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3 代價，也許很大
楚江南愣了片刻，才沖遠處的夢南天頷了頷首，便轉身朝院外而去了。
七七卻在他走出這扇院門的時候，忍不住回頭多看了他幾眼。
那道高大的身影一如過去，安靜走在風中，完全激不起半點漣漪，那麼淡然，淡得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可現在……
直到院門處沒了那道身影，整個門口又變得空蕩蕩的，她才收回落寞的目光，一回頭便對上夢南天沉寂的雙眸。
「怎麼樣？大皇伯，你可瞧出了什麼？」
夢南天搖了搖頭，同樣朝院外望了眼，才又瞅她一眼，舉步朝屋內走去。
年一已經回房休息了，這屋子裡剛才還在做事的人也走得七七八八，現在整個偏廳就只有他們兩人。
「大皇伯，連你都看不出來嗎？」七七直直看著他，認真問道。
夢南天走到一旁坐下，也向她招手，讓她過來落座。
七七卻只是站在他跟前，垂眸盯著他，還在等他的答案。
夢南天無奈，淺嘆了一聲：「不知。」
不知……果然連大皇伯也看不出來，那惡靈的功力是真的那麼厲害，還是說……
她已經不想去想這些糾結的事了，依然直盯著夢南天的雙眸，她問道：「有沒有辦法？」
「你的意思是……」
「就當惡靈在他身上，有沒有辦法讓惡靈與他分開？」她沉聲問道。
夢南天緊抿薄唇，沒有說話。
七七走了過去，在他身旁蹲下，抬頭看著他。
見他竟又別過臉不看自己，她心一緊，來到另一側，這次直接牽上他的大掌用力搖了搖：「大皇伯，你既然有辦法，便快告訴我。」
夢南天知道自己今天不給她個說法，她一定不會放棄，可是，辦法也許是有，但他……如何捨得？
「大皇伯。」七七又用力握了握他的大掌。
見他依然不願意開口，她忽然一咬唇，把夢蒼雲跟她說的話，同樣丟給夢南天：「若是惡靈在他身上，我不想辦法將他除去，那麼，從今以後這世上就再也沒有楚江南這個人，再沒有我的師兄，你的徒弟。」
這話如同一把錘子，用力捶在夢南天的心上，再看他時，夢南天眼裡已多了幾分痛楚和哀傷。
「你也捨不得他，是不是？你是他的師父，可他剛才……」
「別說了。」夢南天閉了閉眼，剛才不是沒有注意到，一向對他尊敬有加的南兒未曾喊過他一聲師父，走時也不過向他匆匆點頭。
可是，萬一他只是一時疏忽呢？他們如此懷疑他，萬一真的弄錯了呢？
「大皇伯……」
「你真的肯賭嗎？如果……代價是要賠上他這條性命？」
這話讓七七一下說不出半個字來，抬頭定定看著他，一瞬間緊張得連指尖都在發抖。
「別怕，大皇伯只是打個比如，也許事情沒到這麼嚴重的地步。」夢南天是始終見不得她這受驚的模樣，又無奈淺嘆了一聲，在她追問之前，他無奈道：「辦法不是沒有，只是……」
「大皇伯，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你知道我現在緊張得連掌心都在冒汗。」她真的快要瘋了！
「我知道，你稍安勿躁。」夢南天把她扶了起來，讓她在身旁坐下，他才看著她，輕聲道：「趁他元氣最弱之時，以鎖魂釘打入他天靈。」
「大皇伯，那是死穴！」七七嚇得霍地站起，垂眸看著他，急道：「那不是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而是直接會要他的命！」
「所以，我說這事有風險。」夢南天抬頭看著她，眼底有著沉痛：「我說過代價也許很大。」
「不能這樣，不能用這個方法。」七七立即拒絕道。
想了想，她又看著夢南天，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還有其他辦法的是不是？大皇伯，你懂得這麼多，你一定能想到其他辦法的。」
「他太強悍，如果真的在南兒身上，我卻完全感應不到他半分，只能說他的力量已經超乎我的想像。」若有其他辦法，他豈會如此拿自己徒兒的性命來冒險：「我完全沒有辦法對付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將他逼出南兒的身體。」
「可是，師兄他……」
「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夢南天打斷她的話，盯著她蒼白了下去的小臉，認真道：「我曾聽你二皇伯說過，天靈被毀，只要搶救及時，人還能活過來，只是風險太大。」
七七不說話，緊緊盯著他的臉。
夢南天繼續道：「兩柱香之內把鎖魂釘取出，對他施救，人便有七成的機會能活過來，當然，時辰拖得越久便越危險。」
七七還是不說話，這個道理她自然懂，可是，她真的怕。
鎖魂釘……她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只知道若是傷了師兄的天靈，哪怕人被救回來也會落下後遺症。
輕則傷到元氣神經，非得要在床上躺數個月才能慢慢調理回來，重則傷他全身筋脈，讓他武功盡失。
可是，這些都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她怕自己無力將他挽救回來。
「七丫頭，這是唯一的辦法。」夢南天也站了起來，在她沒對自己說剛才那話之前，他也許還不能下定決心。
可現在他卻被她點醒了，若是惡靈在南兒身上，那麼，他的南兒就徹底沒了。
再不把惡靈逼出來，時間越久，他存於這天地間的氣息便越弱，久而久之，當惡靈徹底將他的三魂七魄占為己有之後，這天地之間哪裡還有他的南兒？
等他人魂合一之時，這惡靈便真真正正占據這副軀體，再也無法將他驅逐了。
他轉身從偏廳離開，出門之後，迅速往自己寢房趕去。
七七始終站在那裡，知道他要去做什麼，只是，一顆心始終還是平靜不下來。
沒過多久，夢南天便回到偏廳里，走到她跟前，大掌伸出，一枚小小的釘子在他掌中呈現：「這是以千年寒鐵和寒玉所打造出來的鎖魂釘，我這裡數量也是不多，拿去。」
七七顫抖著長指，從他掌中將鎖魂釘拿起。
鎖魂釘不過她半指長，也是極輕極細，可是，天靈是什麼地方？那個地方是真的碰不得的！碰了，人體就一定會受到嚴重的損傷，非死即傷。
她真的要將這個釘子從師兄的天靈處打進去嗎？她真的不要師兄的命了嗎？
抬頭看著夢南天，她薄唇不斷在顫抖：「大皇伯……」
「月圓之夜是惡靈最強悍之時，但，月圓之夜的前一夜，卻是他力量最薄弱之際。只要趁著十四那夜將惡靈逼出，再在月圓之夜之前將他滅去，那麼，他就永遠無法再附身在別人身上，繼續作惡。」
「大皇伯……」七七卻依然猶豫不定。
夢南天看著她，話語柔和了下來：「七丫頭，是你說的，惡靈若是一直留在南兒身上，那我的南兒，你的師兄就永遠回不來了，賭一把，至少還有贏的機會。」
七七不說話，垂眸看著自己手中那枚鎖魂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忽然一咬牙，將鎖魂釘收到天地鐲里。
抬眼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長輩，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才輕聲道：「若是在十四之夜，將惡靈逼出師兄的軀體，那……他這樣一口怨氣會以什麼模樣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要怎麼樣才能將他滅去？」
「無需將他滅去，這口惡靈離開軀體，定活不長久，過不了多久自己便會煙消雲散，到時我會布陣，將他封死在鎖魂陣里。」
「鎖魂陣？」
「沒錯，鎖魂陣。」夢南天點了點頭，繼續柔聲道：「把他鎖在裡頭，他出不去，沒有辦法找到自願把靈魂交給他的人，便只能飄蕩於天地之間。離開元身，惡靈的氣息會越來越薄弱，過不了兩個時辰定會消亡。」
七七低頭看著自己那隻依然在輕顫的手，好一會才又道：「萬一……他真的是師兄呢？他的一舉一動和師兄是一模一樣的，他甚至知道我們過去發生的事情，他……」
「惡靈和他三魂七魄融合，自然能知道他能記得的事，但，他也不過是記得，對過去發生的事情他沒有半點情感，對於那些與他一起經歷過某些事情的人，也沒有一點在意。」
夢南天看著她，淺嘆了一聲，才無奈道：「也便是說，他能記得那些事，記住那些人，但，記不住那點點滴滴的情。如果他有心要隱瞞，我們也確實很難從他行為舉止中找到破綻，那畢竟是南兒潛意識裡的一舉一動。只要惡靈順著那份潛藏的意識，所說的話，做的事便能與原主一致，除非他不管不顧，照著自己的性子來處事。」
七七還是不說話，這件事情對她來說太嚴重，不僅僅是對她，對所有人都是一樣。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忽然輕聲道：「我先回去了，大皇伯，這件事情……我們回頭再重長計議。」
「七丫頭……」
夢南天還想說什麼，七七卻堅定道：「大皇伯，這事我現在無法做決定，你給我一夜的時間去想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