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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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蓮嬪本是才進宮沒多久的,家世也並不顯,只因生得格外妖嬈,又很有些其他宮妃沒有的市井氣,就叫皇帝感到新鮮,近來竟是十分的寵愛。仗著這份寵愛,蓮嬪在宮中很有些跋扈囂張,不但低品級的宮妃在她面前受氣,便是有幾個位份比她高,卻已經失了帝寵的妃子,也被蓮嬪欺凌過。

  沈皇后掌管後宮,自然知道這些。只是,一來後宮裡的妃子們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有那得寵的,難免生些小心思。尤其麗貴妃等膝下有子的,更是皇后眼中釘。有了蓮嬪這樣的蠢貨去當出頭鳥,沈皇后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二來,沈皇后深知自己如今年紀不小了,皇帝於她,敬重多於愛寵。既然這樣,她只穩穩噹噹做自己的中宮,只要地位穩固了,兒子將來就是太子。皇帝寵愛出身卑微的蓮嬪,總比寵愛家世顯赫的那幾個妃子要好的。

  因此,聽到蓮嬪今日竟敢挑釁麗貴妃,也沒有阻止,只裝作沒有聽見,低聲與皇帝說笑。

  只是,麗貴妃又豈是好惹的?

  她出身永寧侯府,家裡也曾是大鳳朝赫赫揚揚的勛貴。只這些年有些沒落,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盤根錯節的人脈還在,勢力不容小覷。且,她在宮中近二十年屹立不倒,自然有一番心機手段,豈是蓮嬪這樣根基淺薄的能比?

  當下,只一句話,便將蓮嬪的嘲諷輕輕撥過。

  美目中波光流轉,發間紅色寶石在亮如白晝的重華館裡熠熠生輝,只叫蓮嬪看了既眼紅,又嫉妒。

  「也難怪,蓮妹妹從前想來也沒有什麼功夫去禮佛,哪裡知道這些呢。」麗貴妃笑意盈盈的,端起面前的酒盞就喚了一聲皇上,只俏皮道,「臣妾要為蓮妹妹說句話了,哪裡就能只為了服侍皇上,就忽略了菩薩呢。皇上,臣妾要罰您一杯!」

  她之所以多年得寵,一方面是因為美艷無雙的容貌,另一方面,就是那份愛嬌中帶著張揚的個性叫皇帝喜歡了。

  聽她言語,皇帝竟也不生氣,只笑道:「愛妃說的有理,這杯酒,朕便飲了。」

  竟然真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麗貴妃嫣然一笑,眉眼間儘是風流婉轉。

  皇帝笑了笑,與皇后道:「貴妃近來越發像個孩子了。」

  「這正是麗妹妹的好處了。」沈皇后雖對帝寵不大抱希望,但見皇帝這樣的場合竟然誇獎麗貴妃,心中難免暗恨,掐著掌心讓自己維持住笑容,「老七都眼瞅著要娶妻了,妹妹還是赤子之心。」

  說到最後,竟也不自覺帶了幾分酸意。

  皇帝不以為忤,哈哈笑了起來。

  「皇上!」蓮嬪咬了咬嘴唇,不甘心被忽略,嬌聲道,「臣妾也敬您呢。」

  皇帝端起酒杯,有些微微熏,抬眼就瞧見了還在下邊垂首而立的顧氏母女。但見那少女不過十幾歲,雖是低頭有些看不真著,穿著冬衣,卻也不顯臃腫。華美的雲錦衣裳反倒是襯得她身姿窈窕,一頭濃密的秀髮,挽了飛仙髻,發間只綴以珍珠,瑩潤生光。

  他方才已經看清楚了凌妙的容貌,尤其對她額間那點硃砂十分的新奇。正要讓她再抬起頭,就覺得手上溫熱,沈皇后覆著他的手,含笑道:「皇上,您瞧,凌夫人凌小姐還在下邊站著,是不是先叫她們回去?」

  皇帝回過神,不好駁斥皇后的話,便點了點頭。

  顧氏輕輕鬆了口氣,與凌妙謝恩後回到了座位。

  只是這一次面具竟是糊裡糊塗的,到底帝後為何要將母女兩個叫到前邊,顧氏著實摸不清了。

  心中有事,後半段的宮宴顧氏都有些恍惚,只帶著這疑問,回到了侯府里。

  次日,便先後有沈皇后,麗貴妃等人的賞賜到來,甚至還有蓮嬪的,都是指名給凌妙。這,就叫顧氏更加的不安了。

  「既給了我,那就是合該我發財了。」

  凌妙扒拉著那些賞賜,麗貴妃的最為貴重,兩套頭面,一套赤金點翠的,一套鑲珠嵌寶的,更有一匣子尚未鑲嵌的紅寶石,打開了盒子就閃耀璀璨,成色極好。沈皇后中規中矩,宮造的蜀緞蜀錦雲錦羽紗,各色都是十二匹,還另有些女孩子們喜歡的小玩意兒。至於蓮嬪的,自然比不得皇后貴妃,凌妙也不在意。

  別人猶可,唯有凌嫣見到這些好處,眼圈都紅了,只在老韓氏處哭訴:「都是一樣的進宮裡去,憑什麼她就得到那麼些好東西,我就一樣都沒有呢?傳出去,豈不是叫人覺得,我是被皇上和皇后娘娘嫌棄的?叫我怎麼見人呢?」

  老韓氏也很不滿。

  那些好東西,她也從來沒有見過的。凌妙若是有心,就不該吃了獨食兒,無論怎樣,在她這個祖母這裡,也該表表孝心的。沒想到大半日過去了,也不見顧氏凌妙那裡有什麼動靜,很顯然,那些個賞賜是一樣也不準備拿出來了。

  「好孩子你快別哭了。」老韓氏心不在焉地安慰凌嫣,「你這一哭,祖母心裡都難受!」

  「祖母!」凌嫣撲在了老韓氏懷裡撒嬌,「祖母替我做主!」

  老韓氏嘆氣:「如今你二姐姐,眼裡哪裡還有我呢?」

  說著,竟然也聲音帶了哽咽,「我在侯府里這麼多年,嘔心瀝血的,無非就是為著府裡頭好。你們好了,我就是閉了眼,也很能放心了。只是……如今你大伯母她們,唉!」

  又是一聲長嘆。

  一旁的韓麗娘忙勸道:「姑母不必傷心,表哥還是很孝敬您的。」

  提起兒子,老韓氏臉色總算是好了些。「況且,妙姐兒就算是跋扈了些,又還能在府里幾年呢?眼瞅著都要及笄了,很快就會出閣兒。姑母,便寬宥一些吧。」

  提起這個,老韓氏臉色才好看了些。有些話不欲讓別人聽見,只又好言安慰了凌嫣幾句,便打發了她離開。待凌嫣一走,老韓氏便問韓麗娘,「叫你預備的人,可都預備好了?」

  「姑母放心。」韓麗娘眼中閃過幾分厲色,瞬間又變成了溫柔纖弱的模樣,只細聲細氣道,「韓五那孩子雖然年紀大了些,然這樣也好,到底會疼人。妙姐兒那孩子,若是家世好年紀也相配的,只怕難容她的性子。咱們,也都是一番好意呢。」

  老韓氏冷笑:「顧氏那毒婦從進門起,就叫我百般不痛快。凌妙小小年紀也隨了她,跋扈又霸道!罷了,往後就叫她嫁給韓五,也叫顧氏嘗嘗這心裡油煎火烤的滋味吧。」

  韓麗娘替她捶著肩膀,柔婉地笑了。

  這府里,只要凌妙在,她的蓉蓉就永遠不會有出頭之日。且凌妙那丫頭如今不知得了什麼道行,一雙眼睛竟然能夠看透人心一般,叫她感覺瘮得慌。幾次試探,都被凌妙化解了。有凌妙一天,只怕她的心愿就一天不會達成。故而,無論是為了女兒,還是為了自己,韓麗娘也只好送凌妙個「好夫婿」了。

  轉眼就到了元宵節。

  這一日,傍晚時分起,京城裡便是燈如晝,人如龍,十分的熱鬧。

  早有楚萱華岑媛約了凌妙出去逛燈會,顧氏擔心女兒,便叫凌肅跟著。楚萱華身邊也有楚子熙相護,岑媛卻是帶了個十二三歲的弟弟出來。那小孩兒名叫岑朗,挺文雅的名字,偏生人長得虎頭虎腦,濃眉大眼,個頭兒倒是比他姐姐岑媛還要高上一些。

  一行人在街上走走停停,或是猜個燈謎,或是買個花燈,三個姑娘都挺愉悅。

  「你家妹妹倒是少見這樣高興的時候。」楚子熙負手走在凌妙等人身後,看著凌妙裹在火紅色狐狸皮斗篷里的窈窕身影,對旁邊的凌肅笑道。

  凌肅目光沉了沉。妹妹才十幾歲,本該快快樂樂的年紀,卻因著家裡的亂七八糟,時常露出沉鬱之色。他在書院裡念書,這幾年雖知道母親妹妹的處境,卻很少能做什麼,都是妹妹小刺蝟似的護著母親的。這,就叫他這個做兄長的,很是無地自容了。

  正沉悶間,就聽見一聲嬌婉的聲音傳來,「二哥哥,竟是巧了。」

  抬眸一看,原來是楚國公府二房的嫡女楚蘭華。

  楚蘭華披了一領鵝黃色底子滾了雪白狐狸皮風毛的斗篷,整個兒人看上去嬌艷中又不失溫婉,面上泛著光彩,眼睛裡帶著讓人忽視不得的光芒。

  她的身邊,還有個長身玉立的錦衣青年。這青年眉目俊朗,貴氣十足。只是若細細看,便能發現他天人一般的臉上竟有道淺淺的疤痕。正是七皇子,蕭乾。

  楚蘭華快步走到楚萱華跟前,揚了揚手裡的蓮花燈,「姐姐你看,這是七殿下送我的花燈,可好看不好看?」

  她面上似乎有些含羞帶怯,然眼中卻是掩飾不住的炫耀。

  畢竟,這是皇子送的呀!

  楚子熙也知道自家二叔有意讓楚蘭華嫁給蕭乾,但他卻嗤之以鼻。蕭乾那樣的人,不過是個偽君子。他若要娶妃,必定是會考量到身份地位,楚蘭華一個國公府旁支的女孩兒,想給他做正妃,怕是痴心妄想。

  「不過是盞普通不過的燈,也值得這樣顯擺?」

  又是幾個身影走到了楚子熙等人身邊,打頭的一個,容顏欺冰賽雪,眉目婉轉如畫,若是生在女子身上,必定是傾國傾城。然這人玉白的面容上還仿佛帶著血海似的煞氣,竟叫人忍不住身上一冷,有想要後退的衝動。

  「見過郡王。」

  楚子熙笑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榮王府嫡次子,新晉的翊郡王,蕭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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