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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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吧。」凌妙柔聲道,「皇后娘娘賢德,天下皆知。若她知道了自己的妹妹竟僱人來誣陷當朝的勛貴,只怕大義滅親還來不及呢。」

  「老夫人您這樣動輒便要去請皇后娘娘為您做主,可曾考慮過娘娘的難處麼?」

  她的聲音溫柔極了,仿佛真心的為沈皇后考慮著,這樣說著,面上便露出了點點的憂色,只輕嘆了一聲,繼續說道,「皇后娘娘為了你們府上只怕是殫精竭慮了呢,難道給的庇護竟還不夠麼?看您這府上,郡王規制的三間一啟門就這樣大喇喇地擺在大街上呢,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知是不知呢?」

  她實在是擔心著,嘆息不已。皇后娘娘有如此張揚不知收斂的娘家,二皇子殿下有這樣狂妄的敢用郡王府規制的大門的母族,究竟是幸與不幸啊?

  「你,你……」承恩公夫人蛇蠍的心腸,然而論起嘴皮子上的功夫來,卻著實不怎麼樣。因此上被凌妙這樣一擠兌,竟然只剩下了冷汗淋漓,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不僅僅是她,就連沈隨心也被凌妙這般誅心之言駭住了。承恩公府乃是皇帝登基後賜下來的,原本是先帝時候一個壞了事的郡王府。後來成了承恩公府後,他們本該主動改建,只是初時的忙亂過後,見也無人提起,又有那麼一丟丟的虛榮心作祟,便一直沒有動。這轉眼二十來年過去,沈皇后,二皇子,以及沈家已然結成了一張大網,地位日漸穩固,便也不將這等小事放在了心上。

  現下被凌妙當街叫破,雖然不以為然,到底還是有些懼意——皇帝已然對沈家不滿,萬一藉此發作沈家,又當如何?

  尤其,萬一拖累了皇后和二皇子……

  「你血口噴人!」倒是沈蕊,身上各處傳來的劇烈疼痛叫她恨極,素日裡如春水柔波一般的瀲灩雙眸便射出了怨毒的光滿,咬著蒼白的唇瓣,強忍疼痛嘶聲道,「分明是你們強闖國公府,這等行徑與殺人強盜有何區別?現下還要倒打一耙嗎?」

  她被從國公府裡頭拖了出來,一路上又疼有怕又惱,只覺得此生所有的臉面都在這個時候丟光了。因此看向凌妙,便如同仇人一般,咬牙道:「今日之辱,我必要討還!」

  便有方才的女兵刷的一聲,將長劍抽出了來寸來長。

  承恩公夫人卻是忽然一把捂住了女兒的嘴,臉上顯出了驚恐之色。

  她已經看見了一旁被捆在地上的瘦馬,只覺得頭上轟的一聲,都是空白了。

  這女人她當然認得。去年中秋時候,揚州知府送給丈夫的。她這把年紀了,雖然說不會在有什麼爭寵之心,然而見這女子長得千嬌百媚,據說琴棋書畫都是通的,因此上那會兒便很是有些傲氣,眉眼間也不安分,便恐怕這女人在後宅生事,便將她關在了府里一處偏僻的小院兒里。後來,女兒跟自己說這女人留著還有用途,想跟她討了去。當時正是沈皇后在宮裡禁足,二皇子也在朝堂焦頭爛額的時候,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宮裡頭,便隨口答應了。

  誰能知道,女兒竟然將人用在了這上頭?

  方才那兩個闖進門的女兵怎麼說的?趁著定北侯夫人壽宴,當著滿京城的勛貴去給定北侯潑髒水?

  承恩公夫人眼前就是一黑,再看沈蕊的時候眼色都變了——這死丫頭,怎麼這樣能結仇!

  定北侯如今熾手可熱,不然當初他們沈家也不會上趕著要將沈蕊嫁過去。可是親事不成也便不成了,怎麼沈蕊竟然把人往死里得罪?

  然而眼下,卻不能認了,否則真的就得結下不死不休的仇!看著翊郡王和凌家兄妹的架勢,如沈蕊真的認了這話,恐怕得送了半條命去!

  因此她捂住了沈蕊的嘴,不叫她說話,也是保護的意思了。

  只是,沈蕊說與不說,卻不在凌妙的考慮之內。她走到沈蕊面前蹲了下去,將手去摸沈蕊哭的梨花帶雨的臉,她兩世為人,見過的女孩兒多了去,恩將仇報如霍芙,鮮廉寡恥如宋蓉蓉,竟是從未見過沈蕊這樣的女子。表面上看著柔弱婉約,仿佛天人,暗地裡陰私的手段卻叫人如此不齒。

  「您是承恩公府的小姐啊,要什麼樣的姻緣沒有呢?這京城的少年子弟,隨意您看中了哪個,只需皇后娘娘一句話,難道還怕沒有好姻緣麼?卻又為何如此齷齪的手段,來破壞我父母呢?」

  凌妙只嘆息著說道,聲音還不算小。

  「您這樣的行事,可曾想過,我父母乃是皇上賜婚。你如此破壞,是未曾將皇上看在眼裡?藐視當今聖上,又是什麼樣的罪過?還是說您覺得,自己是皇后的妹妹,便有恃無恐了?亦或是,您的做法,便是承恩公府的意思了?」

  「凌小姐,你莫要攀扯!」沈隨心面色驟變,額頭上青筋暴起,聽著凌妙的意思,竟是要透過這件事將整個兒沈家拖下水!藐視皇命,這要是放在二十年前,皇帝興許會笑著說一句小姑娘家家的胡鬧。如今……

  他太了解沈蕊了,看著柔順,其實最是個不經事情的。不然,當初也不會以未嫁之身追著凌顥滿京城裡跑,甚至沒人相邀的情況下跑去給凌顥的嫡母賀壽,叫多少的人看了笑話?如今凌妙的幾句話輕描淡寫的,卻仿佛是拿捏住了沈蕊的性子,知道他這蠢貨的妹妹定然會被激怒。

  只是他尚未來得及喝止,沈蕊已經掙脫了承恩公夫人的手,滿臉的怨毒,嘶啞著嗓子叫道:「莫非我怨恨不得嗎?明明是我先看中了定北侯,明明是姐姐要替我們賜婚的!論起容貌家世,論起才學性情,我哪一點不比你那個徐娘半老又嫁過人的娘強!憑什麼,憑什麼呢!」

  她捶著地大哭,「憑什麼我為他拋開了女兒家的體面和尊嚴,只求他能容我在他的身邊,哪怕是為奴做妾也甘心情願!憑什麼我如此卑微,他的眼裡還是沒有我?」

  只哭的如同杜鵑啼血。

  沈蕊本來就是生得極為美貌的,又因多年的嬌生慣養,養得嬌花兒一般,此時她哭得傷心極了,叫許多圍觀的路人都不免要感慨一聲這女子的痴心了。

  這痴心女子負心漢,也不是不可能不是?真要是定北侯辜負了人家姑娘,還不許人家小小的報復一下麼?

  沈隨心卻是閉上了眼睛,藏在寬大的袖子裡的手緊緊攥了起來。

  沈蕊這個蠢貨!

  人家都沒說別的,甚至連那個瘦馬都沒有推出來,她就自己什麼都認下了!

  「此事……」

  凌妙已經站了起來,容色絕麗的臉上一派肅厲,眼中寒光點點,暗潮湧動,竟叫沈蕊駭得止住了哭聲,只驚恐地看著她。

  「沈小姐因妒生恨,便要隨意來陷害朝中的棟樑。他日,但凡有人讓你不滿了,你是否也要親手來軟刀子殺人了?」

  若非了解凌顥多年的痴情與專情,母親與他生了嫌隙,又當如何?

  難道還要回到曾經在武定侯府的日子?心如枯槁,懵懂度日?縱然綺羅加身,插金戴銀,卻心如死水,只是一日一日地熬著麼?

  她居高臨下,只淡淡說道:「既然沈小姐已經承認,那便一切好說了。」

  她緩緩抬起了腳,「您的手,伸得太長了些!往後,得些教訓吧!」

  一聲悽厲的長叫,隨著凌妙的腳狠狠落下,便響徹了承恩公府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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