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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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顥轉過身來,眼眸漆黑,目光深邃,落在顧氏的身上,微微一頓,便轉向了顧氏身邊的凌妙。

  他頷首,「事情我已經盡知。你們這是要去城外?」

  乍然見到了凌顥,顧氏便很是有些尷尬。她的心裡,畢竟還是覺得和離是件令人難堪的事情,便微微避開了自己的視線。

  凌肅端著一張雲淡風輕的臉,也不言語。

  這個時候也只有凌妙站出來了,便對凌顥說道:「母親說,我們暫時要搬去城外的別院住一段日子。」

  「如此,我護送你們過去。」凌顥點了點頭,淡淡說道。

  凌妙看了看顧氏,見她面上除了有些尷尬外,並沒有其餘的情緒。

  很顯然,對於凌顥多年來的心意,顧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的。

  對凌顥的幫助,顧氏也並不願意接受——在她看來,既然已經與凌頌和離,那麼除了兒女外,與凌家的其他人,自然該是遠遠避開才好。

  因此顧氏便抬起了頭,氣度依舊端莊高華,看了一眼護衛在馬車旁邊的那些人,含笑道:「多謝定北侯了。只是恐怕多有不便,這些,都是你手下兵士吧?」

  凌顥面上微僵,頗為有些不自在,「他們今日都是輪休。」

  「如今你在京中了,位置不同,還是不要多生事端。」

  「有什麼多生事端的?」凌顥很是固執,挑眉道,「幾個屬下,休沐時候與我……護送你們出城一次,難道還是什麼大罪?有什麼事端,都朝著我來便是了!」

  說罷一揮手,「上車吧。」

  顧氏見他如此說,不好在大門口與他爭論,又覺他本是一片好意,若是十分的推拒,不免會叫凌顥在下屬面前失了體面。因此,只好點了點頭,低聲道:「如此,多謝你了。」

  攜了凌妙的手,上了當先的一輛馬車。

  車帘子放下的一瞬間,凌妙朝著凌顥做了個鬼臉。

  「這丫頭……」

  凌顥笑著搖頭,回頭就瞧見了凌肅正冷著一張秀雅的面容對著自己運氣。

  「如何,你是騎馬,還是坐車?」凌顥眼中,凌肅不過是個未及弱冠的毛頭小子,看見自己對著他母親獻殷勤,想必心裡彆扭。不過凌肅目光清正明亮,最多也就是鬧鬧彆扭而已。真的到了顧氏跟前去,哪怕逼著他說什麼,恐怕凌肅也不會說的。

  因此上,凌顥反而覺得凌肅很是有意思,忍不住就要逗弄一番——用凌顥自己的話說,見到凌肅十分不耐,又拿他沒有辦法的無奈樣兒,他便開心了。

  凌肅自幼端方,對上凌頌這樣的偽君子,他尚且能夠遊刃自如地對付。對上兵痞凌顥,就只有暗自生氣的份兒了。

  狠狠瞪了一眼凌顥,他接過了小廝遞過來的韁繩,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來到了顧氏和凌妙的車旁,打定了主意不叫凌顥靠近母親和妹妹。

  凌顥笑了笑,也不在意,自己也跨上了馬,縱馬走到了車隊前邊兒,領人一路護送著顧氏的馬車往城外走去。

  京郊的別院裡,起早的時候已經先行打發了人去說了。顧氏等人到了的時候,已經是日頭西斜了。別院的管事帶著人在門口迎著,見到顧氏的人到來,連忙迎上前。

  「夫人,大爺,二小姐。」一眼瞧見了凌顥,又連忙給他請安。

  「不用多禮了,叫人預備飯菜,大傢伙兒趕路,都累得慌了。」凌顥吩咐。

  凌肅:「……」

  這種絲毫不客氣的喧賓奪主,著實叫他心裡嘔得慌!

  別院的管事早就接到了信兒,飯菜都是準備好了的。雖然顧氏等人來的倉促,但好在是溫泉莊子,倒是不缺菜蔬。很快的,廚房裡就整治出了飯食酒菜。

  一時吃過了飯,看看天色已經有些擦黑了。

  凌顥便要告辭離去,臨走時候忽然對顧氏道:「和離書。」

  顧氏一怔,「什麼?」

  「和離書。」凌顥重複了一遍,見顧氏還有些發懵,沉聲道,「和離書一旦簽下了,是需要到官府去備案的。否則,只是廢紙一張。「

  顧氏確實不知道這個,看了看凌肅,見他點頭。猶豫了一下,便示意錦兒將和離書取了出來。

  凌顥接過來,看了看,塞進了自己的袖子,說道:「這件事情,無論是誰去都不合適。阿肅是他的兒子,若是出面難免會叫人詬病。若是旁人去了,說不得他後悔了就要生事。所以,還是我去吧。」

  他說的這般的大義凜然,叫顧氏心中便升起了感激,就連看向他的目光中,也都多帶了幾分的暖意。

  凌妙暗暗為這位二叔在心中叫好,甚至偷偷地挑了一下大拇指。

  凌顥冷厲端肅的臉上便露出一絲掩飾不住的笑意。

  唯有凌肅,心裡更加堵得慌了。

  凌顥走後,顧氏叫管事將帶來的人妥善安置了。見顧氏神色十分疲憊,凌妙知道她這兩天身心俱疲,恐怕半刻也不曾合眼,便拉著凌肅出來了。

  「阿妙,你覺得……」

  兄妹二人並肩走在別院的鵝卵小路上,路兩邊的緩坡之上種著許多的桂樹。暮秋晚風,伴著花香陣陣襲來,又有無數細碎的花瓣隨之飄落,將小徑染成了一片金黃。

  海棠木槿等人知道兄妹兩個恐怕有話要說,都只遠遠地跟在了後邊。

  凌肅說了幾個字,便又搖了搖頭,沉默了下去。一來,他覺得這話不好出口。二來,凌妙是個未出閣的女孩兒,與她說這個,總覺得不大合宜。

  凌妙卻是一笑,偏頭看凌肅,「哥哥想的,我都知道。你憂慮的,我也明白。只是有一句想問一問哥哥。」

  凌肅停下了腳步。

  「哥哥,在你心裡,是否認為,不管什麼原因,女子就該從一而終?哪怕凌頌風流放蕩,人品敗壞,哪怕他們夫妻二人已經和離,母親也該為他守著?」

  「當然不是。我只是……」

  凌肅蹙眉,他該怎麼說呢?

  作為兒子,這些年他看多了顧氏的隱忍與委屈。顧氏是個外強內柔的女人,便是心中難過,也決計不會在子女面前流露出一絲半點。但是每每獨自一人時候,那份兒落寞孤寂,卻是瞞不了人的。

  凌妙清亮如水的眼睛看著他,唇邊有一抹笑意,「我明白,哥哥只是單純覺得,哪怕母親再嫁,也不該是與二叔在一起,是不是?」

  見凌肅神色有些尷尬,她便笑了。

  「若是從前,只怕我也和哥哥一樣的想法。畢竟,曾經的叔嫂名分真真兒地存在。不說別的,單說如今母親主動和離,又有安陽侯府的事情,只怕世人的眼光就能殺死人。更何況,若是二叔與母親走到了一起,還不定會引來多少的唾罵。但是哥哥,你的心裡,會不會因此而覺得母親不堪?」

  凌肅搖了搖頭。他從不認為女子就該為一個男人守著——這天下,憑什麼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哪怕做了寡婦,也要守著?

  「女子並不比男人卑賤。」凌妙看著地上的落花,輕聲道,「若是叫我說,二叔多年來未娶,只怕心裡一直裝著母親。他在邊疆十數年不歸,除了老一輩兒的恩怨外,只怕也有這個原因。情深至此,若有一天真的打動了母親,我只有祝福的。」

  凌肅沉默半晌,忽而也笑了。

  是了,正如凌妙所說,他所糾結的其實只是凌顥的身份,以及這個身份可能會給母親帶來的傷害。

  但是,此時母親尚未察覺到凌顥的心意,說什麼都是為時過早。若真有朝一日凌顥坦白,而母親又能夠接受的話,他做兒子的難道就不是母親的兒子了?

  他還沒有這般自私。

  母親就是母親,哪怕所有人都能夠唾棄她,他也不會的。

  平心而論,不要說凌頌,便是整個京城中的男子,又有幾人能與凌顥並肩而論呢?

  他輕輕搖了搖頭,「走吧。就算他有情有義,也沒有叫他這麼輕鬆便如願的道理。」

  「這個倒是可以有。」凌妙過去抱住了凌肅的手臂,挑起兩道頗為英氣的眉毛,「好歹,也要叫他知道知道心焦的滋味。」

  她就知道,哥哥心思通透,才不是那種讀書讀傻了的迂腐酸儒呢!

  卻說凌頌這邊原想著顧氏即便是提出了和離,只怕也並不是真心情願的。更何況,她還有一雙兒女。真的和離了,她固然沒有了好名聲,難道也不顧及凌肅兄妹嗎?

  就算凌妙逼著他寫下了和離書,也不過是顧氏想要拿捏他罷了。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顧氏竟然真的帶著凌妙離開了侯府。甚至,還是招搖過市,去了別院的!

  不過一天的公府,武定侯府的笑話再次傳遍了京城!

  凌頌氣急敗壞,想要去找顧氏說個明白,卻又想到了凌妙昨晚的話。一時又是不甘,又是不安,生怕那話傳出去叫人知道——冒充侯府血脈,甚至得了爵位,這樣的事情,哪個皇帝能夠容下?真逼急了顧氏和凌妙,傳了出去,這兩個一個有國公府倚靠,一個有翊郡王撐腰,只怕不會有事。唯獨他是死定了的!

  深深吸了一口氣,凌頌眯起了眼睛。

  顧氏為了孩子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凌妙不過拿著這話當做威脅他的把柄,輕易也不會往外說。唯有老夫人……

  或許,是他這個兒子要去儘儘孝心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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