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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春燕整個都愣住了,她不是伶牙俐齒的人,她笨拙而費勁地說:“你,你別這樣,咱倆不是都說好的嗎?我就是過來照料你倆天,給你送點吃的,你不用太感謝我,真的,別的熟人要生病了,能幫的我也會幫。你,你現在生病著呢,你說的話你都不知道什麼意思你,穆昱宇,咱不帶這麼玩的成嗎?我,你帶我上哪去啊你……”

  穆昱宇猛地抬頭,冷冷地問:“別的熟人要生病了,你也這麼幫?”

  “是,是啊。”

  “我要跟你在一塊,是因為感謝你?”

  倪春燕咬著嘴唇。

  穆昱宇忽然笑了,他放緩了口氣,柔和地說:“春燕,其實你也很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你一樣,所以別說這種不著調的話了啊,咱倆誰還能騙得過誰?”

  倪春燕緊緊閉上嘴。

  電梯到了,穆昱宇拉著她出來,慢慢朝自己病房走去。進到裡面時,他是真累了,喘著氣鬆開了倪春燕的手,氣氛有些尷尬起來,倪春燕掩飾著說:“我,我去給你倒湯喝。”

  “等會,你坐下。”穆昱宇指著那個椅子。

  倪春燕不明就裡,遲疑著坐了下來,穆昱宇走過去蹲下,脫下她受傷那隻腳的鞋,將她的腳放在自己膝上,拉下襪子,只見雪白的踝骨那高高地腫了一圈。穆昱宇嘆了口氣,按了按,問:“疼嗎?”

  倪春燕眼圈一紅,別過臉沒吱聲。

  “摔疼了,可你爬起來還繼續往這趕,你心裡,是更怕我喝不上口熱湯著急吧?”穆昱宇輕輕揉著她的腳,然後淡淡地問:“你怎麼這麼傻,我難道還缺這口湯?”

  倪春燕咬著唇微微顫抖,顫聲說:“我才沒。”

  穆昱宇低著頭,啞聲說:“春燕,我不是那種黏黏呼呼跟娘們似的男人,可這會我覺得挺惱火,心裡頭不舒服。我覺得我很窩囊,我他媽早該想到大冬天你一個女人出門多不容易,我該給你派車,該給你買厚衣裳,該讓你舒舒服服呆家裡頭,我不該賴醫院裡,賴著你,讓你這麼冷的天還來回折騰伺候我。是我自私,對不起。”

  他抬起頭,看著倪春燕,輕聲說:“你看,我就是這麼個自私的人,我凡事一上來會先考慮自己,我老忘了該替你著想。我除了有點錢,說實話過日子組建家庭這種事我不占太多優勢,可我還是想好好學,想學了跟你好好在一塊,這輩子能讓我這麼說的女人,可能就你一個了,我是認真的。”

  他說完,也不管倪春燕會有什麼反應,輕輕把她的腳放在鞋子上,站起來按了鈴。不一會,一個護士走了進來,恭敬地問:“穆先生,您怎麼樣?”

  “我沒什麼,倒是我們家這位的腳受了傷,我想麻煩你推個輪椅過來,帶她去看看怎麼回事。”

  他曖昧的用詞顯然刺激了那名護士,那姑娘眼睛一亮,好奇地打量了幾下倪春燕,然後才點頭走出去,倪春燕窘迫得要命,尷尬地說:“我,我可什麼也沒答應……”

  穆昱宇笑了,看著她說:“沒事,你慢慢考慮。”

  倪春燕著急地擺手說:“穆昱宇,你這麼說讓外頭的人怎麼想,我是不怕,我沒啥損失,你就不怕別人笑話你……”

  “我什麼時候管過別人怎麼說我?”穆昱宇輕描淡寫地說,“其實都是你不好,我認真在追求你,你偏不當回事,我沒辦法,只好先自作主張。”

  倪春燕帶著惱火問:“我要是還不答應呢?”

  穆昱宇抿緊嘴唇,深深地看她,一直看到她有些犯怵,才輕聲說:“你終要答應的。”

  第65章

  倪春燕的腳只輕微扭傷,並沒多大事,也就在家歇幾天的工夫,可這麼一來,她便不再到醫院來了,穆昱宇也沒捨得讓她來。

  但倪春燕又一次避開他也事實,表面上的原因受傷,可內里的緣由卻還跟穆昱宇下雪那天做的事,說的話有關。穆昱宇在想,倪春燕一定很困擾,她生性老實,不會拒絕人,又經歷過哀告無門的苦日子,誰對她不好記不那麼清楚,可誰對她好心裡卻有本明細帳。更何況她心底慣性似的掛念著穆昱宇,算不清得失的,他的好,看在她眼底定然加了砝碼,一早就已經偏了天枰。

  但她還不信他,不不想信,而不敢。

  年輕時能追在他屁股後面不顧一切披荊斬棘的女孩,成年後其實也明白,那些勇氣說穿了都不經世事的愚昧和天真。生活早已用百倍的殘忍教導她,過日子最要不得的就不知所以卻一往無前,摔過一次不要緊,要緊的永遠都,能不能爬起來以及起來後別在同樣的地方再摔一次。

  她已經在名為穆昱宇的這個坑前摔了兩回,頭一回可以歸咎為年少無知,第二回可以勉強算做點最後的白日夢,這已經一個講求實惠的女人對自己內心那點不切實際的念想最大限度的縱容了。無論如何,她摔不起第三回。

  就如曾經的穆昱宇那樣,倪春燕也亟待回到自己熟知的生活中,那個生活雖然孤獨清貧,可她會覺得安全。

  這些穆昱宇都想到了,可他於感情也一知半解,只憑著洞悉人心的本事才得以窺見一二,他想對倪春燕好,卻有些不得法;他想讓倪春燕相信他,可也知道,信任不靠大聲嚷嚷信誓旦旦就能建立起來的;他甚至想過如果不行,要不跟倪春燕簽個合同,分她一些財產,令那種無形的擔憂在有形的保障面前化為烏有。可他轉念一想,這樣只怕要弄巧成拙,倪春燕愛錢,可不愛他的錢,這兩者之間看似一致,本質上卻涇渭分明。當初麵店的事可還沒過去,他這時候再貿貿然提錢,便倪春燕再隨遇而安,恐怕也不會跟他善罷甘休。

  那麼該怎麼辦?

  穆昱宇一生中頭回為一個女人為難,他給得起的東西未必對方稀罕的,他認真說出的話對方不敢拿來當回事;他知道那個女人愛他,掛念他,他無可替代;可他也知道那個女人抗拒他,遠離他,不對他有所期待。

  倪春燕一不來醫院,穆昱宇便覺得自己沒有必要繼續住院了。他的身體素質本來就好,康復進展並不差,因為胃口不錯,他出院的時候還重了幾斤,臉色也不像以前那麼頹敗,長期的失眠也得到很大程度的改善。除了比以前容易疲累,他甚至看起來氣色不錯。

  舊曆年底照例公司多應酬,往年許多重要宴會穆昱宇都親臨主持,但今年他以身體不好為由,謝絕一切宴請,只在全公司年終員工歡慶會上露了一下臉,講了幾句勵志話語後便匆匆離場,他做甩手掌柜,底下一幫人卻忙得腳不沾地,就連林助理這麼聽老闆話的下屬也忍不住拐彎抹角問他什麼時候回辦公室工作,姚根江則直接打電話質問他所謂的療養期不有點太長了?穆昱宇對此裝模作樣地嘆氣說沒辦法,身體狀況不允許,現在心有餘而力不足,恐怕還得繼續療養才行。

  他對外宣稱自己年紀輕輕就累出心臟病,這樣的消息固然有人歡喜有人愁,可當著面,誰也必須說一句身體要緊。

  臨近歲末,他自成年後第一次想跟大街上任何一個普通老百姓一樣過個簡單熱鬧的年。他不能再一個人了,再不把年節當回事,某些時候,能不孤單,還不要孤單的好。

  大年三十這天整個穆宅空蕩蕩的,除了安排值班的門房司機外幾乎就沒人。就連盡忠職守的孫福軍,在最後一遍檢查屋內設施後,也來到穆昱宇的書房告辭。臨走時,孫福軍對於把東家留在冷冰冰的房子裡過意不去,他將應急電話都寫在一張卡片上,鄭重其事地放在穆昱宇面前,問:“先生,這麼說可能有點冒昧,但您願意今天去我們家吃年夜飯嗎?也不太遠,開車上了高速也就兩三個鐘頭的路。”

  穆昱宇笑了,和顏悅色地擺擺手說:“別管我,你該幹嘛幹嘛去吧,早點回去你爹媽也早安心。”

  “可您今晚上哪吃啊?廚子都回去了,我也沒聽阿林說過您今晚有宴會什麼的……”

  “我有地方去,成了吧?”穆昱宇不耐煩地說,“得了,甭囉嗦了,你那嘴臉都趕上給孤寡老人送溫暖了。去去,趕緊走。”

  孫福軍呵呵笑了,又一次問:“您真不去啊?我們家真挺好的。”

  “下回,”穆昱宇笑著說,“下回我一定去,回去後該問的都替我問聲好吧。”

  “哎,謝謝您。”孫福軍笑著說拱拱手,“我先給您拜個早年了。”

  “過年好,開車小心點,”穆昱宇點頭說,“回來給你們發開門紅包。”

  孫福軍高高興興地走了,穆昱宇一直在書房呆到下午兩點,才慢吞吞地起身穿好大衣,圍上圍巾,提了幾袋東西,走出了書房。

  天公作美,臨近春節的時候放了晴,陽光灑在路兩邊的積雪上,泛著銀白色的光。空氣清新而涼慡,呵氣成霜,可大概穿得夠暖和,穆昱宇卻覺得從心裡往外泛著暖。他在庭院外稍微站了會,老陳已經把車開過來停下,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不好意思,今天還要你加班,”穆昱宇難得客氣地說,“大過年的,辛苦你了。”

  老陳受寵若驚,結結巴巴地說:“先,先生您說的哪裡話,我的工作不就給您開車,這什麼時候不開呢?”

  “今天不一樣,”穆昱宇微笑說,“我們走吧,早點到地方,你也能早點回去吃團圓飯。”

  “。”

  老陳開著車徐徐朝市區駛去,這座繁忙的城市臨近春節人一下少了許多,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大馬路上路況順暢得不行,車輛稀疏,偶然間見路邊有小孩蹲著放鞭炮,玩著笑著,分外開心。

  穆昱宇看著這些,心情很愉快,他問老陳:“家裡大人孩子都挺好?”

  “挺好的,”老陳呵呵地笑著應,“我們家大家庭,父母還在,年夜飯照老規矩,兄弟姊妹幾家人湊一塊吃,加上各自的小孩,哎呀吵死了。就為了這頓飯,我爸媽老兩口打一禮拜前就開始準備了,累著呢,可說到底現在有啥沒吃過非得過年吃呀?就為圖個氣氛唄。”

  “聽起來很熱鬧。”穆昱宇微笑著說。

  “很熱鬧啊,”老陳說,“過年嘛,家家都這樣。”

  穆昱宇但笑不語。

  老陳大概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忙補充了一句:“我的意思等您往後成了家有了孩子,咱們宅子裡也會挺熱鬧的。”

  穆昱宇想起什麼,勾起嘴角,緩緩地說:“我要有個孩子,現在的屋子就不能住,格調太冷,玻璃製品太多,不光不利於孩子成長,一不留神還得把他磕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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