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7章 躲一時，躲不了一世
不遠處，一位正在修剪玫瑰花枝的侍人抬眼偷偷望去，頓時被夢君唇角的笑意徹底迷了心魂。
一不小心，手一抖，竟將一朵開得正旺的玫瑰花給剪了下來。
看到自己剪落在地上的玫瑰，侍人嚇得低呼了起來，一張臉頓時面如土色。
走在小道上的三人聽到叫聲之後，目光同時投了過來。
看到那朵跌落在地上的黑玫瑰，四海不歸本來還是暖暖的掌瞬間變得冰冷，他放開七七，舉步走了過去。
哪怕不在他身邊，也明顯感覺到從他身上溢出來那一股一股森寒的氣息，侍人嚇得渾身發抖，忙在他跟前跪了下來，不斷磕頭道：「夢君大人饒命，夢君大人，小人不是有意的，夢君大人，你饒了小人吧！」
七七並未覺得有什麼，一整日父後在她面前都如此溫和，她有絕對的信心，相信她的父後不會因為一朵花兒做出什麼過火的事情。
卻不想四海不歸冰冷的聲音已緩緩響了起來：「來人。」
聲音不大，但卻在轉瞬間，兩名面無表情的侍人大步跨到他的身後。
原來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就這兩人。
七七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迅速打量了一番。
這兩人的身手不弱，不管是在涼亭下，還是走在花間小道中，這兩個人的氣息都一直在她周圍閃現，她知道他們一定是她父後的心腹，否則父後不至於敢和她如此親近。
卻不想四海不歸接下來的話，讓她徹底就被震住了，他沒有一絲溫度的目光掃過侍人不斷顫抖的身體，淡漠道：「拖下去，杖斃。」
「是。」兩名侍人應了一聲，忙向前將那位照顧花兒的侍人拉了起來，大步往外頭拖去。
四海不離一聲不哼，知道大哥心情不好，他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
和慕容七七在一起時的溫柔竟只是短暫的美麗，原來，他的大哥哪怕今日笑了，脾氣卻依然如往常一般。
玫瑰園中的侍人更是個個嚇得不住在輕顫，拿在手裡的剪子如同有千斤重那般，再不敢輕易向眼前的花兒靠去。
直到那侍人反應過來，哀求的聲音不斷響起，七七才徹底回神。
看著四海不歸的背影，她悶聲道：「你真的要……要將他杖斃嗎？不過是一朵花……為了一朵花就得要一個人的性命，這責罰是不是太重了些？」
這話一出口，很明顯感覺到周圍的侍人們更加驚恐了起來，人人低著頭，連大口也不敢透一口，整個玫瑰園的氣氛壓抑得很。
之前七七和四海不歸說話，他總是會在第一時間回應，可這次，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邁著有幾分沉重的步伐走了過去，在被剪了枝的玫瑰花旁蹲下，小心翼翼將地上的黑玫瑰撿了起來，放在掌中。
他背對著七七，七七看不到他現在是什麼表情，只是看著那侍人被一步步帶離，她心裡還是不忍，更不希望自己的父後做出這麼狠心的事情。
「不過是一朵花兒。」她走到他身後，溫言道：「他也只是無心之失，父……大哥，真的要取他性命嗎？」
「那是她最鍾愛的黑玫瑰。」他捧著花兒站了起來，垂眸看著鮮艷欲滴的花瓣兒，渾身的氣息越來越冰冷。
七七抿了下唇，雖然清楚感受到他對母皇的眷戀，心裡感動得很，可是，那也犯不著為此而取旁人的性命。
她又道：「其實這花兒落下之後，也不是註定從此就要香消玉殞的，若你相信我，我可以讓它長存下來，好不好？」
四海不歸有點動容，回頭看著她：「長存下來？」
「對，我可以讓它長存下來，讓它在很長一段時間保留這一刻的美。」七七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誠懇道：「但作為交換的條件，我希望你可以放過他，眾生平等，哪怕只是一個侍人，性命也是無比珍貴的。侍人也有家人，也有為他牽掛的人，若是我們牽掛之人……」
「放了他。」不待她說完，四海不歸淡然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幾乎已經走出玫瑰園的侍人腳步同時一收，沒有半點猶豫，立即放開那名嚇得快要昏死過去的侍人，抬步往前一邁，轉眼間已不見了影蹤。
這些影衛消失的功力還真不是蓋的，七七淺嘆了一聲，朝那侍人道：「以後做事小心一點，不要再犯錯了。」
聲音雖然不大，卻也清楚傳到侍人的耳里，那侍人雖然一臉感動，但卻還是不敢說什麼，只是低垂頭顱，安靜站在那裡，仿佛在等候著夢君的處決。
四海不歸連看都沒看他半眼，只是盯著七七道：「以後這位慕容姑娘也是玲瓏院的主子，本君不在的時候，玲瓏院由她說了算。」
「是，夢君大人。」所有侍人齊齊向七七叩拜了下去，齊聲道：「參見慕容姑娘。」
那位犯了錯的侍人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忙向七七磕頭道：「多謝慕容姑娘的救命之恩，小人沒齒難忘，小人以後一定會更加用心做事，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七七擺了擺手，那侍人立即站了起來，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又向四海不歸和四海不離傾了傾身，才拿起剪子走遠了。
「如何長存它的美？」四海不歸依然盯著七七問道。
「那得要找個地方，我才能給你做到。」
……
七七不僅拿了四海不歸手裡那朵玫瑰花，還折回了一點青枝嫩草。
回到四海不歸在醉夢殿的書房裡，她將一直跟在身後的二人推到書房外，獨留自己一人在房中。
從天地鐲取出一隻精緻的玻璃瓶，再將燭火點亮，以靈巧的手法將花花草草弄進瓶子裡，再在熱火之上隔空烤了片刻，隔空的距離也有講究，既不傷裡頭的花花草草，也不能隔太遠，完全得不到熱度。
不久之後，將瓶子取回放下，立即拿蓋子密封。
等瓶身徹底涼透，她才心滿意足地從書房出去，將裝飾好的瓶子遞到四海不歸面前。
「你確定……這花兒能長存？」四海不離看著大哥手中的怪異瓶子，忍不住問道。
「永久長存是不可能的，但玫瑰花能開放的日子也是不長，就算留在枝頭上，過不了多久也會凋零。」她看著四海不歸，認真道：「至少，我可以讓它在瓶中多活一些日子，如此，可以嗎？」
四海不歸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看著瓶中依然嬌艷欲滴的花兒，目光蒙上點點淒迷。
四海不離還想說什麼，院外卻有一名侍人急匆匆趕來，向四海不歸傾身道：「夢君大人，陛下請大人到摘星殿用膳。」
夢弒月請夢君去用膳……剛才不是說受了傷，看來，這傷也不怎麼言重，大概只是為了讓夢君憐惜而已。
不過，對這個一直只有耳聞，從未見過的夢弒月，七七早已想親眼一見，只是，不是現在。
「既然夢君大人還有要事，那我先告退了。」她看著四海不歸，雖然不舍，卻也不想因為自己而讓他為難，不管有多寵，始終也不過是一個「寵」字，若是離開了這字，他在宮裡的日子定不會好過。
從前有多風光，脫離了光環之後便有多示意，民間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在宮中？
倒是四海不歸似乎完全不擔心自己在宮裡還能風光多久，又或者如他所說，從未在意，所以哪怕某日失去，對他來說也造不成任何傷害。
「讓阿離送你回去罷。」他垂眸看她，目光複雜，好看的唇瓣微動了下，分明想說什麼，最終卻都忍下來了。
「我會時常來看你，如果……方便的話。」七七道。
「方便！」他眉眼亮了下，節骨分明的玉指一緊，看的人是七七，話卻是對四海不離說的：「你不是時常說喜歡玲瓏院的花花草草麼？可以……帶這丫頭多來幫忙照看花兒。」
「大哥……」如果可以，四海不離一定會拒絕，只是，難得能從他眼中看到一點光芒，拒絕的話又不忍出口了。
末了，他才道：「好。」
「夢君大人，陛下還宣了逍遙王爺和這位姑娘，還請三位隨小人一同前往摘星殿。」侍人忽然又道。
七七和四海不離忍不住互視了一眼，七七抿住的薄唇更緊了幾分。
這裡是夢弒月的地方，她的眼線之光絕不是她能想到的，怪不得父後讓自己喊他大哥，她倒是大意了。
「大哥，我和慕容……和七七還有要事，還請代為替陛下說一聲抱歉，我……」
「事情再要緊，也要緊不過吃飯這頭等大事。」七七笑著打斷他的話，掃了他一眼，便迎上四海不歸的目光：「既然陛下傳召，不去便是抗旨了。」
躲，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夢弒月才剛回來就關注到她的存在，她能躲到哪裡去？
既然躲不過，還不如大大方方出現在她面前，反倒不使人生疑。
四海不歸看著她時，眼底有那麼一點愉悅的光芒，他眸光閃動，不多遲疑，只頷首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