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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你,好心人,雨水淋濕了我又有什麼要緊?我生命中的光輝已經熄滅了。

  ×月×日

  她不曾參加音樂會,因恨?因病?不管是恨,是病,一切都是我的罪孽。

  同學們的掌聲只增加我的惆悵,即使是全世界人們的讚美,我只願選取她的一顆心。我避去惱人的噪音離開會場,草坪上望見張若白的身影;我不願面對著他,返身返回宿舍。黑暗裡我獨坐窗前,滿月的光輝照著我,滿懷的思苦對著月亮。

  ×月×日

  無錫,青的山,綠的水,無比的美麗,但蘊藏著無盡的哀愁。青山蒙她的步履而栩栩欲活,綠水因她的照影而盈盈含笑;我羨霎惠山,妒煞太湖。

  她和眉貞迷山,黑暗中我們四處尋找。夜深氣冷,群林在風中傳語:“她在哪裡?她在哪裡?”我在林中狂奔,復聞流水嗚咽低泣:“她在哪裡?她在哪裡?”……

  我湧上與那暴雨等量的感謝心情來感謝上天,當我的臂膀衛護著她;如果這一剎那是永恆我已經別無所求!

  ×月×日

  炎熱的暑校暖不回我冰凍般的心。

  現在我知道華愛我有多深,多廣,她的微笑如陽光普照著大地,只有在她的微笑中,我才意識到自己在呼吸。

  夜,無助的黑暗中我思念著她……

  ×月×日

  無望的終點,燃起了星星希望的火花。假如我她……假如我向她要求……啊,天!我怎麼能夠向她言明呢?難道我……難道我向她說:讓我們來試一次……啊!怎麼能夠呢?怎麼能夠呢?我怎麼能夠那樣做,而不被她拒絕,或是誤會呢?

  ×月×日

  我反覆思量,心濤彭湃,時憂時喜。矛盾、焦灼、苦惱、迷亂。

  我不能寫,不能說;寫得出,說得出的只不過是浮呈在表面的,而深深存在我的心底……

  ×月×日

  歌劇《月光公主》轟動了全校,但卻像一枚炸彈,炸裂了我的心鮮血淋漓:世上有誰能扮演這角色如她般出色?她的歌聲纏繞著日月,步履踩踏在我的靈魂上;日月黯然無光,我的腸寸寸斷。誰說我就是那牧羊人?我比他更加不幸,空擔了薄情的罪名!

  ×月×日

  我敢盼望真能見到她?光赤的腳,一身白色的寬袍;皎潔如明月,輕盈如仙子。啊,天!留著這副形象,當我夢著她是我的新娘。她對我的心使我感泣,我為自己的幸福而顫慄;但只懼這幸福如肩上小鳥,轉瞬飛去。她對我的請求不無躊躇,我能說些什麼呢?我能告訴她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個身有暗疾的人嗎?

  ×月×日

  我忽然十分懼怯起來了,與其說懼怯,應該說羞愧。如果她以為我不想和她結婚而想侵害她,我將怎樣向她解釋呢?我不能忍受被她誤認為一隻色狼。一切的希望和計劃像被澆上沸水的冰雪,全都消融了。

  天,我現在知道自己是如何的懦弱、無知和彷徨無主的。我懇望有人指導我,但是,這世上又有何人能夠指導我?

  ×月×日

  我如獲至寶地得到她的短簡,告訴我今晚上她將在院中等候我。我把那連標點符號一共十四個字,反覆地誦念了不知幾多遍,我把它疊折好放入貼身的衣袋裡,時時的摸觸著,否則我將要懷疑這也許不是真實的。

  命運之神不曾給我以青睞,我觸著她的唇,我的心如千鈞石,她拒絕了我的愛撫,使我羞愧得無地自容。我黯然離開她家小庭院,別了!永遠在我的記憶中的樂園。

  ×月×日

  我應該怎樣感激她對我的愛?就是她對我的愛深,我的痛苦也深。每一次我望入她的眼,那樣的純真、無邪、蘊含著宇宙間永恆的善良與美麗,我遍吻著她的臉,用作永生的追憶。每一次我離開她,踏著孤獨的身影回校,心靈上的重擔重過麻木沉重的雙腳。

  ×月×日

  她流著淚說我們應該終止這使她日夕不安的約會了,我不能怪她,或是向她表白我的心,除了期期艾艾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現在,前面的路堵塞了,後面的路也已斷絕!我進不得,退也不能。我痛悔當初認識了她,撕碎了平靜,陷入了完全的瘋狂,瘋狂!

  ×月×日

  在苦惱的領域中,我像從南極匍匐到了北極,受過這極端的苦,再到另一極端的苦;誰說失戀的苦能如我所受的的萬分之一?

  ×月×日

  我心神迷亂,學校,課堂,畢業考……

  我要破窗飛去,化入冥冥太空之中。

  ×月×日

  我不能不見她!現在我已經到了不顧一切的地步,只求能有機會見著她。

  但是,我的嫦娥飛天了!月亮隱去,星星也暗了。只留下我的殘骸,浮沉在這無邊黑暗的苦海里。

  ……

  (這兒字跡十分潦亂,日記中斷相當時候。)

  ×月×日

  ……

  元光的關懷並不能減輕我心中的苦楚,我如同一個垂死的人奄奄一息;如果我能死去!如果我能死去!

  ×月×日

  朝朝,她在我的眼前;夜夜,她在我的夢裡。

  我思念我生命中的紅薔薇,古今中外,詩歌文章中思念之情,不足為我馨述。

  華!華!華!我生命中唯一的華。

  ×月×日

  ……

  我的淚已涸,心已灰,整夜作信,翌晨燒毀。如果我回到上海,如果我現在插翅飛回上海。

  ×月×日

  母親要我去馬家度除夕,高燒的紅燭,豐盛的筵席;對著喜氣洋洋的我母,家主席上卻不是我父。孿生的弟妹笑語咿呀,我弟?我妹?我飲盡杯中的酒,再盡,三盡,無窮盡……依稀我痛哭,母親送我回陳家;臥榻上,她為我蓋好棉被,依稀她的眼中閃著淚光。樓上人語嘈雜,男聲、女聲和著麻將聲;我蒙被及首,黑暗中哀哀悲泣……我身已回上海,推開那竹籬門,淨華立在那小池畔。我向她奔去,擁她入懷,她的臉如冷玉……我奔入黑暗的煤炭室,哭倒在煤炭堆上,有手撫摸著我的臉,肩,背,腿……就來的唇,吮吸著我的嘴唇。華!華!華!你終又回到我身邊!天!天啊!我竟……我竟……我清醒過來,天啊!陳元珍!啊!這一切……是幻?是真?我推開她的身子,捧著如焚的腦袋,無處躲藏赤裸的身;女妖吃吃地笑,說我玷污了她的清白,我瘋狂般地吆喝著,樓上的人們千軍萬馬般地下來了……

  命運之神對我作獰笑,問我是否滿意這一個“解答”,現在,終身幸福因此泯滅了,千次萬次我盼望這一場夢,我一生所得的只是這一場夢,而這一場夢,結束了我的一生!

  我閉上眼睛合上這本日記薄,留下多年來不復再流的眼淚,等到我又足夠的力量恢復了自己,撕開陳元光給我的一封信。信中他重申水越對我的摯情,並以陳元珍的事痛責他自己。陳元珍的父親更逼迫水越和陳元珍結婚,但是沒有成功。水越立意還清其父生前的債務,進了一所工廠工作,直到半年前被迫離開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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