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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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但凌妙,便是在場所有的人,聽到女孩兒的話,都驚呆了。

  這個年頭兒,算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了,怎麼會有這等用幼童煉藥的陰毒事情?且還是在京城裡?

  怎麼聽,這怎麼都不是個話兒啊。

  雖然心中驚疑,但凌妙一眼看見那婦人面色大變,眼中竟然是極度的恐懼,便知道,這裡頭,必然有極大的內幕。

  不等她說什麼,蕭離已經一聲厲喝,「拿下!」

  那婦人和幾個男人都正要抬腿跑,卻被蕭離的護衛們團團圍住,哪裡跑得掉?婦人眼珠子一轉,登時就做出了一種義憤填膺之態,指著那小女孩兒大罵:「作死的小蹄子!我往日裡對你們不薄,居然來紅口白牙的污衊我?老天啊,我掏心掏肺你地養大了這兩個孩子,竟是一對兒白眼狼!」

  緊接著,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著大腿嚎哭不已,一邊哭嘴裡頭還一邊念叨著,大意也便是這兩個孩子是丈夫前頭的妻子留下的,她費心費力地照看大了,後娘難當,兩個孩子便不大認自己了,只在外頭敗壞自己名聲之類。

  這年頭裡,後娘苛待元配子女的多了去,也算不得什麼大事。聽得婦人這樣說,雖然也有看著那兩個孩子有同情之色,終究也還是覺得還是人家的家事,只看看熱鬧便好。

  女孩兒此時已經淚流滿面,她跪在了凌妙面前,連連磕頭,昂起頭泣道:「弟弟所說,句句都是實話。她……」

  她指了指正在撒潑的婦人,眼睛裡有著不能掩飾的仇恨,「當初我娘還懷著弟弟的時候,她就每日進門耀武揚威的,處處欺負我娘,叫我弟弟生生的早產,身子骨弱的不行。我娘傷心之下,又為弟弟擔心,沒幾天就拋下我們姐弟走了。我娘走了不過幾天,這女人就正式進了門。這幾年我和弟弟得了她多少的虐待?大家看看!」

  說著就猛然拉下了自己弟弟身上那件兒破破爛爛的單襖,卻見那小孩兒瘦骨嶙峋的身上,到處都是淤青紅紫,竟然沒有一處好的。女孩兒又將自己的袖子擼了上去,細細的胳膊上,有鞭痕,有火燙過的疤,更叫人觸目驚心的,是竟然還有幾處明顯的是刀子划過的傷口,還在滲著血絲!

  饒是跟隨蕭離的那些護衛們見慣了沙場上的殺戮血腥,乍一看到這么小的孩子身上,竟有這樣多的傷痕,新舊不一,顯然是多年虐打留下來的,也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再看向那個大聲嚎哭的婦人,眼裡便都帶了幾分的憤怒。

  上去拿人的時候,便不那麼客氣了。那幾個男子稍有反抗之意,便被摘了下巴,卸了膀子,只叫幾個人疼的滿身大汗,卻一個字都喊叫不出來。婦人見了,便嚇得不敢再多說話。

  凌妙蹲下去,伸手就抓住了男孩兒的手臂。

  那女孩兒嚇了一跳,便大叫一聲,「你做什麼!」,欲撲過去擋住弟弟。

  「咱們家小姐可是神醫的弟子,你別不知好歹!」今日跟著凌妙出來的正是海棠,她伶牙俐齒的,見那小姑娘把自家小姐當做了壞人防著,便撇了撇嘴,「你可別不識好人心啊!」

  小女孩兒只聽到了神醫弟子幾個字,眼睛便是一亮,縮回了手,又要磕頭,「求求小姐救救我弟弟!」

  卻被海棠攔住了,沒磕下去。

  海棠眨眨眼,「這會兒不把我們小姐當壞人了?」

  見那女孩兒訕訕的,到底嘆了口氣,將她扶了起來,「我們家小姐最是個心善的,你放心吧。」

  因尋常凌妙出門,身邊跟著的丫鬟都會替她帶著一套備著替換的衣裳,海棠也不等凌妙說話,便將她的一件兒水紅色撒花對襟的紗襖拿出來披在了那女孩兒身上,遮住了她因衣衫破爛而有些暴露的身子。

  女孩兒長到了這樣大,飽飯都沒吃過幾頓,何曾見過這樣好的衣裳?又見凌妙和海棠都是服飾鮮明,一等一的美人兒,身上還帶著她從來沒有聞過的香氣兒,愈發自慚形穢,連忙就要把衣裳脫下來,「我身上很……」

  髒字還沒出口,便叫海棠止住了。

  「這麼多人呢,難道你還要這麼叫人看呀?」

  女孩兒看上去也有十來歲了,半大個姑娘了,自然知道羞恥,臉上紅了紅,心裡疼得厲害,到底還是沒有再脫下來。

  只低低地說了一句,「謝謝姐姐。」

  「你倒是嘴甜。」海棠噗嗤笑了。

  凌妙已經看過了男孩兒,知道是胎裡帶來的弱症,再加上長期吃不飽,身子骨虧欠的厲害。至於身上那些傷,倒都是些皮外傷,遠不及女孩兒嚴重。看得出,女孩兒是真的在盡力保護著自己的弟弟了。

  「你弟弟無事,倒是你,若再耽擱下去,恐怕就要撐不住了。」凌妙如今眼睛也算是毒辣了,先前便看出來,這女孩兒身子比那男孩兒更加孱弱,不過是憑著一口氣硬撐著。若是救治不及時,恐怕也是一兩年的壽數。

  她話音才落,男孩兒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爬到了女孩兒身邊抱住了她,哭著喊姐姐。

  女孩兒也摟住了弟弟,落下眼淚,只哽咽著叫了一句小二,便說不出話來了。

  任是多麼鐵石心腸的人,見到這般情景,也不免要眼中發熱。小小的兩個孩子,沒了親娘,相依為命,被後娘苛待成了這樣,說句慘絕人寰也不為過了。

  「我倒是想知道。」凌妙見到那女孩兒拼命護著男孩兒的模樣,不知為何,眼前便浮現出了當初將軍府被抄家,自己被蕭乾一劍劈在了身上,衛子楓明明已經沖了出去,卻還要拼命再衝進來救自己的情形。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一雙明眸中便是寒光一凜,走到那婦人跟前,「這位小弟弟所說,可是事實?」

  「不,不是!」婦人咬牙,「狼崽子胡說八道!我就算是後娘,就算不喜歡這倆,又哪裡知道什麼煉藥不煉藥的話呢?」

  圍觀的人里也有人認出她來,便指著她叫道:「這婦人我認得,就是隔壁街上張屠戶家的。娘家在城外什麼樹的莊子!」

  聽著,確實不是能和煉藥之類陰邪之術聯繫到一起的。然而,誰又能說得准呢?眼看著,跟在婦人身後的那幾個男人,身上竟然穿著綢子的衣裳,這可不是普通的屠戶家裡或是農家人能夠置辦得起的。

  蕭離走到了凌妙身後,一雙刀鋒般的眼睛眯了眯,垂下眼帘審視著那小男孩兒,忽然沉聲問道:「你是如何知道,這些人要拿你去煉藥?」

  男孩兒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一身好看的衣裳,明明長得也好看,可是怎麼看怎麼叫人害怕,便忍不住縮了一下身子,便向凌妙看了過去,見她露出幾分鼓勵之意,便小聲開口道:「我偷聽來著。他們說,要把姐姐嫁給一個叫太監的人,又說能拿到許多的銀子來。後來就說,要把我送到一個什麼觀裡頭去,說我年紀正好,再大點兒,就不能入藥了,人家就不要了。」

  聲音雖然小,然而路人護衛等都屏氣凝息地聽著,自然就聽得清清楚楚了。又聽說比這孩子再大點兒,就不能入藥的話,不禁都是駭然。

  這男孩兒,不過是五六歲。若說的是真的,那拿來入藥的孩子,豈不是都是這樣的幼童?

  「傷天害理啊!」不知是誰,竟然嚇得叫了起來。

  蕭離眼眸暗了暗,能在京城裡做出這樣的事情,顯然不是幾個屠戶幾個農家人,更不是一般的道觀之類的。這裡,恐怕是有著極大的人物在後邊。

  歷朝歷代,都少不了一些求丹問藥,妄圖長生不老的。殊不知,傷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難道老天便真的不長眼,叫這種人長長久久活著?

  眼下,不知還有多少的幼童被害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命令護衛:「將人帶回去,不必送順天府。」

  凌妙側頭看他,直覺這件事情,並不簡單。

  見那幾個人都被護衛捆了帶走,凌妙便叫海棠將這姐弟兩人一併帶上,隨自己回去。

  蕭離並沒有叫她把人帶回侯府,只先讓她跟隨一起,先去了翊王府。

  將那婦人幾個扔到了地牢里,凌妙先給姐弟兩個看過了傷勢,開藥方子治療。姐弟兩個原本已經絕望,這會兒死裡逃生的,感激的不行,又死活跪下去磕頭。

  「說說,那太監又是怎麼回事?」

  男孩兒說的不清不楚的,凌妙便問那女孩兒。

  女孩兒眼圈一紅,低頭擦了擦眼淚,小聲道:「只是聽後娘說,我的年紀不小了,也該嫁出去給家裡賺上幾兩聘禮了。她要的聘禮多,我長得又不好看,哪兒有人會娶我啊?她生氣,就拿著我爹殺豬的刀子在我身上割。後來,還是她兄弟來了,與她說有個老太監想娶個良家的媳婦,只要不超過十二歲的,大些便不要了。還說,只要肯嫁過去,就能給好幾十兩銀子。我後娘動心了,跟我爹商量了,就要把我送過去。我原本想著,只要他們能容下小二,我就嫁人也沒什麼的。誰知道,她心那麼狠!竟然還攛掇著我爹說,小二身子不是個好的,恐怕也長不大。與其往後白白死了,還不如趁著有用,給家裡頭賺些花費,往後要兒子,有的是呢!」

  她說到這裡,泣不成聲。

  「我和小二偷聽著了,這才跑了出來。不是小姐好心救了我們,恐怕我們姐弟倆就沒命了!」

  凌妙沉默了。蕭離面色冷淡,轉著手裡的蓮花紋茶盞,眼神冰冷,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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