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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笙在相府中玩到申時三刻,捉摸著時辰不早了,便同安秉容和安懷袖告辭。

  安懷袖本在房間裡看書,被安秉容身旁的小廝傳了話後,趕著去送,才走出房門,身後就有一名小廝著急忙慌地從他旁邊掠過,他微皺起眉,一把拉住那小廝,溫訓道,“府中不可疾馳,出了什麼事?”

  那小廝指著正門的方向,氣喘吁吁道,“夫人、夫人回來了!走的側門!”

  “回來了就回來了,這麼慌張做什麼?”安懷袖皺緊眉,心裡總有種特殊的預感,一瞬間將他的心吊起,但又說不清楚為何。

  小廝撓著頭,也皺起眉,“老爺吩咐,夫人若是回來了就立刻通知他,去晚了要挨罰!少爺,那小的就先走了!”語畢,他依舊不顧府中條例,跑了起來。

  安懷袖的眉蹙得更緊,也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前院,錦笙還拿著一柄精緻的玉如意反覆看著,她不敢拆房間裡的禮物,生怕安夫人發現之後會追問父親,她只拆了一兩個,在盛情之下拿走了這柄玉如意。

  她站在前院的小魚塘邊上一邊餵魚一邊等著安懷袖,安秉容站在她旁邊陪她。

  “老爺!老爺!”小廝氣喘如牛,俯身哈赤哈赤地喘氣,抹了一把額頭的汗,他道,“老爺,夫人和少夫人回來了!從側門進來的!”

  “!”錦笙一怔,進而抬眸看向安秉容。

  “你先走罷,我去迎。”安秉容鎮定地沖錦笙道,“你哥那裡,我去和他解釋。”

  錦笙點點頭,正要轉身,安秉容又皺皺眉頭拉住她,“你方才說的案子……我忽然想起來一宗。多年前失蹤了一名朝中大臣,乃是三品御史,頗得陛下重用,後來不知怎麼就失蹤了,至今杳無音信,不知是死是活,如同人間蒸發。”

  被他這麼一提,錦笙也猛然想起這樁案子。

  她剛來汜陽和哥哥在花月妍相聚時,哥哥不就談到了這樁舊案嗎?時隔九年的舊案,屍骨不存,背景空白,且死者還是景元帝跟前的重臣,她只需要安插個證人,便可以把人命順勢推到霍奕的身上。

  錦笙沉吟著點點頭,隨即又回過神,轉身要走。

  剛踏上正門口的台階,便聽見了腳步聲,緊接著身後傳來了安懷袖的聲音,“錦兄不和我告別就要走了嗎?”

  問話里,有一絲不易捕捉的顫音。

  錦笙的腳步停住。

  “為何錦兄會害怕見到家母?”安懷袖望著錦笙,覺得有個自己想不到卻又應該很明顯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目前為止,他是匪夷所思的,只是莫名地就不願意她現在這麼溜了。

  錦笙垂眸輕嗟了口氣,轉過身來,“安兄告辭,小弟下次再來拜訪。”

  “等等!”安懷袖急切地喊道,“錦兄還沒告訴我,為何害怕見到家母?!”

  “思蘅!”安秉容皺眉呵斥他。

  安懷袖怔住,垂眸嗟了口氣,他收斂住些情緒,有些苦惱地扶住自己的額頭,低聲道,“我不明白,但是我總覺得,我要是就這麼不明白下去……好像會錯過些什麼。”

  錦笙微微擰起眉,沒有回頭,“下次,下次小弟就告訴你。”

  “為何不是這次!?我現在就要知道!”

  “思蘅!你給我住嘴!”

  身後有漸近的腳步聲,沒有注意到。

  “……站住。”

  這一聲輕得像是在講悄悄話。

  陷在僵局中的三人皆是一震。

  早些年林嫻玉的聲音不是這樣的,剛嫁人那會兒,她還是個活潑靈動的婦人,與人說話總有囂張嬌蠻的氣勢。

  經年累月,被寺廟的香火熏衍得溫柔了。

  “站住……站著別動……你別跑……”一聲催著一聲,就像是一個瘋子在嗔痴地誘哄一個半夢半醒的孩子那樣,旁人招惹不得,唯恐驚了她,驚了她正哄睡著的孩子,她就會發了瘋地咬人嗜血。

  那種小心翼翼的腳步聲逐漸離錦笙近了。

  她依舊低喃著,不敢間斷,不敢驚擾睡著的孩子,“你別跑……我不會喊別人了,你別跑……”

  一步步像是踩在錦笙心頭的刀刃上,一邊汩汩冒著血,一邊溫柔地疼起來,此時此刻,她的心中才真正有那種……詩人說的近鄉情怯。

  她可以抵擋安懷袖的逼問,卻抵擋不了林嫻玉的溫柔。

  “你那天,在荷塘邊跑得很快……”林嫻玉站在錦笙身後,偏著頭想去看她,又不敢妄動。

  她的眼神有些迷離,回憶著那日的慌亂,便張惶無措地擺起手來,好著急好著急,她輕輕搖頭,“我怎麼也追不上你……我跟他們說我看見你了他們都不相信……我就在你後面喊,囡囡啊,你轉頭看娘一眼好不好啊……你別跑了啊……”

  “後來我做噩夢,再也不會認錯你,哪怕是背影,夢裡你也從我面前跑了,清予從我面前跑了,就和十五年前一樣……”林嫻玉驚慌地睜大雙眼,“每次醒過來我就會想、我就想……好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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