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願情深終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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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義,是大月的皇子,是北狄的王爺。

  趙文修在京都自裁之後,崇睿便將京都更名為舊月城,崇義知道他三哥還是戀舊的,不管少年時期,他在大月遭受過怎樣不公平的對待,但是最後,他也沒有很極端。

  舊月,舊時明月。

  多麼蒼涼的名字!

  就如同崇義現在的心情,他不遠萬里從北狄跋山涉水回到這裡,原本他是想好了,要與桑朵雙宿雙飛的。

  可是,他沒想到,桑朵的性子這般烈,她要給自己的族人報仇,就等於放棄了與崇義的感情。

  感情,多麼可笑的感情!

  崇義住在舊時的皇宮之中,以往的芳華宮、鳳儀宮、東宮甚至養心殿,都被崇義拆了,只留下了永和宮。

  他喜歡這裡,不管是什麼時候,他都喜歡永和宮這樣恬淡的地方,這些年,他更喜歡這樣淡薄的生活,淡薄有什麼不好麼?

  他覺得很好!

  一年後。

  因為土地徵用問題,官兵與以往京都的貴族產生了衝突,屬下來報,讓崇義去調解。

  這塊地,是舊朝書香世家宋家的祖宅,為此,宋家口誅筆伐的與崇義理論了一年,這塊地依舊沒有解決好。

  崇義拿著一個白玉酒壺,騎著他的汗血寶馬一路策馬狂奔而至。

  到達之後,崇義也不下馬,他斜靠在馬鞍上,一手拿著酒壺,一隻手玩弄著馬鬃,眼神薄涼的看著那塊有他皇爺爺親筆題字的「書香世家」牌匾的宋宅。

  沒過多久,就有宋家的人發現了崇義,很快,宋家祖宅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一身儒衫的宋一男走出來,拱手對崇義行禮:「王爺,勞駕!」

  「怎麼,宋族長今日又打算與我說什麼?」對於他的那一套,崇義已經很是理解。

  或許,在皇爺爺那一代,他們宋家確實算得上是書香門第,可現在,崇義只想笑,這般貪婪,也配「書香」二字?

  「王爺既然來了,何不進來喝一杯?」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崇義沒理會他,微微一笑說:「今日天氣甚好,本王很是喜歡這般晴朗的天氣,再說了,本王帶了酒!」

  就是不進去!

  那宋族長臉上的肌肉跳了跳,他倒是沒想到,這位昔年最貪玩好事的王爺,如今竟也成長了?

  崇義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白玉酒壺中的美酒,一抬頭,便能看到天空肆意自由的白雲,若是可以,他其實更願意當這閒雲野鶴,但是前提,是要將這舊月城治理得讓三哥滿意。

  「王爺這般不給老朽面子,莫非是改換了門庭,便不打算認先祖留下的遺詔了麼?」宋族長朝天拱手,言語之間全是挑釁。

  最煩的,就是即便你改換了門庭,依舊要遵守先祖遺訓。

  「既然宋族長將先祖都搬出來了,我要是不進這個門,豈不是要被宋族長詬病成這世間最混蛋的不肖子孫?」崇義利落的翻身下馬,大刺刺的便往裡走。

  「將本王的馬給我伺候好!」崇義覺得,自己現在唯一剩下的,也就這匹好馬了。

  那宋族長忍住怒氣,將崇義迎進門,並招呼人將崇義的馬伺候好。

  這宋家祖宅原本就是一座幾乎荒廢的舊宅,崇義走進去之後,到在上面,能很清楚的聽到木板吱呀吱呀的殘破叫聲,每走一步,都帶著顫顫巍巍的小心。

  但是這裡卻很乾淨,與「荒廢」二字完全沒有任何關係。

  難道這裡還有人居住?

  答案是肯定的,崇義發現二樓有人走動的聲音,那小小的窗戶上,還掛著一個造型古樸的風鈴,精緻得如同妙齡的少女。

  回頭時,那宋族長已經不見蹤影!

  崇義想,我還是先離開吧!

  就在他折身要走的時候,卻聽見樓上傳來一陣重物摔在地上的聲音,接著便是似有似無的呻吟,屬於女子的呻吟。

  崇智咬牙:「沒想到號稱書香門第的宋家,竟對本王使用美人計,你們不覺得羞恥麼?」

  沒有人回應!

  崇義咬牙欲走,卻聽到空中傳來微弱的呼救:「王爺,救命!」

  救命?

  藏在心裡的正義感讓崇義奮不顧身的沖了上去,他無暇欣賞這是一間怎樣別致的閣樓,卻被地上那曼妙得沒有一絲遮掩的女體吸引。

  你……

  「我被下藥了,求王爺帶我走!」那女子臉上有不自然的潮紅,這讓崇義無法坐視不管。

  他脫了外衣,輕柔的將女子包裹住,而後道:「得罪了姑娘!」

  這小小的舊宅自是困不住崇義的,他破窗而出,抱著女子找到他的寶馬,一路策馬狂奔,往他的王府走去。

  一進門,崇義便迫不及待的對下人說:「打冷水,要冰冷的水!」

  很快,冷水被送了進來,可崇義懷裡的女子早已神志不清,她伸出一截皓腕,攬住崇義的脖子,吐氣如蘭的說:「王爺,要我!」

  這樣的邀請,對男人而言,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可是他知道,自己一旦失守,他可就中了宋族長的計了。

  三哥的國策論,不能在這舊月城中被破壞,他一定要穩住。

  崇義想也沒想,便將女子丟到水中,冰冷的水讓女子有片刻的清明,她縮在桶里無聲的哭泣,崇義負手而立,背對著她,十分君子。

  可是,強烈的藥效,並未因為冰冷的水而退卻,女子很快便開始細細密密的呻吟起來,她的呻吟,像小貓一樣,在人心裡抓啊撓啊,不會痛,卻讓人意亂情迷。

  屋裡的冷水換了一盆又一盆,這一夜,崇義就這樣守著女子,直到她沉沉睡去。

  翌日,崇義還沒睜眼,便聽到外面傳來喧譁:「我們宋家一位小姐住在舊宅之中,可昨夜王爺去了之後,我們小姐便不見了蹤影,請王爺出來給個交代。」

  很好!

  饒是崇義這般好脾氣的人,也架不住這般顛倒是非,他連衣衫都沒顧得上穿,便起身提著劍走了出去。

  在迴廊上,崇義與昨夜那位女子不期而遇,昨夜未曾好好看過,沒想到這女子長得倒是十分溫婉,眉若青山遠黛,眸若星辰,鼻頭圓潤,唇紅齒白,尖尖的瓜子臉,透著一股如書卷般的秀氣。

  可是再溫婉的女子,卻也不是什麼好人!

  「煩請王爺,尋個地方讓民女躲藏一下!」女子長得雖然秀氣,可說話卻有些粗啞低沉,看向崇義的眸子裡,坦坦蕩蕩什麼都沒有。

  躲一下?

  對!

  崇義這才想起,若是不讓這女子藏好,那宋家便真的有機會拿住這件事情找他麻煩了。

  可是就這樣躲,怎麼能體現崇義的睿智?

  他二話不說,一記手刀便將女子敲暈,然後將她藏在臥房的床榻下面。

  確定毫無破綻之後,崇義才拍拍手,大刀闊斧的往外走。

  「王爺,昨夜睡得可好?」宋族長似笑非笑的看著明顯有黑眼圈的崇義,笑得不懷好意。

  崇義也笑:「自然睡得好,只是大清早的,宋族長將本王吵醒,是為哪般?」

  「王爺昨天入了我宋家祖宅,住在祖宅里的宋林爾姑娘便失了蹤影,不知王爺可曾看見?」

  這麼直接?

  崇義有一絲詫異,這人太直接了,難道還有什麼陰謀?

  「你家的姑娘不見了,你不去如意坊尋,來本王的王府尋,又是為哪般?」誰也沒曾想,向來嘻嘻哈哈的崇義,竟說出這樣有損人家姑娘名節的事情。

  宋家族長更是措手不及,他指著崇義的鼻子,顫抖的說:「王爺仗著是北狄的王爺,便無法無天了麼?」

  「我可憐的林爾啊,你去了哪裡,母親尋得你好苦,你若再不出來,你父親可就要尋了短見了啊!」一個微胖的中年婦人忽然往王府里沖。

  卻被門房攔住,穩穩的抓著胳膊,崇義眼神一冷,他最恨的就是被算計,崇義一咬牙,淡聲說:「將這婦人丟出去。」

  門房執行力超強,硬生生的將那婦人丟了出去。

  「難道你們真當本王好欺負麼,第一,我告訴你們,那宋小姐根本就不在本王府上,你們若是不信,大可以進去搜查,但是我先聲明,各位鄉親也做個見證,若是你們沒能在我崇義府上搜出那宋小姐,污衊本王,擅闖本王的王府,這兩項大罪,足以讓本王上奏陛下殺、無、赦!」

  崇義的話,起到了一定的震懾作用,他這般篤定,或許早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亦或者,他壓根就沒將宋林爾帶回王府。

  想到這裡,宋族長不由得咬牙,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來啊,將中門大開,讓宋族長進去搜查!」崇義不甚在意的整理了一下衣擺,而後漫不經心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周圍便開始有民眾議論紛紛說:「這宋家一直不肯交出土地,宋家老宅周圍全是耕地,他們這是想訛王爺啊!」

  「就是就是,定是想給王爺扣個莫須有的罪名,然後逼王爺不要將宋家老宅收回,還說是讀書人,我都替他們不好意思!」

  ……

  宋族長始終沒敢踏出那一步,可他又心有不甘,拱手對崇義說:「既然宋林爾不在王爺府上,便請王爺立案,將人找出來。」

  「自去官府報案,即日起,宋家老宅限時拆除,舊朝先祖所賜牌匾收回!」說罷,崇義若無其事的踩著光腳就要走。

  「憑什麼?」宋族長咬牙。

  崇義涼涼一笑:「憑什麼宋族長不知道?我若是說出口,只怕宋家……」

  「我們走!」宋族長自然不敢讓崇義將這事說出口,他們對宋家庶女下藥,企圖用她構陷崇義,原本就是大罪,加上他們是書香之家,這要是傳出去,他們在舊月城可就真沒容身之地了。

  在一片叫好聲中,王府的大門緩緩的闔上。

  是夜。

  崇義將宋林爾悄然送到大街上,看著她回了宋家之後,才放心離去。

  事情過去了兩個月,崇義拿著一壺酒坐在黃葉飄飛的河堤一塊巨大的岩石頂上,享受著難得的閒暇時光。

  「林爾,這兩個月你去了哪裡?」

  聽到林爾這個名字,崇義有片刻的怔忡,好像挺熟悉的,但是他並未細想,轉過身繼續喝酒,享受藍天白雲黃葉飄飄的美景。

  「韓大哥,我……」

  「是不是你大娘又欺負你了?」

  「我已經習慣了!」

  「我聽說……你大娘與你家族長給你下藥,將你送給王爺……你失蹤了兩日,那兩日你去了哪裡?」

  崇義的酒壺放在嘴邊,再也沒有喝下去。

  林爾,宋林爾?

  「韓大哥,對不起,那日確實是我大娘與族長給我下了藥,但是王爺是個君子,他沒有對我做出僭越之舉,我們……是清白的!」

  「清白?你連衣服都沒穿,他將你帶走,你能清白到哪裡去?」

  韓大哥忽然的怒氣,嚇了宋林爾一跳,成串的眼淚從宋林爾的眼眶滑落,她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韓大哥……是怎麼知道的?」

  「哼,你大娘與大姐告訴我的,她們要是不說,你是不是就打算欺瞞我一輩子?」

  「不是這樣的,我與王爺真的什麼都沒有?」

  宋林爾的眼淚,並未讓那位韓大哥有一絲一毫的心疼,他勾住宋林爾的下巴,邪肆的笑:「是不是清白的,不妨讓我驗證一下!」

  啊!

  那韓大哥忽然伸手來扯宋林爾的衣服,林爾嚇了一跳,連忙揪住衣衫大叫一聲:「韓大哥,請自重!」

  「我自重了這麼多年,等著你長大,可你呢,你卻將自己送給了一個不學無術的廢物王爺,宋林爾你今日從了我,他日我與你大姐成親之後,便讓你做個小妾,如何?」

  啪!

  宋林爾沒想到他竟是這樣的人,氣得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

  「你敢打我?」韓大哥英俊的面容扭曲著,抓著宋林爾的手便要甩她一耳光,可他還沒來得及下手,人已經飛了出去。

  宋林爾淚眼迷濛的看著崇義,眼裡只有沉痛。

  「你是誰?」那韓大哥揉著胸口站起來,惡狠狠的問。

  崇義眸色涼涼的看著他,淡聲說:「就是你口中一無是處的廢物王爺,還有宋林爾的男人!」

  崇義說得霸氣非凡,宋林爾又羞又氣:「王爺……」

  「你再多言,我便不管你了!」崇義伸手,將宋林爾拉到懷裡。

  酒香,又是一樣的酒香!

  宋林爾的鼻息之間,全是酒香味兒,她不禁有些疑惑,這位王爺是不是每日都將自己泡在酒罈子裡面。

  「宋林爾,你竟真的與他有染……」

  「韓棟,我與他男未婚女未嫁,你憑何將我們說得如此不堪?」或許,這是宋林爾唯一一次這樣嚴厲的對韓棟說話。

  他怔忡的看著她,眼裡有不甘,也有不舍!

  可宋林爾的眼裡,除了沉痛,便是心如死灰的寂靜!

  崇義問:「你要與他在這裡,還是要與我離開?」

  韓棟看宋林爾,宋林爾看崇義,崇義看天!

  忽然,他覺得手上一暖,是宋林爾的手,她說:「王爺,走吧!」

  崇義攬著她的腰,帶著她飛身而起,上一次,她被藥物控制,壓根就沒什麼感覺,這次人忽然騰空而起,嚇得她想伸手去抓住崇義,又覺得不妥,那糾結的樣子,倒是取悅了崇義。

  崇義將她帶回舊月城大街上,拱手道:「姑娘,告辭!」

  「王爺請留步!」宋林爾叫住崇義,可她卻不知,為何要叫住他。

  崇義沒有回頭,他淡淡的說:「姑娘知道皇后娘娘慕子衿麼,我三嫂那樣的女子,與你有一樣的經歷,但是她卻從未妄自菲薄,姑娘若是遭遇不公,可到王府尋我,崇義義不容辭!」

  原本以為,她也是個工於心計的女子,沒想到,她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對可憐人,崇義自然存著同病相憐的同情心,於是,能幫便幫一把吧!

  「多謝……」宋林爾對崇義屈膝行禮,原本以為,崇義應當是十分討厭她的,沒想到,最後他竟願意幫助她。

  宋林爾看著崇義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卻沒主意,她的身後,一雙幽怨的眸子正緊緊的盯著她。

  舊月城不愧是往日都城,昔年慕子衿曾被流言中傷,那傳播的速度,即便是崇睿這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奇男子,也不能全然制止。

  這樣的情況,崇義與宋林爾再一次遭遇。

  坊間傳言,宋家三房的庶女宋林爾,與宋家族長聯合,企圖色誘崇義。

  崇義比較幸運,作為新政的推行者,舊月城的輿論,一邊倒的同情他,聽到流言後,崇義的眼前忽然出現那個瘦弱的女子,也不知她怎樣了。

  崇義也不知該去何處尋她,只是仔細的吩咐了門房與管家:「若是宋姑娘上門求助,幫助她!」

  崇義喜歡上次偶遇宋林爾與男子幽會的那個大石頭,在上面躺著又清淨又安逸,那處的天空,仿佛都比別處的好,比別處的乾淨。

  崇盤腿背對著河流而坐,手上握著他從不離身的白玉酒壺,這個時候,他居然很想念桑朵。

  那個肆意的女子呵!

  也不知,怎樣了?

  「姑娘,你有什麼事想不開呀,你可千萬別跳啊,我不會水,救不了你的!」

  然而,總是有人打擾他的清淨。

  崇義回頭,卻見對面河岸一塊凸起的岩石上,一個一身素衣的女子奮不顧身的投身到河裡。

  那是……

  「宋林爾!」崇義大叫一聲,而後飛撲過去,一頭扎進河裡。

  河中,宋林爾安詳的躺在水裡,這樣的從容,只有真心赴死的人才會有,那種生無可戀的感覺,崇義是如此的懂。

  崇義將宋林爾從水裡撈出來後,宋林爾已經暈厥,對自己這樣狠的女子,崇義從未見過,從未!

  那一刻,他是震撼的。

  嚴格說起來,他算是傷害宋林爾的人。

  宋林爾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是夜的當晚,一輪明月從窗戶上投射月白色的淡淡華光,將臥房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這是哪裡?」宋林爾覺得這個地方有些熟悉,但是具體是什麼地方,她去想不起來。

  只是,這應當是一個男性的房間。

  熟悉的男性的房間?

  宋林爾鞋子都沒顧得上穿,便往外走,走到門邊,卻聽到外面有一個渾厚的男聲,他說:「你讓廚娘去傳消息,就說本王鍾情於宋林爾,宋家算計是真,但是本王待宋姑娘的感情也是真的。」

  「王爺,這……這婚姻大事,可不是兒戲啊!」管家勸道。

  「無妨,反正本王都已經這樣了,救一下無辜的女子,又有何妨?」

  什麼叫,都已經這樣了?

  「那宋家如此貪得無厭,王爺這般放話,不就等於給他們機會詬病王爺,給他們機會訛詐王爺麼?」

  「哼,本王要是不想被訛詐,就算多來幾個宋家,本王也不懼,照我說的辦去!」

  「王爺……」崇義回頭,便看見宋林爾俏生生的站在門口,裸露的雙腳嬌羞的捲曲在一處,那樣的楚楚可憐。

  嗯!

  崇義以拳掩唇,有些尷尬的說:「未經姑娘允許,還望莫要見怪,姑娘在宋家已無待下去的必要,姑娘想過離開麼?」

  「王爺這般救我,我豈能一個人離開,留王爺一個人面對宋家那些虎狼之輩?傳話之事,王爺可稍等片刻,待我回去,與宋家脫離關係可好?」

  那一刻,崇義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三嫂,那時的慕子衿便是這樣,溫溫柔柔的卻迎刃而解了許多難題。

  「宋姑娘話說的輕巧,宋家如此貪婪,如何會放過姑娘?」管家覺得,這女子未免天真了些。

  宋林爾身子還有些虛弱,可她卻十分堅定:「只要我想,我自有辦法。」

  「管家,照宋姑娘說的辦,待宋姑娘脫離宋家之後,便對外宣稱,本王醉心宋姑娘。」崇義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翌日下午。

  渾身是傷的宋林爾跌倒在王府的大門口,門房嚇得趕緊去通知崇義,看到崇義,宋林爾笑道:「我做到了!」

  她鮮血淋淋的手上,拿著一封切結書,日後,她便再也不是宋家人了!

  說罷,宋林爾暈倒在地。

  崇義將她抱回臥房,請了大夫仔細的替她處理傷口,幫著處理傷口的廚娘出來後,對崇義說:「王爺,這宋家的人太狠了,竟將宋姑娘打成這樣。」

  「侯門深似海,不管是大戶還是帝王家,最缺乏的,便是親情,在利益面前,什麼都不重要!」

  崇義看著廚娘端著那一盆鮮紅的血水,眼裡只有沉重。

  不過還好,他算是安全度過來了,而宋林爾,也算是重生了。

  就這樣,宋林爾便在崇義府上住了下來,不得不說,這個女子當真十分聰明,崇義要反覆研究,反覆對證,仔細揣摩的一些政事,她卻能輕而易舉給出崇義覺得最完美的解決方案。

  後來,崇睿都寫信來夸,說他長大懂事了。

  崇義不敢欺瞞,將宋林爾的事情與崇睿報告,得到的回覆竟是如此霸氣:娶之!

  好死不死,信不小心被宋林爾看見,看她緋紅的小臉,崇義害怕誤會,一番亂七八糟的解釋後,卻得到宋林爾一個溫婉的笑:「王爺別怕,我不會賴上王爺的。」

  說罷,宋林爾便轉身離去。

  咦!

  不對啊?

  崇義指著宋林爾的背影說:「誰怕你,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本王才不怕!」

  可宋林爾留給他的,只是一個孤寂的背影,那翻飛的綢帶,卻像蜘蛛網一般,緊緊的糾纏住崇義,崇義有片刻的窒息。

  而轉過身去的宋林爾卻淚流滿面,與崇義朝夕相對一年多,心裡若是沒有感情是假的,可是宋林爾就是這樣的女子,她有自知之明,所以她不願做飛蛾撲火的事情。

  再次面對崇義時,她依舊是那個溫柔端莊的女子。

  七夕。

  在管家的攛掇與廚娘的攛掇下,崇義與宋林爾分別出門,逛廟會去了。

  崇義長身玉立,走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能被發現,可是宋林爾卻不一樣,她秀氣嬌小,走人群中,人們也最多是看上兩眼,並沒有驚艷的感覺。

  鬼使神差的,兩人竟一同走到月老廟前。

  隔著長長的街道,隔著多多的人群,兩人看向對方的眼神里,都有淺淺的笑意。

  可不過轉瞬之間,崇義的笑便卡在臉上,宋林爾從未在崇義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憤怒、悲傷、憐惜、不舍、糾結。

  然後,宋林爾感覺自己被人撞了一下,接著便看見一個火紅的人影飛撲過去,緊緊的投身到崇義懷裡。

  是的,崇義的懷裡。

  崇義僵直著身體,再看過去時,宋林爾已經轉身沒入人群之中,留下一個淺白的背影,那樣孤寂!

  「崇義,你們漢人說,七夕節在月老廟前,能遇見的,都是前世修來的姻緣,只要能遇見,就表示兩人的緣分是天註定的,我不想再躲了,你還要我麼?」

  還要麼?

  這樣的話,若是一年以前,崇義或許會毫不猶豫的回答說要,可現在,他的眼神不自覺的看向那個遠去的背影,他無法回答。

  「桑朵,你怎麼來了?」崇義的聲音里,泛著他自己都無法體會的苦澀,這種苦澀,讓他心慌。

  「我一直都在這裡,只是我不敢出來,我不知如何面對你。」桑朵能感覺到,崇義的手,是抗拒的。

  這讓她害怕。

  當晚,崇義與桑朵一起在得月樓喝酒到天亮,而宋林爾,站在王府的門前,守了一夜。

  翌日,崇義將桑朵帶回了王府。

  趁沒人的時候,崇義忽然拉住宋林爾的手吞吞吐吐想要解釋,可宋林爾卻像有毒一樣的被崇義推開:「王爺,大娘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崇義無奈。

  「你都不聽聽我要說什麼麼?」

  那日之後,兩人便陷入奇怪的低迷,有桑朵在一旁時,宋林爾倒是規規矩矩,桑朵與崇義問什麼她都會回答,可一旦只有崇義與她,她便找機會溜走,絕對不與崇義單獨相處。

  這讓崇義很沮喪!

  一日,崇義實在是氣不過了,抓著宋林爾的手,便將她拉到後院的閣樓上,將她困在牆上,惡狠狠地問:「你躲我作甚?」

  「呵呵,王爺說什麼呢,我哪有躲王爺!」宋林爾努力想讓自己笑得自然些,但是很難。

  「你確定你沒躲我?」這些日子,崇義簡直憋屈,逮著機會,自然要與她好好「理論」。

  看崇義陰鷙的眸子,宋林爾有些害怕,相處一年多,崇義一直都是和善的,她何曾見過崇義這樣子?

  「王爺,我沒……」

  宋林爾的話沒敢說完,因為崇義忽然湊近,兩人離得太近,他灼熱的呼吸,輕輕的刷過宋林爾的皮膚,連帶著她的皮膚,也跟著灼熱起來。

  「你明明可以……」崇義原本想說,你明明可以以三哥的話為聖旨,逼我給你承諾的,可轉念一想,這話要是說出去,只怕這輩子她都不會再見他了吧。

  糾結!

  「崇義!」桑朵的話,打亂兩人之間難言的曖昧。

  宋林爾反應激動的推開崇義,提著裙擺走出去又倒回來,嚴厲的說:「王爺從別的地方離開!」

  「為什麼?」

  「因為我不會跳樓!」宋林爾說罷,將崇義推朝相反的方向,而後假裝從容的離開。

  這……

  崇義竟覺得可愛!

  這可如何是好?

  被人叫去跳樓,崇義竟然覺得她好可愛!

  崇義一個人靠在牆上痴痴的笑,卻聽到宋林爾說:「桑朵姑娘!」

  「宋姑娘可曾看見崇義?」桑朵疑惑的看著宋林爾,總覺得這人好奇怪。

  宋林爾畢竟心虛,便沒敢看桑朵,只說:「抱歉,我不曾看見王爺。」

  而後,匆忙離去。

  崇義轉念一想,不對啊,她這是怕桑朵誤會我們?

  一想到這個,崇義便生氣了,我有那麼不能見人麼?

  於是,他大刀闊斧的從閣樓走下來,桑朵看了看宋林爾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看崇義,眼裡有藏不住的哀傷。

  但是她什麼也沒問,依舊笑呵呵的說:「崇義,我做了好吃的烤羊肉,我們去吃點吧!」

  崇義知道,桑朵變了,她不再是那個直率的女子,她現在,只想用回憶圈住他們。

  可是,回憶,真的能圈住幸福麼?

  崇義不信,他只想活在當下,曾經他那麼義無反顧,桑朵還是走了。

  他現在心裡住的,只有宋林爾。

  他認了!

  之後,崇義找了許多次機會,想跟宋林爾說清楚,可總是有人搗亂,要麼是廚娘,要麼是桑朵。

  最後崇義氣急了,帶著宋林爾去了衙門,到了衙門之後,宋林爾避無可避,崇義便問:「你是不是很在意桑朵?」

  「桑朵姑娘是王爺的知己,要在意也該王爺在意,王爺怎會問我這般奇怪的問題?」宋林爾避重就輕,她實在不想與崇義談起別人。

  「宋林爾!」崇義急。

  可宋林爾卻不急,她微笑著說:「王爺,今日公文頗多,王爺要與我一同處理麼?」

  「處理!」崇義對這種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女子,簡直一點辦法都沒有。

  還有一次,崇義與宋林爾一起去視察,崇義話到嘴邊,宋林爾居然拉了村東頭的傻姑娘塞到他面前,看到那摳著鼻涕吃的傻姑娘,崇義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崇義見自己實在是搞不定宋林爾,便寫信告訴崇睿:「三哥,見字如面,弟有一事相求,宋女難纏,弟心有餘而力不足,特請三哥以帝王名義,逼迫她下嫁也好,誘惑也罷,能娶妻便成。」

  收到來信的崇睿,正心滿意足的抱著他的寶貝雨韻與煙晴,看到崇義的來信,他倒是慷慨得很,抬手便給宋林爾寫了一封信。

  然而,內容卻是這樣的:「宋姑娘,朕雖為帝王,卻不會為難姑娘,姑娘若可憐,便下嫁於義,若不然,煩請移步榕城,青年才俊,可供姑娘挑選。」

  他還順便將崇義寫給他的信附送回去,只覺得人生太美好。

  宋林爾收到崇睿來信,原本十分驚訝,可看清內容後,她哭笑不得,又嬌又羞。

  崇義得知宋林爾收到三哥來信,風風火火的跑來問:「聽說我三哥給你寫信了,他怎麼會給你寫信,都說了什麼?」

  宋林爾搖頭:「沒說什麼!」

  「給我看看!」崇義自然是不會信的,伸手便要搶。

  這可急壞了宋林爾,連忙將信藏在身後,可是她這樣藏著,對崇義而言,根本就沒有用,崇義忽然圈住雙手,將她整個圈在懷裡。

  宋林爾嚇得一動不敢動,雙手被崇義抓著的地方,像著火一樣的燙。

  崇義很容易便搶到了信,他展開欲看,宋林爾便拼命來搶,為了能順利看信,崇義將宋林爾逼到圈椅上坐下。

  「你給我坐好,別動!」崇義利用自己的身高優勢,一隻腳橫跨在圈椅上,將宋林爾圈在椅子上,然後站起來,騰出雙手去看信。

  宋林爾想站起來,可是她一動,就等於往崇義懷裡送,加上他的腿這樣放著,姿勢過於曖昧,這讓宋林爾這樣知書達理的女子,如何好意思動?

  崇義一打開,最先看到他給崇睿寫的信,崇義咬牙:「這信你看了沒有?」

  宋林爾雙頰緋紅,並未言語。

  可她的表現卻比說話更明顯,見她這樣,崇義便忍不住起了壞心思,他勾住宋林爾的下巴,淡聲說:「你到底看了沒有?」

  「沒看!」宋林爾堅定的搖頭。

  崇義卻是不信的,他興高采烈的打開三哥寫給宋林爾的信,看了之後,卻想死的心都有了。

  「宋林爾,你會去榕城麼?」崇義此刻的表情,就像一隻餓了很久的狼,只要宋林爾一動,他便會將她撕碎,然後拆吃入腹。

  宋林爾笑,她沒想到,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竟有這樣可愛的一面。

  「你還笑?」崇義不淡定了,他怒:「我三哥就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混蛋,他現在有兒有女,卻不許弟弟尋找幸福,老子要去榕城找他打架!」

  聽到崇義的話,宋林爾大驚,在她根深蒂固的觀念裡面,皇帝就是不容侵犯的,崇義要真的去了榕城,打了陛下,那他哪裡還能活著回來?

  「你別這樣,陛下是開玩笑的!」宋林爾拉住崇義的腰飾,形容慘白。

  崇義咬牙:「他才不是開玩笑的,他是故意的!」

  「可我當他是開玩笑的!」宋林爾安撫道。

  「前半句是開玩笑還是後半句是開玩笑?」這個很重要!

  可是這樣的問題,宋林爾真的不知如何回答。

  「王爺……」

  崇義悲切的說:「好,我知道了,我若是被殺了頭,這舊月城便送你了!」

  「你不要去,我不去榕城,我當去榕城是開玩笑的!」宋林爾真的急了,手自動換了位置,揪住崇義腰間的衣服。

  「那你嫁還是不嫁!」都到這個份上了,崇義也沒什麼可矜持的了。

  宋林爾害羞的別過臉去,不敢看崇義。

  「既然都到了這個份上你都不嫁,那我便去殺了我三哥,以解心頭之氣!」

  「我嫁!」說完,宋林爾便要跑,卻被崇義一把扣住腰身。

  這一招真是屢試不爽!

  「既然都決定要嫁了,能不能先討點甜頭!」崇義問。

  什麼甜頭?

  宋林爾一臉懵的問:「王爺想要什麼甜頭?」

  「這個!」崇義說完,便抬起宋林爾的下巴,將自己的唇緩緩的印在宋林爾的唇上。

  宋林爾被嚇得退了一步,可崇義不給她機會逃開,緊緊的扣住她的腰,往自己懷裡一拉,便將她整個拉到懷裡,加深了他肖想了很久的深吻。

  門外,端著茶盞的桑朵緊緊的握住托盤,她費盡力氣,才穩住心神,不讓自己當場走過去將他們兩人分開。

  崇義已經給過她機會,是她沒有珍惜而已。

  桑朵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離開了王府,誰也不知她去了何處,而崇義與宋林爾,兩人一起努力,將舊月治理得井然有序。

  當然,宋林爾是努力工作,崇義是努力玩。

  生活,就這樣,他在鬧,她在笑,過下去,才知道,這是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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