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納妾 芷水滅慕子蘭氣焰,曉芳怒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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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慕子蘭,哪裡還有剛才那般囂張的氣焰,被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

  崇睿如看戲落幕一般,拉著子衿換了個位置坐下,輕輕的揉著子衿被慕子蘭弄傷的手腕,眼神一片冰冷。

  「丁香,你去慕家告訴慕良遠,若他不將這悍婦關在府中,就休怪本宮幫他教訓。」

  芷水的話,帶著凌厲,慕子蘭身邊的丫鬟嚇得不停的磕頭,「公主饒命啊,公主!」

  慕子蘭抬頭,見崇睿跟子衿恩愛兩不疑的模樣,氣得眼淚在眼眶直打轉,她咬著牙,冷冷的看著子衿,眼神裡帶著濃濃的恨意。

  崇睿見她眼神古怪,冷冷的看向她,「慕大小姐兩次三番出言無狀,本王且先不管,但日後,若再欺負我娘子,那就休怪本王無情。」

  子衿終究不忍,對慕子蘭的丫鬟揮揮手,「帶大姐回去吧?」

  那丫鬟得了子衿的話,連拉帶拽的扯著慕子蘭下樓,剛下到一樓,就聽見有人被扇巴掌,隨後便是慕子蘭尖銳的叫罵,「你是什麼東西,一個賤種,也敢動我,回去給我去雜役房,此生都不許出現在我面前。」

  然後,那丫鬟哭哭滴滴的說了好些話,可他們越走越遠,到最後,也就聽不真切了。

  那邊慕子蘭剛走,芷水便迫不及待的走到趙由之身邊去,一反剛才的強悍,俏皮的說,「趙由之,你可識得我?」

  趙由之拱手,禮貌的微笑說,「公主殿下金安!」

  芷水性子雖然古怪,可那是對她不喜歡之人,若是她看得入眼的,她為人還是很慷慨大方的。

  見趙由之不溫不火的跟她問安,她乾脆拉著趙由之的手,往崇睿他們這邊拖,「人多多熱鬧啊,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一起吧!」

  趙由之向來恪守,身邊的女子也皆是知書達理的,哪曾見過芷水這般無禮的丫頭,被她雙手抱著手臂,胸前偽裝得不怎麼明顯的那處,還不是觸碰趙由之的手臂,他一張臉紅得滴血。

  「公主殿下,男女授受不親,還請……」

  芷水卻不管他,撩了撩跑到胸前的長髮,豪氣干雲的說,「我是男的,男的。」

  說著還挺了挺小胸脯,弄得趙由之眼睛直接不敢往她身上看。

  子衿略有些汗顏,低聲詢問崇睿,「王爺,這位二公主一向如此大膽麼?」

  「她身邊有個會說書的小太監,每日她就跟小太監學江湖人士,以後你離她遠點。」

  其實崇睿對芷水沒有任何成見,可芷水是李妃的女兒,所以他們註定做不成相親相愛的兄妹,叫子衿離她遠點。倒是真的關心子衿。

  這時小二上菜來,見子衿未曾要酒,便殷勤的為子衿推薦,子衿微笑搖頭,茴香便將林修竹贈與的花雕酒拿出來,為子衿和崇睿各自倒了一杯。

  於是他們夫妻二人,便一人執一酒杯,看二公主芷水殿下調戲大月儒士趙由之。

  趙由之被芷水公主纏得無法,只能跟求助,「睿王殿下,可否……」

  「要幫麼?」崇睿挑眉,壞心腸的看向子衿。

  子衿知他是小心眼病犯了,看也不看他一眼,柔聲對芷水說,「二公主,過來坐下喝一杯可好?」

  子衿發間別著崇睿送的梅花步搖在酒樓的燭火中熠熠生輝,,美輪美奐。

  崇睿心中一動,胸中那股因為見到趙由之的酸氣,也漸漸發酵,轉變成一絲清甜。

  有了子衿解圍,芷水便沒再跟趙由之拉扯,將趙由之按在她對面坐下之後,芷水便搶了崇睿的酒杯,一杯乾了杯中的花雕。

  崇睿冷冽的眸子淡淡的掃了芷水一眼。面不改色的從子衿手中奪了子衿的酒杯,將子衿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子衿哭笑不得,卻還是細心的給崇睿布菜,柔聲說,「王爺未曾用膳,先吃點東西墊墊,免得傷胃。」

  然後轉頭對芷水跟趙由之說,「二位,請隨意!」

  聽到子衿這話,趙由之心裡很是悽苦,他默不作聲,一口乾了杯中酒,崇睿從頭到尾,延伸一直不斷的來往於子衿跟趙由之。

  小心眼病還挺重!

  「三哥,素聞趙公子學富五車,我很是好奇,他與你之間,誰更厲害些?」

  芷水不知三人糾葛,沒心沒肺的提議,子衿心裡徒然一涼,放在桌上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這一切趙由之跟崇睿皆看在眼裡,趙由之知道子衿獲得如今的幸福不容易,看崇睿態度,他知崇睿必然已經知曉他們的關係,他不想讓子衿難過,於是拱手恭敬的說,「王爺文韜武略,由之愧不敢當。」

  崇睿雖在男女之事上小肚雞腸,可在大義面前,他卻胸襟廣闊,「趙公子那篇國策論實乃治國良方,以本王看來,國之本,民生也,這點我倒是與趙公子不謀而合,只是本王的見地不如趙公子那般透徹,且人微言輕,動搖不了父皇的想法。」

  子衿一直細心為他布菜,聽他提及國策論,子衿心裡也是一動,趙由之的國策論大氣磅礴,構思精妙,只可以皇帝以權為中心,不肯採納趙由之的觀點,崇睿此時說起此事,莫非……

  國策論是趙由之嘔心瀝血花了數年時間總結出來的治國之策,他一心為國為民,可唯獨國策論不得皇帝聖心。

  原因是趙由之的國策論與崇睿說的一樣,以民為本。主張輕徭薄賦,淘汰冗員,因地制宜的治理地方政治經濟農商。

  這從根本上動搖的世家地位,也是對王權的挑戰。

  是以,明德皇帝言明,只要他在朝一日,便不會讓趙由之的國策論在大月國得以重用。

  「什麼是國策論?」芷水不知他們談論的國策論是何物,只知談及此事,趙由之的神色便黯淡下來,竟像有些傷心。

  崇睿淡淡的看向芷水,涼聲說,「國策論一事,我希望皇妹能守口如瓶,切不能與你母親談起,否則我與子衿還有趙公子,都得死路一條。」

  崇睿的話,或許不中聽,芷水聽到崇睿的話,臉色白了白,心裡有些酸楚。

  她吶吶的說,「三哥放心,我不會告訴他們的。」

  趙由之慘然一笑,淡淡的說,「我此生,只怕都無法一展心中抱負。不過能得王爺抬愛,也算幸事一樁,由之先干為敬。」

  人人都道趙由之少年得志,意氣風發,可是又有誰理解他心中苦悶?

  只是趙由之萬萬想不到,唯一賞識他的人,竟然是子衿的丈夫?

  原本他篤定,那個角色該是他的。

  他一直以為,自己才是子衿的良人。

  崇睿與他幹了一杯,子衿終是覺得氣氛壓抑,心中也很是苦悶,不免露出疲態,崇睿看在眼裡,與趙由之再續三杯之後,便起身告辭。

  「趙公子是治國良臣,便同這酒,越陳越醇,若非內子疲乏,本王定與公子一醉方休。」

  崇睿的話,讓本就黯然的趙由之更是心痛,他的理想,他的愛人,他的世界,全都塌陷了。

  「告辭!」趙由之不敢再看他二人伉儷情深的模樣,躬身直到他們退出酒樓。

  原以為,芷水公主會與他們一同離去,卻不曾想,趙由之抬頭時,芷水就這般看著他,眼神中含著同情。

  芷水的同情,深深的刺傷了一身傲骨的趙由之。

  「夜深了,公主該回宮了。」趙由之淡淡的說。

  卻不料芷水忽然悲傷的問他,「趙公子,我母妃是不是真的很壞很壞?」

  她的話倒是難住了趙由之,對於天下人而言,李貴妃固然是可恨的,可芷水公主是她的女兒,這番話,他不知如何接下去。

  「公主醉了,在下不便相送,這位姑娘,請帶公主回宮吧!」趙由之落荒而逃。

  睿王府馬車上。

  崇睿用手支著頭,饒有興致的看著子衿,還不時伸手去拉子衿發間步搖上的墜子。

  子衿避之不及,又唯恐他得寸進尺,只得假裝不知。

  兩人間,倒是難得的脈脈溫情不得語。

  「王爺!」馬車外傳來曉芳的聲音。

  崇睿正襟危坐,淡淡的說,「上來說!」

  隨著一聲「是」,曉芳已然上了馬車,她靠近崇睿,用極小的音量說,「王爺,趙由之走了,但是臨走之前,芷水公主問他,李妃是不是真的很壞?」

  說到趙由之,崇睿總是習慣性的看子衿一眼,然後才淡然開口,「他如何回答的?」

  「他說,夜深了,公主請回宮!」

  聽到此,饒是崇睿這般冷靜自持的男子,也不免有些好笑,他涼聲說,「芷水淪陷了。」

  說起芷水,子衿便有些擔憂,「王爺,芷水畢竟是李妃之女,剛才王爺與表哥談國策論為何不避開她?」

  「為何要避開?」崇睿漫不經心的整理衣袖,表情富有深意。

  子衿這般聰明睿智,經崇睿這般點撥,立刻猜到原委,這是子衿最為佩服崇睿的地方,不管局勢多麼不利,他都能從中找到贏面。

  「所以,王爺有意拉攏表哥,就是為了將來多出兩個得力助手麼?」

  「有何不可,芷水雖然跋扈,可性子單純,愛恨分明,只要她對趙由之得償所願,我們就有了一個最大的保障,但是前提是……」崇睿說到此處,決然閉嘴。

  可子衿又如何不知?

  「王爺放心,我會說服他的。」

  「如此,便多謝了!」

  曉芳見他倆又開始生分,不由扶額嘆息,「這裡沒有細作,沒有情敵,你們就又相敬如冰。」

  崇睿與子衿互看一眼,又迅速尷尬別開眼。

  「王妃,我可告訴你,這兩天你要倒霉的!」

  「說什麼呢你!」子衿不曾說話,在外面的茴香卻聽不下去了,她插著腰恨恨的說,「張曉芳,你若不會說話,便閉嘴。」

  曉芳撩開帘子,咧嘴一笑。「別不信,你家小姐嫁到王府一年了,至今都沒大肚子,盧嬤嬤早等不及了。」

  子衿素來知道崇睿心思,擔心她們越說越沒邊,「好了,都別吵了,明日做板栗酥給你們吃。」

  果然有吃的,就能堵住她二人的嘴……

  只是子衿萬萬沒有想到,會被曉芳一語中的,禍事成雙。

  那日回去之後,子衿便一頭扎進清風閣的書房,仔細的閱讀《機關術》,並著手謄抄。

  只是古書晦澀難懂,許多圖案顏色褪去,解讀起來甚是費心,子衿常常熬到半夜,也只能完成一頁紙章的內容。

  崇睿忙完公務,偶爾會與她一同謄抄,兩人一起挑燈夜讀,氣氛竟越來越好,好得子衿忍不住有些心慌。

  總擔心日子過於平靜,還會有大風大浪。

  中元節後,盧嬤嬤果然找了子衿,旁敲側擊的問起為何子衿肚子一直不見動靜。

  子衿不知如何答她。只好緘默。

  卻不想盧嬤嬤當場大發雷霆,「王妃,我尊你為王妃,起碼你得給我們王爺傳宗接代才算王妃呀,不然你占著王妃的位置何用?」

  這句話,深深的刺傷了子衿。

  她雖占著王妃的位置,可那位絮兒,卻占著崇睿的心。

  「此事嬤嬤何不去問問王爺?王爺自會與嬤嬤解釋的。」言落,子衿領著茴香便走,第一次給睿王府的人甩了王妃的臉子。

  這可氣壞了盧嬤嬤,當日,她便去榕榕那處,跟榕榕密談的兩個時辰,到底談了些什麼,子衿不知,亦無心情問。

  事情過了也就過了,之後子衿還是一如既往的尊重盧嬤嬤,一如以往的對府上每一個人都好,卻不想,過了沒幾天,府上便傳來宮裡兩道旨意。

  一道聖旨,一道懿旨。

  皇上與皇后都為崇睿挑了側妃,皇帝那邊挑選的,是李妃娘家的一個旁系嫡女,算是李妃的侄女。李呈君。

  而皇后娘娘為崇睿挑選的側妃,赫然就是榕榕。

  兩道旨意下來時,崇睿都不在府上,接旨的人自然是子衿。

  待宮人走後,子衿都未回神。

  他,要納妾了!

  消息很快在府上傳開,盧嬤嬤見到子衿,笑得有些幸災樂禍,看子衿一臉蒼白,她竟覺得有些快意。

  子衿渾渾噩噩的回到清風閣,將茴香撕狼關在門外,一直不肯開門。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愛崇睿到如此境地,光是想想他與別人同床共枕的畫面,子衿都覺得疼。

  夜幕落下,掌燈丫鬟前來點燈,也不得入內,子衿就這樣一個人坐在黑夜裡,承受著一波又一波的心痛。

  茴香急了,哭著說,「小姐,王爺本就無心於小姐,若然小姐如此折磨自己,只會讓王爺笑話小姐的。」

  茴香的話。猶如當頭棒喝,砸在子衿僅剩的自尊上,疼得子衿一哆嗦。

  是啊,崇睿原本就不待見她,若是被他發現真心,豈非被他笑話?

  她原本就沒想過能跟崇睿廝守,他這般地位尊崇的人,又怎會此生只娶一妻?

  想到這,子衿拖著發麻的腿打開房門,讓掌燈丫鬟點了燈,茴香跟著子衿七年,從未見子衿這個樣子。

  子衿從來都是端莊的,一絲不苟的,可今天的子衿,披頭散髮,淚痕斑斑,兩個眼睛腫的跟胡桃似的,那雙唇白的跟臉色一樣白,憔悴不堪,又楚楚可憐。

  「小姐,您別這樣?」見子衿這樣,茴香不由想哭。

  子衿卻笑了,「茴香,我不會再哭了。」

  子衿說到做到,說不哭了,便真的不哭了。

  她還是如同往常一般,坐在燈下,為崇睿趕製衣服,這件衣服的前襟,子衿繡了快半年,眼看著就要繡成了。

  不多時,崇睿匆忙趕到清風閣。

  子衿見他進門,趕緊起身相迎。

  「王爺,用過晚膳了麼?」子衿一如既往的關心崇睿,並未將納妾之事掛在臉上。

  可崇睿卻黑沉著臉,眸色森森的看著子衿,涼聲說,「慕子衿,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你?」

  沒頭沒腦的,崇睿一來就數落子衿,子衿的臉色一白,不明所以的看向崇睿,眸子裡的光彩漸漸暗了下去。

  「子衿不知王爺何意?」

  「你不知?」崇睿頗有些諷刺的反問子衿。

  「子衿不知。」子衿回答得不卑不亢。

  「那李呈君是怎麼回事?」崇睿似乎被子衿的淡然逼得急了,神色俱厲的握住子衿手腕,大聲責問。

  李呈君?

  聽到這個名字,子衿有些彷徨,名字倒是有些耳熟,只是卻一時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聽到過。

  崇睿見她愣住,以為自己踩住了子衿的痛處,子衿嚇得不敢說話。

  忽然。子衿的腦子裡閃過早上接到的聖旨,她的臉色唰的一下全白了。

  「王……王爺以為,那李呈君是我刻意安排的?」

  「難道不是麼?」崇睿冷冷的反問子衿。

  「王爺該去問問盧嬤嬤,是盧嬤嬤以為子衿不能給王爺開枝散葉,才找上榕榕姑娘的,與我何干?」

  「你確定?」

  崇睿的眼神越發冰冷,在他這般強勢的逼視下,子衿手腳終於有些冰涼。

  「你確定嗎?」崇睿緊緊的扣住子衿的手腕,再一次冷冷的逼問子衿。

  「不錯,皇上下旨賜婚一事,確實是我推動的。」承認時,子衿有些心如死灰。

  她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去不曾想,還是被崇睿發現了,想到這裡,子衿有些難過的閉上眼,她忽然害怕看見崇睿受傷的眼神。

  「告訴我為什麼?」子衿承認之後,崇睿的心情反而平靜下來。

  「你會信我麼?」子衿不是愛哭之人,可此刻,她眼眶裡的眼淚卻如大雨傾盆。

  崇睿狠狠的深呼吸,拒絕看子衿楚楚可憐的樣子,子衿今日的做法,確實讓他心寒。

  子衿緩緩的,恭敬的跪在地上,她知道。自己這一步棋走出去,不管自己處於何種目的,她與崇睿之間,又回到原點了。

  「子衿知道盧嬤嬤找上榕榕之後,便猜皇后會把榕榕許配給王爺,盧嬤嬤不知皇后用心,可王爺應當是知道的,太子平安脫嫌,地位不變,皇后定然不甘心王爺壯大,這場賜婚,只怕會給王府帶來血雨腥風,所以……」

  「所以,你便賣了個人情給李妃,不但不會暴露奴兒已死的信息,還能讓李妃找人來與榕榕抗衡,這樣,你便能坐在高處,運籌帷幄的替我搶奪皇權,是麼?」

  「王爺……」

  「你別叫我,我該感謝你的,畢竟你處處為我著想。」崇睿揮手,阻止了子衿繼續說話。

  言落,崇睿步履沉重的一步一步的走出清風閣,桌子上。還安靜的躺著那件銀灰色的外袍,那是子衿為崇睿縫製的,可是,卻再也沒有機會送出去。

  那一夜,清風閣燈火通明,子衿在書房謄抄了一夜《機關術》,始終不肯停歇。

  崇睿納側妃的日子,定在八月初一。

  那天,十里紅妝,賓客如潮。

  比起子衿,李呈君與榕榕的嫁妝,可謂是有天壤之別。

  一年前的笑料,竟然再次被人提起。

  子衿坐在崇睿身邊,靜靜的看著,心卻是涼的,很涼。

  兩位新婦跟子衿見禮之後,便被送入洞房了,子衿站在九曲迴廊上,只覺晚風陣陣,分外淒涼。

  「茴香,要入冬了。」

  子衿仰頭看了看天空,一滴晶瑩的淚珠兒從她的眼角滑落,最後消失在迴廊的木板上,暈開一朵小小的花,很快便消失不見。

  「小姐,回去吧!」

  茴香不願見子衿這般難過,自古以來,男子納妾,都是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撕狼似乎也感覺到子衿傷悲,扯著子衿的衣服,往清風閣那邊拉。

  回到清風閣後,子衿將給崇睿縫製的新衣仔細的包裹好,然後藏到柜子底下,自己起身去了書房。

  子衿走後,曉芳便從房樑上跳下來,把那件新衣翻找出來,帶著衣服便去琅琊閣找崇睿。

  曉芳去時,崇睿正要去琉璃閣,被氣呼呼的曉芳攔下,崇睿雖不悅,可畢竟被冷眼相對,「何事?」

  「王爺,王妃這幾日不眠不休的謄抄《機關術》,您當真不去看看麼?」

  聽說子衿不眠不休,崇睿的心裡不是不痛,可這些心痛,都不比子衿將他推到別的女人懷裡的難堪。

  盧嬤嬤胡鬧,可榕榕畢竟是他能掌控的人,但是那李呈君是李妃的人。崇睿無心於她,可為了應付皇宮裡的人,他卻不能待她如子衿榕榕那般,便是做戲,也得做足了才行。

  那一刻,他不知是心疼絮兒,還是心疼子衿,亦或是心疼自己。

  「她做事向來目的明確,既是她所願,你擔心何宜?」崇睿淡淡的看著遠方,那個遠方,剛好就是清風閣的方向。

  「你真是白白糟踐了王妃苦心,為你籌謀,為你劃策,給你趕製新衣,王爺,我以後只對王妃好,你休要管我。」曉芳孩子心性,從來對崇睿都沒大沒小,將衣服塞給崇睿之後,她轉身欲走。

  「站住!」崇睿叫住她,「這是何物?」

  「王妃給你做的新衣,做了半年才成的。」

  「既是給我的,為何不見她自己送,要你多事?」崇睿沒有看那件衣服。但是從露出來的衣料,他能看出來,這件衣服確實是子衿縫製了半年的那件。

  「你那般氣她,她哪裡還會親自給你?」曉芳只覺得怒火快爆發了。

  「給她送回去,萬一這是給趙由之的呢?」崇睿酸溜溜的說。

  「啊,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曉芳接過衣服,怒氣沖沖的回了清風閣。

  子時過後,子衿推開書房大門,站在露台上,看向紅燭燃放的那兩間新房,不知崇睿去了哪處?

  這一站,竟是一夜。

  晨間茴香起床才發現,子衿在更深露重的露台上站了一夜。

  這樣的結果,子衿自然生了一場大病。

  盧嬤嬤將子衿生病的事情告知崇睿時,崇睿正在陪李呈君清點回門的物品,聽到盧嬤嬤的話,他頗有些薄涼的說,「既是這般,呈君跟榕榕便不用去跟她請安了,吩咐下去,王妃養病,任何人不得打擾。」

  這般冷遇,讓盧嬤嬤放下心來。

  更讓李呈君欣喜萬分。

  不多時,吳管家滿頭大汗的跑來。吞吞吐吐的說,「王爺……曉芳姑娘她……」

  「怎麼了?」崇睿抬眼看了吳管家一眼,示意他說下去。

  「曉芳姑娘砍傷了王爺愛馬閃電……」

  崇睿眉頭都沒皺一下,淡淡開口,「繼續!」

  「砍了後院所有桃花,還有……」

  「說!」

  「拆了盧嬤嬤的小院……」

  「沒了?」

  「嗯,她自個兒也受了傷!」

  「嗯,去尋個大夫給她看看,然後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別惹她便是。」

  聽到崇睿的話,盧嬤嬤的眉頭跳了跳,這張曉芳當真是膽大包天,而王爺竟然就這般放過她,真是……

  管家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李呈君一臉天真的看向崇睿,不解的問,「王爺何如此寬待那位曉芳姑娘?」

  崇睿淡然一笑,牽著她的手坐下,「她是我小師妹,年幼無知,孩子心性,當年承蒙師傅恩情,將曉芳帶在身邊,可能是我太嬌慣於她,性子十分驕縱。日後你見著她也躲遠點,我也是極怕她的。」

  李呈君臉型圓潤,咋一看很是天真無邪,可那雙眸子卻跟李妃一樣,微微上揚,帶著些媚態,從她的言談中,崇睿已然料定這不是個安分的主。

  而李呈君,帶著姑母交代的任務來到王府,原本見崇睿相貌堂堂,也不覺得虧,可如今見他連個小丫頭都收拾不了,不免有些輕視崇睿。

  「王爺可是王爺,何須怕一個小丫頭?」

  崇睿但笑不語,拉著她回了琉璃閣。

  那名叫晴兒的丫頭,被盧嬤嬤分給了李呈君,崇睿離開後,晴兒便跟李呈君嚼舌頭,「李夫人才嫁到王府就這般受寵,將來必定前途大好呀?」

  這樣恭維的話,哪有女子不愛聽,李呈君聽晴兒這麼一說,當即笑逐顏開的賞了晴兒一直玉釵。

  「晴兒,你是這睿王府的老人,你跟我說說,王爺待王妃如何?」

  晴兒得了李呈君的好處,心花怒放的就開始編排子衿,「李夫人您不知道呢?」

  「我不知道呀!」

  「王妃嫁過來的時候,一分嫁妝都沒有,連換洗衣服都是王爺後來給她添置的,王爺對她可不好,從不與她留宿,她回門可沒李夫人這般排場,回門都是自己帶著丫鬟回去的,王爺不但沒去,連禮物都沒準備呢!」

  「切,我還當她是皇后娘娘的親戚,應當家裡富足,沒想到這般寒酸!」李呈君聽完晴兒的描述,對子衿更是不屑。

  「他們家倒是大戶,只是她一個庶女,不受寵而已。」

  「這般,我便放心了!」聽晴兒這樣一說,李呈君心裡便有了底氣。

  「只是,李夫人,那榕榕姑娘,不,張夫人卻是跟王爺從小一起長大,雖然身份地位不高,可人家有皇后撐腰,您可得小心著點。」晴兒煽風點火的跟李呈君說起榕榕。

  李呈君輕蔑一笑,「哼,一個通房丫頭,我看她能掀起多大的浪!」

  「是是是,這王府,必然會是李夫人獨大的。」

  兩人絮絮叨叨的說了許久,未曾注意窗外有人偷聽了許久,那人聽了個大概之後,便悄悄離去,沒留下一絲痕跡。

  ……

  「王爺,晴兒確實跟李氏碎嘴,說了許多王妃與榕榕的事情,看來,您讓盧嬤嬤安排她去,確實是對的。」

  來報之人是吳管家的妻子,吳嬸。

  「知道了,你去清風閣找一下曉芳,讓她速來見我,記住,這事要告訴王妃,讓王妃去與她說。」崇睿神色淡然的說起慕子衿,眼神中沒有起伏。

  吳嬸去清風閣的時候,子衿還躺在病榻上,咳得撕心裂肺。

  「王妃,您可好點了麼?」

  「吳嬸,你有事麼?」吳嬸平時幾乎都在廚房那邊,鮮少見她出來各處,子衿料定她是有事才來的。

  吳嬸看了一下,見曉芳不在子衿身邊,便說,「王妃,王爺說讓曉芳姑娘去見他,曉芳姑娘呢?」

  「好,我知道了,曉芳手受了點傷,茴香正在與她包紮,等他們包紮好了,我會叫她去見王爺的。」子衿氣息不大穩,說完這幾句話,便有些虛脫。

  吳嬸得到子衿的保證時候,也不便打擾子衿休息,便離開了。

  不多時,茴香便拉著曉芳進來了,看見子衿,曉芳有些負氣,靠著牆,拿背朝子衿。

  「你今日都幹了些什麼,手傷成這樣?」子衿有些吃力的坐起來,有點擔憂的問曉芳。

  噗!

  聽完子衿的話,茴香忍不住笑了起來。

  曉芳生氣,捅了茴香一下,惡狠狠的說,「小籠包,你別惹我!」

  茴香大怒,她最恨別人說她胖,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將曉芳差點拆了王府的事情跟子衿說了一遍。

  茴香原想,子衿這般有原則的人,聽說曉芳干那些傻事,怎麼著也會罵她幾句的。

  可誰曾想,子衿居然對曉芳豎起大拇指,「曉芳好樣的,真解氣!」

  聽子衿這般說,曉芳開心了,回過頭來,得意洋洋的說,「那是,王爺再大他也是我師哥,把我惹急了,我回家叫我爹來收拾他。」

  師哥?

  致此,子衿與茴香總算知道,為何曉芳對崇睿從來都隨性,原來兩人竟是師兄妹。

  「可是,曉芳,眼下還有事得讓你幫忙。你會幫我麼?」

  子衿最善揣度人心,崇睿為了管束曉芳小破猴的性子,將她交給明覺大師感悟了兩年,明覺大師被曉芳感悟成了老頑童,曉芳性子卻還是那般無拘無束。

  可子衿,只需三兩句話,便能將曉芳收拾得服服帖帖。

  「你說唄,咱兩誰跟誰?」

  茴香翻白眼,「你還真將自己當回事!」

  「好了,你倆別吵,真有正事!」

  曉芳原本還想跟茴香吵回去,但是被子衿制止,便不鬧騰了。

  「王爺讓你過去……」

  「我不去,我不喜歡負心漢!」

  呃!

  「先聽我說,那李呈君必是李妃派來的細作,她來府上,肯定要找奴兒,我聽王爺說過,你擅長易容術,我估計王爺叫你前去,便是要跟你說這事,你得幫他。」

  「我為何要幫他!」曉芳秀眉一擰,還沒消氣呢?

  「幫他既是幫我,李呈君來王府,必然會對我下手。若是李妃知道奴兒被發現,我們可就都得死,特別是我,我指證她,揭穿她,逼她說實情。」

  「這事就我們幾個知道,誰敢?」

  「且不說盧嬤嬤會不會,可榕榕,你覺得關鍵時候,她會麼?」子衿說到這裡,也便不勸了,曉芳這人,不能逼,你得讓她自己想。

  不多久,曉芳便想通了,她恨恨的說,「便宜王爺了,哼!」

  聽她這樣說,子衿總算鬆了口氣,躺了下去。

  琅琊閣。

  「找我幹嘛!」曉芳踢開崇睿大門,大刺刺的走進來,看也不看崇睿一眼,找了個地方坐下去。

  剛哲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竟有讚許之意。

  崇睿有些無奈,「手好點了麼?」

  「不好!」

  「子衿可告訴你,我的意思了!」崇睿才子衿已經料到崇睿心裡的想法,也不跟曉芳囉嗦,直接開口便問。

  曉芳恨恨的看崇睿,「你們明明心有靈犀,為何卻不肯好好在一起?」還讓她一個小姑娘操心,真是……

  「你懂什麼?把任務完成好,我送你一把好劍。」崇睿難得跟她個小丫頭說。

  曉芳噘嘴,「我才不稀罕你的劍,讓我答應也可以,去看看王妃,她病得可重了。」

  「……」

  崇睿挑眉看她,卻不言語。

  「不去拉倒,我才懶得幫你,我回家,回我自己的家!」說著就去崇睿內室,包袱款款的打包了好些值錢的東西就要走。

  崇睿覺得頭疼得快爆掉。

  「我去看她,現在,去拖住李呈君!」崇睿不是真怕她走,而是怕她把師傅招來。

  得到崇睿的承諾,曉芳這才算完,將東西丟在剛哲懷裡,走了。

  「王爺,您確定她是你師妹?」

  「如假包換!」

  「我怎麼覺得她就是個活祖宗!」

  「有見地!」

  崇睿竟十分苟同剛哲的形容,他早就知道曉芳來王府,他要被她折磨。可沒想到她竟被慕子衿的廚藝征服,處處維護。

  「去見王妃?」

  「去看看吧,終歸是要見的,這一生那麼長!」

  剛哲將破雲刀往懷裡一抱,冷冷的說,「這是你的家事,與你安危無關,請便!」

  崇睿他出門的步子頓了一下,俊眉深深的擰成一條糾結的線,在眉心處形成一個苦惱的「川」字。

  遲疑片刻之後,崇睿沉默著,一個人去了清風閣。

  才走到清風閣門口,崇睿便聞見濃濃的藥味,還有從子衿臥房傳出來斷斷續續的咳嗽,崇睿的步伐遲疑了片刻,但片刻之後,便更加堅定。

  藕色紗簾後面,便是子衿臥室,那一層薄紗,此刻卻好似千斤重。

  子衿咳得嗓子都啞了,聽見動靜,只當是茴香來了,便出聲喊,「茴香,給我倒杯熱茶,有點渴!」

  崇睿踟躇了一會兒,轉身去給她倒了杯水。

  子衿沒聽見茴香回應,以為是自己幻聽,便自己掙紮起身,想到外間倒杯水給自己喝,卻沒想到會看見崇睿。

  她腳下一軟,眼看就要摔倒。

  崇睿的瞳孔驟然一縮,扔了茶盞便跑過來抱住子衿,「誰讓你下床的?」

  子衿掙扎著起身,快速退開,並恭敬的給崇睿行禮,「子衿不知王爺駕到,失禮了。」

  「你一定要對我客客氣氣,把自己當成一個下人麼?」崇睿是真的怒了,將他推出去的明明是她,如今她卻好意思跟他置氣。

  子衿跪在地上,崇睿不讓她起,她便一直跪著。

  她將李呈君招惹進王府那天起,她就料到崇睿知道後,他們的關係會回到最初,只是她當時沒想到,這一切,竟然會讓她如此痛。

  「起來!」崇睿的聲音聽上去隱忍著極大的怒氣。

  他確實在克制,他需要很努力,才能克制自己不伸手掐死慕子衿。

  得到他的首肯,子衿這才起身,崇睿卻冷眼看著,並未扶她一把。

  「我已跟呈君榕榕說過,你養病期間,不必打擾你,你休息吧!」崇睿不願看子衿倔強的樣子,轉身欲走。

  「若是曉芳沒有要求,王爺還會來清風閣麼?」在腦子還未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時,子衿的嘴巴已然先一步將這句話問出口。

  果然。

  崇睿聽到子衿這番話,愈發冷漠的看著她,「慕子衿,你知道你為什麼不幸福麼?因為你總是那麼聰明。」

  子衿的通透與理智,讓她能準確的算計別人的心思,以至於她害怕,她不敢往前走一步。

  就像此刻,若是曉芳沒有求崇睿來看子衿,崇睿是萬萬不會出現的,可子衿卻不能像其他的女子那般裝著,忍住,她直接便問出來了,一點面子都沒留給崇睿。

  說完這句話,崇睿拂袖而去。

  看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子衿喃喃自語的說,「你永遠不會知道,我為何這般不幸福!」

  說完這句話,子衿便軟軟的倒下,暈倒在冰冷的地上,而此時,崇睿的最後一片衣角剛好消失在清風閣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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