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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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韓氏從來沒有想到,凌妙竟有膽子給她灌毒藥。

  她大半生來驕縱蠻橫,尤其沈峰死後,更是在武定侯府內說一不二。哪怕顧氏強勢,對萱草堂這邊也從未有過半分的怠慢。

  「你,你這……」

  「孽障?」凌妙好心地替老韓氏將話說完,雙手抖開了一床桃紅色繡牡丹的錦被蓋在老韓氏身上,「您瞧瞧您,恁大年紀了,還喜歡這些顏色嬌俏的東西。來,春日裡天還寒涼呢,孫女給您蓋好。」

  她越是這般語笑晏晏,老韓氏看在眼裡便越是心驚膽戰。

  「你到底想怎麼樣?」老韓氏艱難開口,澀聲道,「我終歸是你的祖母……」

  「祖母這話說的,孫女只有一片濡慕之心呀,能怎麼樣呢?」凌妙捂著心口,仿佛受了很大的傷害。若不是實在做不來珠淚盈盈的柔弱模樣,定然還是要落下兩滴清淚的。

  「就算您躺在了床上動彈不得,孫女也不敢有半分的忤逆呢。哦,對了,還有表姑和表姐,您定然是惦記著對不對?請您放心,我一定會代替您,好好兒地,關照她們的。」

  老韓氏目眥欲裂,竭力想要起身去抓凌妙,卻被她輕輕巧巧閃身躲了過去。

  凌妙笑道:「祖母,您歇著。趁著這會兒還能睡,您還是先睡上一睡。不然等藥效上來,您可就再無安眠之日了。」

  說完,也不再看老韓氏老淚縱橫渾身顫抖的模樣,款款走出了屋子。

  遊廊上,萱草堂的丫鬟僕婦都屏息凝神,畢恭畢敬地垂手站著。

  而院中,正有一少年負手而立,身上的墨色錦衣似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他的眉目秀雅清雋,仿佛自水墨山水中走出,自帶一種難言的書香之氣。

  見到凌妙,他的眉間便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哥哥。」凌妙面色不變,笑盈盈走過去,站在凌肅面前定定地看著他。

  萱草堂里說話,她雖壓低了聲音,外邊難保不會聽到一言半語。且凌肅能追到這裡來,必然也能猜到她來的目的。

  凌肅輕嘆一聲,握住凌妙的手,「夜深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一句話沒有多問,反而叫凌妙露出了一點兒的忐忑。

  她不是原來的凌妙,與老韓氏半個銅板的關係都沒有,所以老韓氏害她,她能夠一眼不眨地報復回去。但凌肅不同。

  他是武定侯府的世子,十幾年來都是叫著老韓氏祖母。在凌肅心裡,他是老韓氏的血脈,這一點無論老韓氏怎樣偏心薄待,都不會改變。對老韓氏下手,凌肅是絕對做不到的。

  但他沒有阻攔,也沒有指責自己,這就叫凌妙很是意外了。只是,凌肅這個兄長,與她從前的大哥衛子楓相比,雖然文弱,但對她的庇護之心卻是一般無二。

  兄妹二人並排行走在侯府的後園子裡,一地的靜默。

  終於,還是凌妙忍不住先開口:「哥哥。」

  「嗯?」

  凌肅停下腳步看她,見她目光里有些許的不安,忽而一笑,伸手在凌妙頭上揉了揉,溫言道:「有些事情,你不必都扛在自己身上。」

  從茶樓回府,兄妹兩個商量好了,這件事不告訴顧氏。但解毒丸卻是個撓頭的事兒,如何叫顧氏吃下去?

  凌妙只說自己沒主意,交給凌肅了。凌肅從梧桐苑裡與顧氏說了一會兒話,等到再去錦繡苑裡看凌妙,見她不在,便知道上了這小妮子的當——她必然是自己往萱草堂出氣去了。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凌妙竟給老韓氏灌下了百日紅。

  「我知道啊。」凌妙彎了彎嘴角,「我自己扛不住的時候,就會交給你和娘了麼。」

  頓了頓,輕聲道:「我沒給她吃百日紅。」

  她給老韓氏餵下去的,可並不是什麼百日紅,只是普通的香料加了點兒東西,讓老韓氏從此後手腳冰冷無法動彈,也不能說話了而已。

  當然,這並不是說她凌妙就有多麼的純善,實在是因為,百日紅那東西她並沒有。再者,她一向覺得,有時候活著,才是最大的折磨。

  叫老韓氏躺在床上,一天一天瞧著她心愛的侄女,侄孫女受罪,瞧著她看不上眼的大房一脈以後安樂和美,她氣恨憤怒卻動不得說不出,還有什麼,比這叫她更受罪的呢?

  「就算給她吃了,也……」

  也沒有什麼。

  這話,凌肅沒有說出口。

  他從小看慣了老韓氏對母親的刁難,對妹妹的冷漠,對老韓氏,他是真的沒有什麼感情的。

  「若父親怪罪,你便推在我的身上。」

  凌妙笑了,「父親才沒有功夫回來怪罪我們呢。」

  凌頌好不容易與韓麗娘兩個廝混到了一處,正在新鮮頭兒上,這幾日裡恨不能一直化在花枝巷裡,哪裡還肯老老實實回到侯府里呢?

  這一天在花枝巷的宅子裡與韓麗娘消磨了大半天,只到了月上中天,還捨不得離開。

  「表哥,要不你留下來?」韓麗娘才沐浴過,身上還帶著濕濕的水汽,一頭烏油油的黑髮披散在肩頭,襯得人更加的纖細柔軟。

  她用一雙小鹿似的眼睛看著凌頌,試探道,「這樣晚了……」

  每每她用這樣仰望的目光去看凌頌,都會叫凌頌無比的受用。韓麗娘生得婀娜秀美,本就是一等一的美人兒,雖五官不及明艷張揚的顧氏奪人眼目,但卻自有一股子楚楚可憐的風情。

  尤其此時,她剛剛與凌頌胡天胡地了一次,眉眼濕漉漉的,本就白皙的肌膚里透出幾分的粉色,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泛著春情。她將手覆在凌頌的手上,這樣的欲說還休,叫凌頌實在是愛到了心坎上,哪裡還顧得別的呢?

  至於侯府,顧氏,早就被他拋到了腦後去。

  懶洋洋地倚在床上,凌頌只覺得渾身上下經過這大半日,都舒坦得不行。抓起韓麗娘的手放在嘴邊輕輕一吻,凌頌笑道:「那我就不走了。」

  「真的?」韓麗娘眼睛一亮,整張臉都變得生動起來,笑吟吟地斜睨著凌頌,「不怕表嫂生氣?」

  凌頌此時心中哪裡還有顧氏的地位?

  眼睛一立,「她敢!」

  韓麗娘掩唇而笑,伸出兩條柔軟的手臂圈住了凌頌的脖子,兩個人又摟做了一團倒在了床上。

  不多時,屋子裡便傳出了令人面紅耳赤的曖昧聲響。

  兩個服侍的僕婦在院子裡聽得臉色通紅,都是經歷過人事的,又有什麼不明白呢?一個就壓低了聲音抱怨:「這從白日裡折騰到了半夜月,怎麼還不肯消停呢?」

  侯爺的精力,可也太好了些吧?

  「他們尋歡作樂的,可就苦了咱們。這會兒了還不能去睡覺,預備著燒熱水。」

  另一個就小聲笑著,「嫂子這是嫉妒了吧?要我說嫂子長得也不錯,趕明兒往侯爺跟前多露露臉,說不得就有多少的好處呢。」

  「呸,你個浪蹄子胡說什麼呢?」那僕婦立著眼睛啐道,「我是那種不知廉恥的人?」

  嘴裡這麼說著,臉卻紅了。

  凌頌雖然好色荒唐了些,但人長得風度翩翩的,對女人出手又大方,那僕婦紅著臉給了另一個一巴掌。

  「害臊什麼?」另一個笑的更歡暢,下巴抬著往屋子裡指了指,趴在那僕婦耳邊極低極低地笑道,「人家母女倆一塊兒服侍侯爺,都沒見害臊呢。」

  這些天凌頌常來常往的,與宋蓉蓉時常見面,反倒沒了之前的那種尷尬。宋蓉蓉又病了一回,整個人愈發清瘦了,動不動就暈厥,把凌頌和韓麗娘心疼得不行。

  凌頌也不管別的了請醫熬藥十分盡心。

  而韓麗娘仿佛也忘記了之前他與宋蓉蓉之間那點兒齷齪事,甚至有一天還故意將凌頌和宋蓉蓉兩個單獨留在了臥房裡的大半日。

  宋蓉蓉呢,也一反剛剛來到花枝巷時候的激憤,又恢復了從前在侯府中的柔弱,時常用一雙含著淚水和仰慕的目光去瞧著凌頌。兩個人眉來眼去的,就只差到了床上去。

  凌頌一邊兒受用著韓麗娘在床笫之上的風情萬種,一邊兒享受著宋蓉蓉在床笫之下的柔情蜜意,在這花枝巷裡,是越發的流連忘返了。

  因韓麗娘和宋蓉蓉大有就要共侍一夫的架勢,饒是看在這宅子裡的僕婦丫鬟眼中,也是十分的不屑一顧的。

  兩個僕婦說笑了一陣,聽著屋子裡的動靜尚未平息,知道這一下子又要折騰了許久,都很是不耐,也不等著了,都往前邊抱廈里去歇著。

  也不知道凌頌和韓麗娘這一夜如何的蜂狂蝶亂,又是什麼時候才得歇下,只說次日一早,天才剛蒙蒙亮,這宅子的大門就被人拍的山響。

  門房跑過去開了門,就見武定侯府里凌頌的一個小廝滾了進來,一把抓住了那門房氣喘吁吁:「侯爺呢?」

  「沒起來呢。」門房連忙問,「有事?」

  小廝也不理他,徑直就往裡邊院子跑。這宅子不似侯府那樣的重重深院,除了大門二門外,幾個小院子裡是沒有院門的了。小廝衝進了韓麗娘的住處,拍著門喊:「侯爺,侯爺快起來,老夫人不好了!」

  裡頭就聽見咣當一聲響,似乎有人摔了下去,又是一陣亂,門吱呀就開了,凌頌眼皮浮腫,眼圈青黑,一臉的縱慾過度,只披了一件外裳就出來了。

  「你說什麼?母親怎麼了?」

  小廝哭道:「萱草堂那邊剛剛鬧起來,說是老夫人忽然就中了風,如今不能動,也不會說話了!」

  「什麼!」

  裡邊韓麗娘一聲尖叫,衣衫不整地跑了出來,一把抓住小廝的衣裳,「你說姑母怎麼了?」

  小廝抽噎著又說了一遍,著急地六神無主的凌頌說道:「侯爺快些收拾了跟我回去,三爺他們都在了,一會兒只怕太醫也到了呢。」

  「對對,我得趕緊回去!」

  凌頌轉了個圈兒,完全不知道要做什麼了。

  韓麗娘流著眼淚抱住凌頌的手臂,哭道:「表哥,叫我跟你一塊兒回去!姑母身子骨一向是好的,怎麼突然就這樣了呢?怎麼會,突然就這樣了呢?」

  「聽萱草堂的翡翠姐姐說,昨兒……二小姐去見過了老夫人。」小廝使勁兒垂著頭,訥訥說道。

  「是她!」韓麗娘悽厲喊著,「妙姐兒心腸從來都是冷硬的!我知道她一向嫉妒蓉蓉比她更得姑母的喜歡,可是,有什麼事情只衝著我和蓉蓉來不行麼?姑母那麼大年紀了,哪裡經得起折騰呢?」

  一行說著,一行哭得不能自制。

  凌頌被她吵得頭疼,勉強安慰了兩句,胡亂穿了衣裳,帶上了定要跟著的韓麗娘,坐上馬車,在清晨泛著淺淺紫色的薄霧中,往武定侯府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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