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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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說凌妙容色艷若春光,有一種叫人不敢直視的勾魂攝魄之美,那麼眼前的凌妤,便如一支風中搖曳的嫩荷,清水芙蓉,嬌羞可人。

  她昂起那張小臉兒,悲戚中帶著無法言說的羞怯,看著蕭離,似是在強忍著心中的哀怨,只含淚道:「好歹是姐妹,難道二姐姐連我最後的一點孝心,也不許我盡麼?」

  她言下之意,竟是凌妙的大錯了。

  凌肅臉色一變,尚未說話,已經被凌妙不耐煩地開了口。

  「既然五妹妹對父親如此有孝心,姐姐怎麼可能攔著呢?」她視線抬起,看著漆黑的大棺槨,唇角忽然彎了彎,便有一抹冰涼的笑意在麗色奪人的容顏上綻開,「不如,等父親入土為安後,五妹妹去為父親誦經祈福吧。」

  「什麼!」聞言,凌妤失聲驚叫,難以置信。

  就連這靈堂里的所有人,也都驚呆了。

  這在靈堂上,當著凌頌的棺槨,凌妙竟然就這樣輕描淡寫的,要讓庶妹去青燈古佛麼?她,還真是毫不顧忌啊!

  凌妤面色變得慘白,嘴唇也禁不住地顫抖了起來。她想大叫,卻也知道如今侯府里當家人是凌肅,他難道還能不向著自己的親妹妹?便只掩住了半邊小臉兒,「你……」

  「父親走得這樣突然,恐放心不下呢。五妹妹一片孝心,叫咱們兄妹們都是感動的。五妹妹,你也不想讓父親到了那邊,也不得安生,對不對?」凌妙放柔了聲音,仿佛之前那樣的冷厲完全是凌妤的幻覺。

  「我不……」凌妤只覺得滿心悲憤,去誦經祈福?開玩笑呢!

  躺在棺材裡那個,對她也從未有過另眼相看,憑什麼讓自己去誦經祈福?再說了,這說得好聽,是去為父親盡孝了,但她方才得罪了凌肅凌妙兩個,這經誦到什麼時候,福祈到什麼時候,還不是他們說了算?到時候把自己往哪個庵裡頭一扔,一兩年是誦經祈福,三五年也是!甚至,就算假裝忘了自己的存在,叫自己一輩子陷在庵里,也不是沒有可能!

  「王爺救我!」一時驚慌錯亂,凌妤竟然一把抱住了蕭離的腿。

  楚子熙見她竟敢如此,只心下低低嘆息。耳邊便聽得一聲慘叫,凌妤已經被橫空踢了出去。

  「何苦如此?」許是學醫的緣故,楚子熙雖然與蕭離交好,然而卻甚是溫和。眼見凌妤纖細的身子被踢得飛出,撞在了後邊的一張桌子上,半晌爬不起來。便知道,這女孩兒的臟腑怕是傷著了。

  凌妤只覺得腹內劇痛無比,張了張嘴,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紅的血。

  楚子熙搖搖頭,過去往她嘴裡塞了一顆藥丸。

  回過頭再看凌肅兄妹,卻發現除了另外兩三個凌頌的庶女外,那二人竟然是面上絲毫沒有異樣。凌妙為人,那是兩個極端。對她好的人,她也會掏心掏肺。反過來,便是死在她的面前,她的眉尖都不會動一下,這一點楚子熙很是明白。但是凌肅……他與凌肅一同長大,什麼時候,這位總角之交,也變得叫他有些陌生了。

  想到自己的妹妹楚萱華,因被人退婚後名聲受損,不得不以為祖母祈福為由入白鶴寺誦經,又在家中建了一座小佛堂,每日裡素衣齋戒,清苦的不行,這才博得了一個純孝之名,叫京城裡的流言漸漸消散。這一切,當初定國公府的騙婚固然可惡。叫他更加難以接受的,是從前滿腔慈愛之心都鋪在了他們兄妹身上的父母,竟然為了所謂的聯姻要去逼妹妹認下這門親事!

  或許,不知不覺間,大家都已經變了吧。

  眼見著凌妙眼睛都不眨地叫人進來抬走了凌妤,楚子熙終究沒有再多想下去。

  算起來,楚家與武定侯府並沒什麼通家之好。不過是因為小時候都在白鶴書院裡念書,他與凌肅的同窗之誼,看在這個份兒上,又有蕭離過來,他兄弟二人才走了這一遭。看侯府忙亂,只上了一柱清香,便與楚子煦一同告辭而出。

  回到了國公府里,府中景致一如從前,草木蔥蘢,百花鬥豔,各處樓閣軒榭逶迤連綿,說不盡的奢華富貴。然而,楚子熙總是覺得,整個兒府里透出那麼一股子從前沒有過的頹靡。

  便是府里的下人,雖然服飾一如既往的鮮明,卻腳步匆匆,一個一個沒了從前的飛揚。

  「走吧,母親還等著你。」楚子煦見他怔忡,伸手在他肩頭拍了拍,苦笑,「萱華從白鶴寺回來後,只在後院的小佛堂里誦經,輕易不出來。祖母心疼,只強撐著身子做出好轉的模樣罷了。至於母親……」

  他沒有再說下去。

  都說,不言長輩的不是。然而楚子煦想起母親與妻子私底下念叨的那些話,便有些堵心。搖搖頭,嘆了口氣,與弟弟一同先去了老郡主那裡請了安,然後才來到了正房,見過楚國公夫人。

  楚子熙與蘇季一起出京,數月未曾歸家。小兒子大孫子,楚國公夫人自然想念的很。見他回來,也不等兒子請安,只自己站了起來,走過去幾巴掌拍在了楚子熙身上,咬牙罵道:「你這狠心的孩子!父母在,不遠遊!虧你從小學習聖人之道,如今竟然不知道這個道理?你一走沒了消息,可知道你娘在家裡如何擔驚受怕?」

  說著,便放聲大哭起來。

  「姑母不要傷心了,表哥這不是回來了嗎?」一直站在她身後的少女扶住了她,柔聲勸道,「表哥沒回來的時候您想的厲害,如今回來了,怎麼倒罵上了呢?」

  她一邊說,一邊就對著楚子熙歉然一笑,「表哥,姑母每日裡都要將你的名字念叨上好多遍呢。」

  「這孩子,難道想他的就只有我一個?」楚國公夫人被她一勸,便止住了悲聲,用帕子蘸了蘸眼底,輕輕推了一把那少女,打趣道。

  少女不是別人,正是楚國公夫人娘家的侄女,名喚穆婉茹。

  楚國公夫人當年不願意叫老郡主做主為兒子定下凌妙,便是想著叫這個侄女親上加親。

  聽她這麼一說,穆婉茹倒是覺得不好意思,微微偏過了頭,只露出半邊白潤如玉的面頰,頰邊染上了淡淡的紅暈,嬌羞,卻不失大家閨秀的矜持。

  楚子熙斂目。他才回京便去了武定侯府,踏進家門,卻只看到了母親如此,心下多少有些不快,只裝作聽不懂。既不附和,也不說別的,沉默以對。

  「兩位表哥一定累了,我去看看叫她們預備的湯水好了沒有。」穆婉茹覺得有些尷尬,也有些委屈。她從小就知道,姑母與父母已經說好了,往後自己是要嫁給二表哥的。所以這次她才肯住進國公府來,名義上是陪伴楚國公夫人,實際上是等待楚子熙歸來,便可定下親事了。

  可是,楚子熙這樣的冷淡!

  她勉強笑了笑,「我先出去了。」

  楚子煦怕她沉心,點頭笑了笑,「有勞表妹了。」

  楚國公夫人臉上激動之色已經沒了,沉下了臉,皺眉叫道:「熙兒!」

  「母親?」

  「你表妹到底是親戚,」楚國公夫人勉強壓下心裡頭的不悅,抬了抬下巴示意楚子熙,「你陪著她一起過去看看。」

  穆婉茹便停住了腳,回過頭看楚子熙,目光里有些期待。

  楚子熙低垂的眼裡閃過些許不耐,只轉身坐了下來,淡淡道,「母親,叫萱華去陪著表妹吧。」

  「她還在佛堂里呢。」聽他提到楚萱華,楚國公夫人面色更加陰沉了些,抱怨道,「當初若不是你們那樣的鬧,她如何會被退親?如今可好了,留下個悍婦善妒的名聲,還有哪家來提親?連帶著你幾個堂妹都沒有人過問,二房兩口子抓著這個把柄,給我吃了多少的悶氣?」

  「母親!」

  楚子熙站起身,深深吸了口氣,想說什麼,可是對上楚國公夫人布滿了陰霾的眼睛,就知道無論說什麼,也是無用的。

  頓了頓,轉身往外就走,「見過了母親,我便放心了。我去師父那裡。」

  「熙兒,你站住!」

  楚國公夫人厲聲喝道,卻看兒子頭也不回地出去了,愣了片刻,才指著楚子熙的背影,對大兒子哭訴:「你看看,你看看你弟弟!這是什麼態度?我這是造了什麼孽,一片苦心是為了哪個?他竟半分不能體諒!」

  出了正房,楚子煦並沒有立刻就離開。他想了想,便往花園裡走去。

  國公府的園子甚是軒闊,只是他也無心賞景,一路就走到了花園西北角一處極為偏僻清冷的小院子處。

  這院子是真小,不過三間左右,既無廂房,也無耳房抱廈,就單薄薄正房,圍著一人來高的粉牆。一看牆壁顏色,便知道這是新修建的。

  只是,未免太過敷衍了些,哪裡像國公府的地界呢?

  這裡頭,住著的便是為老郡主祈福的楚萱華了。

  從前嬌生慣養,金尊玉貴的妹妹,分明是那場婚約里的受害者,卻被關在了這裡。他楚子熙的父母,還有心嗎?

  楚家的事情做個鋪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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