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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天樞閣資料記載,二十年前的曾舜只任個七品上太常寺主簿,為人剛直嚴謹、風清氣正。悲傷的是,後來,他去了花月妍。
曾舜起先也只是以追求藝術靈感為由才勉強同意跟著同僚們到風月場所的。
初時他的眼裡只有“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後來去的次數多了,就變成了“溫香軟玉杯中酒,輕解羅裳弄細腰。”再後來墮落得深了,就變成了“小美人兒,這幾天想不想爺啊?”
來嫖的人有千千萬,整天活在夢裡醉生夢死的姑娘們自然更欣賞曾舜這樣有文化、有情操的人,這就造就了曾舜這個人在情場上的膨脹,熟不知他這一時的膨脹,直接為他未來二十年在花樓里砸了數以萬計的銀子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後來他升官發財娶了妻,安穩過了幾年日子後,就有了個兒子,也就是曾金越小公子。
要說曾舜這個人的特點,唯有吹拉彈唱樣樣精通、吃喝嫖賭條條在行爾。
曾金越小公子顯然沒有很好地繼承作為太常寺卿的曾舜大人關於吹拉彈唱這方面的任意一門工夫。所有禮樂啟蒙先生都遺憾地表示,曾金越小公子關於吹拉彈唱方面沒有一門有天賦,沒有一科學得會。
有很長一段時間曾舜大人都懷疑這個兒子不是親生的,直到曾金越十三歲那年去逛花樓被他爹撞了個正著,曾舜大人發現他兒子很好地繼承了吃喝嫖賭條條在行等特點這才放下了心。
親生兒子就是要嬌生慣養,於是從十三歲開始,曾金越小公子就過上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爹是太常寺卿”、“有種你下學後別走”的紈絝子弟生活。
直到十五歲認識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爹是駙馬爺”、“有種你別出家門”的紈絝子弟顧勰,真可謂天雷勾動地火,兩人一拍即合,為非作歹,無惡不作。
緊跟著,曾舜大人聽聞自家兒子和皇親國戚攀上了交情,為了使這層酒肉情誼根深蒂固,他愈加縱容曾金越,放他和顧勰隨意出去鬼混,以至於曾金越小小年紀在花窯子裡的開銷比他老子還要多。
話說回來,花銷這麼大,他那點兒俸祿怎麼夠用呢?於是,曾舜大人從此就走上了貪污受賄的不歸路。
當然,如今的曾舜大人終於發現自家養的兒子越混越偏,除了長得還可以以外一無是處,已經離兒子中的模範、也就是根正苗紅的太子殿下差了十萬八千里,拍馬莫及。
錦笙端端坐在椅子上,瞅著面前正叼起桂花糕東張西望、一副吊兒郎當模樣的曾金越,又想著隔牆後頭根正苗紅的太子爺,忍不住兩相比較,心中登時慨嘆萬千。
她拉回思緒,拈起一抹笑,“不知曾兄究竟是何事找我幫忙,這麼晚了還冒著風雨前來?”
曾金越咬住桂花糕,兩口囫圇吞了,喝了一大口茶後才低聲道,“錦兄弟,這件事兒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你了,我信你才和你說的。”
見他神色張惶,完全沒有那日一起吃飯時的玩世不恭與瀟灑作態,錦笙也作出幾分緊張嚴肅的神情來,以附和他此時悲涼而又焦急的心境。
“曾兄請說,我若是能幫到你,絕不會吝嗇出手。”錦笙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若是此事複雜難辦,牽扯甚廣,那我必然要按閣中流程走。”
這個意思,曾金越再公子哥兒也不會聽不懂,更何況他算是公子哥兒里聰明的。
“這個是當然,我今日來本就帶著不少銀兩,就是簽單子用的。”曾金越咽了口唾沫,跟著就道,“錦兄這裡消息靈通,可知道項城黑市這個地方?”
錦笙心底恍然,面兒上卻不動聲色地凝神看他,“我知道。”
“前些日子,有黑市的人擄了貌美女子和幼童到雲安一處種有大片竹林的私宅中,被擄去的人中還有太子爺的親信,這個你應該也有所耳聞。”曾金越頓了一下,似乎還在考量這件事究竟要怎麼說出口。
錦笙沒有催他,否則會顯得自己心急,她只是安安靜靜地為曾金越再倒滿了一杯茶,然後推過去,淡淡地看著他,等他說下文。
曾金越深吸了一口氣,皺起眉道,“雲安私宅被查封之後,我聽說不少摻和此案的官員都被逮捕,刑部連同著大理寺一併嚴刑拷問,那些被逮捕的人供了一大批名字,所以如今,牽扯進來的官員是不是越來越多了?”
“這個自然,我這裡也收到了消息,據說這個私宅是朝中多數官員們搭夥買下的,哪個官員和哪個官員要好,哪個又和哪個不合,就都成了拷問時供出的對象。”錦笙一聲輕笑,調侃道,“不過,曾兄,你何時是這麼忸怩的人了,小弟怎麼聽不太懂你究竟要說什麼呢?曾兄不如開門見山,這裡沒有別人,但說無妨。”
“那我就直說了……”曾金越的喉結上下一陣滑動後,終於道,“我爹,也就是太常寺卿曾舜,他也是買下私宅的官員之一。”
錦笙已經猜到,仍是裝作驚訝地反問他,“曾舜大人?那他倒是藏得不錯,據我所知,目前並沒有哪個官員供他出來。”
曾金越抓著腦袋,狠狠撓了一把,“他哪兒是藏得好!是那些官員忌憚他,才不敢將他供出來。實不相瞞,我爹他……就是他先與黑市聯繫上的,別的官員一直以為我爹和黑市有什麼不俗的交情,生怕還沒上刑場就先被黑市的人在牢里暗殺了,所以一直到現在都沒人供出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