,見玉梔一手抬起了公子的腿,一手小心翼翼地脫去了公子腳上的皂靴,手腳麻利動作溫柔,心中不由道:玉梔倒是一個細心的!

  玉梔拉開錦被,蓋住了林佳的長腿,這才看向阿青:「阿青,得把二公子身上的外袍脫掉吧,不然早上起來會受涼的!」

  她不說的話,阿青都忘記這一茬了,忙坐在床邊,扶起二公子,示意玉梔幫二公子脫掉身上的錦袍。

  玉梔頗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俯身過去,雙手顫抖著去解二公子的腰帶。

  因為是第一次,玉梔自然有些手生。

  她好不容易才解開了公子的腰帶,掛在了床東邊的衣架上,然後又去脫二公子身上的錦袍。

  脫去錦袍之後,玉梔見二公子身上只剩下單薄的白羅中單,愈發顯得瘦弱修長,忙把錦袍放在床尾,與阿青一起小心翼翼地扶了二公子躺下,又拉了錦被蓋上。

  這屋子不比青州的郡王府,是沒有地龍的,玉梔身上穿著襖,依舊覺得冷呵呵的,她擔心只蓋一條被子,二公子身體那麼弱,怕是不暖和,便看向阿青:「阿青,實在是太冷了,要不,再給二公子加一條被子吧?」

  阿青點了點頭,道:「照縣臨海,海風大,實在是太冷了!」

  玉梔又取了條青緞被面的被子過來,展開後輕輕覆在了林佳身上,又湊過去看了看,見燈光下林佳面白如玉,眉目如畫,臉頰微微泛紅,顯見睡得正香,這才放下心來。

  阿青立在一邊看了看,道:「玉梔,公子夜裡說不定要茶要水,你今晚留在臥室照顧吧!」

  玉梔:「……」

  阿青見她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瞧著趣怪可愛,便笑了:「你把你鋪蓋拿過來,就睡在窗前榻上好了!」

  玉梔想了想,覺得二公子身體那麼弱,夜裡身邊還真得離不得人照顧,便答應了一聲,自去拿自己的鋪蓋。

  清茶已經把明間收拾妥當了,便和玉梔一起回了西廂房。

  進了西廂房,她這才低聲問玉梔:「玉梔,二公子怎麼樣了?」

  玉梔笑盈盈道:「二公子只是喝醉了——他不能飲酒,一杯酒就倒了!」

  清茶聞言,也笑了起來:「世上居然有酒量這么小的人!」

  因為二公子沒事,玉梔心裡輕鬆,也笑了起來,道:「清茶,萬一夜裡要茶要水的,二公子屋裡不能沒人,咱倆得去一個人,要不咱倆輪班吧?」

  清茶一聽便笑了起來,雙臂環抱著玉梔搖晃著,臉放在玉梔肩上撒嬌:「玉梔,二公子不愛說話,我看見二公子就害怕;再說了,我夜裡睡得那麼死……還是你去吧,大不了洗衣服這個活我全包了!」

  冬天洗衣服最苦了,玉梔才捨不得讓清茶一個人洗衣,便笑著道:「我倒是可以值夜,但是你得早上起來燒好洗臉漱口用的水!」

  清茶不怕累,就怕操心,當即答應了下來,然後幫著玉梔準備鋪蓋。

  玉梔只抱了個小小的鋪蓋卷便去了東暗間。

  阿青見玉梔過來,這才離開了。

  夜裡颳起了風。

  風聲嗚嗚,窗子上糊的月光紙被風颳得「啪啪」直響。

  玉梔窩在溫暖的新絮棉被裡面,聽著窗子外面呼嘯的風聲和窗紙「啪啪」的脆響,幸福得簡直要嘆息了,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林佳夜間醒來,頭疼欲裂,嗓子幹得快要冒火,渾身骨頭都是疼的,不禁呻吟了一聲。

  窗前發出一陣悉索聲,很快一陣淡淡的蠟梅清香便由遠而近,一個溫暖柔軟的手放在了林佳額頭上:「二公子,您覺得怎麼樣?」

  林佳聽出了是玉梔的聲音,睜開眼睛看了過去,發現玉梔一手擎著燭台,一手正放在他的額頭上。

  他想要說話,可是喉嚨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鳳眼浮起了一層水霧,可憐兮兮看著玉梔。

  玉梔見他這樣,心裡莫名的有些難受,忙輕輕道:「您是不是覺得冷,嗓子疼?」

  她剛才試二公子的額頭,發現溫度似乎有些高。

  林佳沒有說話,緩緩眨了眨眼睛。

  他六歲就沒了母親,小時候受了許多罪,又多次被李王妃派人毒害,好不容易逃得命來,身體原本就弱得很,一路風塵趕來照縣,身體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只是林佳習慣了自己忍住所有病痛。

  如今他頭疼欲裂,嗓子疼得發不出聲音,渾身冷得要打顫,骨頭縫都是疼的,卻說不出話,只能眼睜睜看著玉梔,徒勞地張了張口。

  玉梔也顧不得別的了,便把燭台放在了床頭小几上,自己湊過去看林佳,發現林佳俊臉通紅,呼吸急促,嘴唇也不似白日紅潤,而是乾巴巴的起了一層白皮。

  她把自己的額頭貼在了林佳的額頭上,發現林佳的額頭滾燙,心跳也快了起來,忙道:「二公子您發燒了!」

  她先拿了床頭小几上暖壺,倒了一盞溫開水,自己先試了試,覺得溫度正好,便重新倒了一盞,扶起林佳,一口一口餵著他喝了。

  林佳喝了一盞溫開水,喉嚨好受了些,便閉上了眼睛。

  玉梔發現林佳似乎又睡著了,心中卻依舊擔心得很,便湊過去看了看,這才發現林佳的身子似乎在微微發抖,不由心慌意亂。

  她深吸一口氣,忙幫林佳蓋好被子,自己疾步出了正房,把清茶叫醒:「清茶,二公子情形似乎不太對,你快去外院叫阿青過來看看!」

  清茶答應了一聲,起身從床上跳下來,飛快地穿上了外衣,出了屋子。

  玉梔見清茶出來,忙低聲道:「你告訴阿青,說二公子發了高燒,話都說不出來了,而且渾身發抖!」

  清茶答應了一聲,一邊繫著衣帶,一邊往大門方向而去。

  玉梔方才急出了一身汗,如今被刺骨的夜風一吹,難受得很,也顧不得了,忙跑回了正房東暗間臥室去照顧二公子。

  東暗間臥室內,只有床頭小几上放著一隻燭台,燭淚累累,已經快要燃完了,燭影搖曳,臥室內昏黃一片。

  林佳昏昏沉沉躺在那裡,呼吸聲很沉重。

  玉梔走到床邊,湊了過去,發現林佳臉色白的發青,襯得眉毛秀致,睫毛濃長,鼻樑挺秀,精緻的仰月唇乾乾的起了皮,一臉病容,正是一個病弱美少年的形容。

  看著這樣的林佳,玉梔心裡難受,她又倒了一盞水,扶起林佳一點點餵下。

  林佳沒有說話,秀長的丹鳳眼似睜非睜看著玉梔,嘴唇翕動,聲音暗啞,幾乎低到聽不到:「冷。」

  不知為何,看著這樣的林佳,玉梔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明明是天之驕子,生在綺羅叢中,卻受了這麼多的磨折,在這異鄉的寒夜,孤獨地病在床上……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是清茶的聲音:「玉梔,阿青和阿嵐去縣中醫館請大夫去了!」

  隨著說話聲,清茶急急走了進來。

  玉梔忙起身迎上清茶,道:「清茶,二公子發燒冷得發抖,你去燒一鍋滾水,用我床上的湯婆子裝了送過來,快一點!」

  清茶答應了一聲,忙忙跑出去了。

  玉梔轉身在床邊坐下,附身用額頭觸了觸林佳的額頭,發現依舊燙得嚇人,便又倒了一盞溫開水,用胳膊扶起林佳,餵林佳喝了。

  喝了這幾杯水之後,林佳喉嚨的乾澀疼痛總算是緩解了一些,他睜開眼睛,看著燭光中坐在床邊守著他的玉梔,一股溫暖的感覺在心頭暈開。

  在這寒冷的異鄉的冬夜,有一個人陪著他照顧病中的他,給他些許的安慰,林佳覺得自己好像沒那麼孤單了……

  他凝視著玉梔,試圖忘記身體的病痛。

  玉梔沒注意到林佳在看自己,她坐在床邊,見燭台上蠟燭的燭焰有些微弱,便從髮髻上拔出一根白銀梅花簪子,用簪尖挑了挑,然後抹去簪尖那層薄薄的燭液,又把簪子插回了髮髻上。

  清茶抱著玉梔的湯婆子小跑跑了過來,把湯婆子一下子扔到了床邊,摩擦著手道:「喔,好熱!」

  玉梔忙從袖袋裡抽出一方潔淨繡帕,把湯婆子裹住,發現還有些燙,便解下自己左腕上綁的絲帕,又裹了一層,試了試,覺得熱而不燙,這才把湯婆子從被子下面塞了進去,放到了林佳懷裡。

  林佳懷裡多了這溫熱的湯婆子,一直發冷的胸膛這才有了些暖意,他抱緊這個湯婆子,閉著眼睛蜷縮著身體。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錯雜的腳步聲,接著便是阿青的聲音:「大夫請來了,咱們公子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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