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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第一次讓他生出恨意,還是少年時。與綿長的愛同樣縮長的恨意,就像把鏡子的兩面。他失去她的那天,牢牢記著奶奶的話,有朝一日,一定配得上她。

  為了配得上她,他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本能看出那個女人處處的蹩腳和奇怪,本能瞧出她的漏洞和兇狠,卻因為一種盲目的期待,被一種奇怪感找到家人然後才會有根基,小孩有了根基才能長成參天大樹、才能有出息的心態所支配,忽略了所有,帶著慘烈的情緒離開,卻落入了那樣的陷阱中。

  成為“達爾文”的那兩年,是他人生的信念和太陽崩塌的開端。無數次覺得死亡才應該是解脫,可即便成了行屍走肉的模樣,卻仍未真正放棄過。

  愛沒有發泄的一日,終於轉化成了陰暗的恨意。

  在他從程可可口中得知,死了的朋友是阮寧的那天。

  那天的雪真大。可是它們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就像阮寧的死亡。

  壓倒了一切的濃烈的恨意,終於化作了螻蟻遇洪的奮力一擊。

  是恨支撐他活了下去。

  他想他得去看看,就算小栓變成了白骨,就算小栓不能呼吸了,他也得去看看。換了奶奶的棺材的珠子還得贖回來,放到小栓的墳前。

  奶奶說,那是給孫媳婦的。

  是那一天,讓他知道,感情是世上最無用的東西。

  直到再次遇到阮寧,變成了恨的愛潰不成軍。

  宋林的那封信,除了逼他和阮寧分手,還曾告訴他,必須離開阮寧,否則阮寧會看到他成為人販子同謀的新聞。而費小費作為人販子的女兒,也會前途盡毀。

  宋林一攬全收,事實上他也摸不准俞遲的軟肋究竟在哪兒。

  那封信並非至此結束,他在結尾來了問了幾句:“究竟哪一句話會讓你離開阮寧?我很好奇。”

  俞遲燒了這封信,在火光中用鋼筆回箋一封,三個字說給自己也說給他,力透紙背:“都不會。”

  沒有什麼能讓他再一次放棄阮寧。

  這也是宋林一直疑感於俞遲自殺舉動的原因。

  因他說得明白,宋林備戰了很多年,卻茫然若失,找不到那個對手,直到宋中元這條小魚場聖漸換了長鱗,鑄了金身,搏擊海浪,湧入金門。

  直到宋中元娶了阮寧。

  一轉身,如同濃霧一樣不可提摸的那個人又回來了。

  這一次,羽翼豐滿,再不可折。

  宋林的公司將新年度工作重心移至延邊和香港兩處,宋林延邊和香港兩處辦公,飲食上依然不規律,還添了胃痛的毛病。龔長秋跟著他,費心著力為他做吃食,日日送去,卻也不見他動多少,反而不如去員工餐廳裝親民裝和氣吃得多。

  她頗是無奈,但見宋林公司香港員工個個無不且羨帶妒暗地喊她“宋太”,心中寬慰不少。可是分明宋老太太都承認她了,分明他已許久未提過阮寧,分明他每周都送最貴花束給她,娶她的事卻仍未提上日程。

  長秋不知道宋林在想什麼,而宋林只是在潛息,在休養,在等待。

  他在等一個消息,不,準確說來,是一個電話。

  5月15日,上午十一點二十分,程可可的電話如約而至。

  阮寧夫婦回到了園子。

  宋林最近下午直有喝Earl Grey的習慣,喝慣的黑咖啡這兩日售賣估清,暫時換成了這個。

  他接到程可可電話的時候,吊著的一口仙氣總算吐了出來:“成了?”

  程可可低聲道:“俞家之前我已經去過,做過鋪墊,俞老對阮寧開個滿意,他聽聞阮家的事,只說了一句知道了。言語雖寡,但我瞧他表情,並不輕鬆。”

  她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說,阮寧會不會因此和俞遲決裂?”

  宋林懶洋地向她:“這得問你了。依你對俞遲的了解,他會違逆俞立的意思嗎?”

  程可可條件反反射地搖頭:“俞遲不會。這輩子他最在意的就是他祖父的看法,因為林奶奶去世時和丈夫的賭約未完,他為了完成奶奶的遺題,這輩子一定傾盡全力討得俞立最終的認可,並且擊敗他,讓他心服口服,直至跪在林奶奶的墳前。”

  宋林微微笑,掛掉了電話,隨即囑咐了秘書,訂了凌展的機票。

  長秋約他晚餐,宋林一身簡裝,換掉了西裝。她點了一份鵝肝炒飯給他,他含笑吃了下去,又點了一份烏魚子凍,他也吃了下去,再點了一碗春杏排骨例湯,宋林頗為難卻又頗香甜地含笑喝了進去。

  長秋嚇得一哆嗦。

  宋林這樣吃飯,認識他許多年,只有兩回。

  第一回是聽說阮寧懷孕了,第二回是聽說阮寧嫁人了。

  跟阮寧搭上邊,什麼厭食症都不藥而愈。

  宋林同她交代著宋氏慈善基金會近期的理事會相關安排及工作中心,他頗看重慈善,也頗看重長秋,順理成章把這塊工作交給了長秋。

  長秋也怪愁的,嘆息著,截斷他的話:“宋少,這回阮寧又怎麼了?”

  宋林眉尾上翹,眼睛彎彎,好像一輪春花映襯下的白月,帶著發自內心的暢快,全然不是之前兩回的借飯澆愁。

  宋林這些年與長秋糾纏不清,說不愛卻也不捨得放手,與其說是情人,倒更像知己好友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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