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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座的景向晨也沒有不耐煩,安靜地等著我,看向我的眼神帶點若有所思,好像眼底還蘊著淡淡的笑意,很淡很淡,不過不是上次那次疏離的淡笑,我也說不出那裡不同,不過就是不一樣。偶爾在我扛不住不自在頓住時,還會撿起叉子可有可無也叉那麼一小塊,丟進嘴裡輕抿,比我還細嚼慢咽。是的,高中我就發現了,他不喜歡吃甜食。

  蛋糕很小,縱然是一小口一小口消滅,不出一刻,還是吃了個精光。

  “再來一份?”

  問出這句話時,對座景向晨眼中的寵溺讓我有一瞬的錯覺,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高中,回到了烈日炎炎下,我眼睛半眯抬頭,看到的也是這樣溫柔乾淨的笑容——

  要不要再來一個冰激凌?

  我回神抬眸看他,看到他好像也怔了怔,然後眼中的柔情漸漸淡了,轉瞬消失不見。

  不管怎樣,他仍是一個修養很好的人,我想。

  不然他不會眼中的柔情都散了,卻仍是貼心地又幫我要了一份芝士蛋糕。

  雖然我已經吃不下。

  從餐廳出來,城市的燈光璀璨迷離,街道人來人往,各自聚散。

  想起他剛才有點多的電話,我將外套遞給他,“你忙的話,我搭地鐵回去就可以。”

  他沒接,也沒答話,只看了看我,眉頭蹙起。我略略尷尬。

  我今天上身穿一字領襯衫,襯衫塞進下身裙子裡,底色深藍色的波點裙,裙子下擺是斜斜的荷葉邊,不算短。

  所以其實也不是很露吧?只是有些修身,將身材勾勒得比較誠實而已。

  不過,來往路人有意無意瞄過來的目光是有那麼一點……不可描述。

  “冷不冷?”他清冷開口。絕對不是關心的語氣。

  我搖了搖頭。

  他眉頭頓時蹙得更緊了,聲音加重:“怎麼不冷,都起風了。”說著抬手就要有什麼舉動,卻又忽地頓住,然後手就那麼在半空來回動了動,非常不自然地動了動,終又收回去,最後目光移向別處。

  “把外套穿上。”

  語調是溫和的,卻也帶著不容拒絕。

  S市的確是個暖和的地方,春天剛冒出頭,氣溫就明顯回升,這會兒風兒吹在臉上都是柔柔的。

  我盯著外套頓了下,還是乖乖穿上了。深色修身夾克,穿在我身上卻很大,袖子卷了兩褶才勉強露出手腕,套在身上什麼曲線事業線都被淹沒了。

  但某條愛情線卻似乎悄悄露出了頭……

  衣服穿好,拉鏈拉上,我看向他。景向晨又看了我一眼,像是忍不住一樣,幫我把拉鏈又往上拉了拉,很快速的動作,伴著一聲輕斥:

  “六年怎麼還傻了呢!”

  “……”

  來到停車的地方,幫我開了車門,景向晨也繞過車頭上了車,卻沒有立刻發動車子。

  相對狹小的空間,空氣變得有些侷促曖昧。

  雖然已經有過兩次共處一車經歷,但這次氣氛明顯有些不同,我甚至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身上跟我的裙子莫名有點搭的他的外套有著他的味道,淡淡的,很清爽,卻讓我有仿若被擁抱的錯覺,臉上莫名飛過一抹熱,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座椅上的皮質……

  或許是他的那句“怎麼還傻了呢”給了我勇氣,我淺吸了口氣,在他手觸車鑰匙啟動的那一刻,開口:

  “你……有時間嗎?”

  景向晨頓了下,轉頭看向我,微微挑眉。

  “怎麼了?”

  沒有回答有還是沒有,只是反問怎麼了,語氣淡淡的。

  “……可不可以陪我看場電影?”

  自這句邀約發出,時間霎時變成了一碗玉米濃湯,很濃很濃的那種,一寸一寸很慢很慢地滑過喉嚨,噎得人喘不過氣來……

  心口忐忑著,指間座椅的皮質被悄悄揪緊,我的指甲甚至不受控制地狠狠扣了扣……

  是真皮的麼?

  這個念頭令我又倏地住了手,殘暴肆虐的手一秒收回,很不自然地規矩搭放在腿上。

  相較於我的局促不安,景向晨簡直可以用氣定神閒來形容,偶爾若有所思看我一眼,嘴角全程勾著淡笑。在我倏然抽回手的時候,嘴角勾著的那抹笑驀地放大了,似是忍不住一樣,眼睛隨之看向別處,有些漫不經心地道:

  “最近有什麼好電影嗎?”

  ☆、靠近

  “最近有什麼好電影嗎?”

  沒有回答可以還是不可以,只是反問最近有什麼電影嗎,語氣依舊淡淡的。

  大概怕他拒絕,我衝口而出一部電影名。

  目光仍在一處,聽聞我的回答景向晨當即又笑了:“這部你不是已經看過了?”

  是啊,電影沒上映前就看了。大約一周之前,電影點映,組織媒體劇院看片會,提前寫影評,供稿宣傳。不過“你怎麼知道?”

  景向晨頓了下,沒有回答我,只是將目光轉過來,對上我的,之前的閒適自若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深,深深地看著我,緩緩地問:

  “你真的希望我陪你嗎?”

  那種深,似大海般沉靜深邃,好像不是在問一場電影,而是在問一場愛情。

  你真的希望我陪你嗎?

  你真的希望我愛你嗎?

  真的希望嗎?

  電影屏幕忽明忽暗的光映在他俊挺的側臉,我微微側過頭,想起十六歲的我們第一次看電影,也是這樣,忽明忽暗的光映在他年少的臉龐,兩顆眼睛明亮得像寶石……

  雖然受了我的傷害,但好在時光厚待,二十四歲的男人,眼神依舊清澈。甚至歲月的打磨下,少年眉目愈發堅毅英挺,我靜靜看著,心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動翻滾著……

  如果說十六歲的我不懂愛,那麼二十四歲的我未必就進步多少,但至少我不會再欺騙自己的心。

  這一刻心裡涌動翻滾的是喜歡吧?

  喜歡他什麼呢?年少的青春回憶?現在的溫文有禮?

  是的,都喜歡。喜歡他表面的溫潤、掩藏的囂張、聰明過了頭、心理和身體的乾淨,他的溫暖和快樂,都喜歡。

  我心裡有一個模具,套在你身上,不大不小,不多不少,剛剛適合。

  真的希望你陪我。

  真的希望你愛我。

  ……你呢,你還愛我嗎?二十四歲的你還會再愛我嗎?

  這雙依舊清澈的眼睛裡是有眷戀的,可也有更深沉的東西。是怨嗎?恨嗎?讀不出的深邃,但可以肯定,那裡面是隔閡,包含了六年的隔閡……

  大概感應到我的不專注,昏暗裡他也轉過來看我,眼神平靜,停了幾秒,才問:“怎麼了?”

  怎麼了?

  與剛剛車上的那句一模一樣。

  十六歲看電影時他對我說過的話毫無徵兆地飄入腦海——我該拿你怎麼辦?

  我有一句對不起想要給你,你願意收下嗎?

  望著六年後他愈發堅毅英挺眉眼,我沒能遞出一句對不起,只遞上去一顆爆米花,怔怔問:“要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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