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5章 出生起，就從未見過
血液相融，對七七這個現代人來說真的沒什麼，但，對四海不歸卻完全不一樣。
有些什麼情愫，在兩個人時間已經徹底變了，只是，不管是什麼，此時此刻都無法說破。
「你真的是四海不歸。」七七淡淡道，聲音很輕，也沒有什麼起伏。
壓下激動後，更多的是對接下來所有事情的考量。
四海不歸所想的卻不一樣，看著她在自己對面落座，他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讓自己慢慢平復下來。
絕色的面容蒙上一抹讓人憐惜的郁色，他卻早已恢復了一臉淡然，只是依然在收緊的大掌，還在暴露著他的不平靜。
「你說，你還在找人……」他道，話語竟有幾分涼涼的，「難道，你不是一直和她在一起麼？」
「從未見過。」七七眼底光澤微微黯淡了下，卻是一副風清雲淡的口吻：「我從出生到現在，就從來沒有見過我的親生爹娘。」
「你……多大了？」他問道。
「年過十九，尚未到二十。」七七笑了笑，笑中有幾分無奈：「從前一直以為我是七月出生，不久之前才知道，原來我是年末出生的，我娘懷上我的時候，應該是二月底三月初桃花開之時。」
四海不歸剛捏住杯子的長指一抖，白玉杯子從他指尖滑落，杯子傾倒，茶水灑落，一桌的凌亂。
七七默不作聲地從天地鐲取出軟巾，小心翼翼為他將桌面擦乾淨，把他的杯子撿起來放在一旁，她道：「茶水寒涼，你身子不好，不宜多喝。」
「你說，你學醫的？你懂醫術？」四海不歸抬頭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女孩兒，有那麼一剎那的衝動，衝動得想將她攬入懷中。
但最終，他只是淡然一笑，將差點伸出去的手無聲收回。
「其實你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比天底下任何美景都要動人心魄，你該常笑的。」她回到自己座位上落下，迎上他的目光：「我學醫多年，醫術說不上有多好，但還不算太差，只是，我自信能治好人，卻治不好人的心。」
四海不歸的指尖又微微抖動了下，這十指分明不沾陽春水似的潔白如玉，但她來的時候，卻看到他在親手給某株花兒鬆土。
想到前後院那些花兒，七七忍不住問道：「這院子裡的花花草草，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有些從前就有，有些是命人走遍大江南北尋來的。」他淡淡回應。
「名字呢？是何人告訴你的？」
四海不歸抿唇不語。
半晌，七七又問道：「是不是她？」
他還是不說話，只是在安靜了好一會之後，慢慢點了點頭。
七七眉心擰了下，早就猜出他身邊或許真的有和她來歷一樣的人，只是沒想到，那個人竟是她的母皇，夢族的上一任女皇夢蒼雲。
母皇……是和她一樣來自另一個時空，還是她身邊有來自現代的人？她失蹤了二十年，一直音訊全無，現在又在哪裡？
有一種不安的氣氛在心頭縈繞住，連她自己都被心裡忽生的荒唐念頭嚇了一跳，那麼多人都找不到，難道，只因為母皇她……根本不在這個年代裡？
她怎麼會有這麼荒誕的想法？
四海不歸一直盯著她的臉，初時因為她一臉古銅色英氣逼人的肌膚，他看得不真切，也沒有好好看過，所以，一直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但現在，再細心去看，竟真的能從她身上隱隱看到「她」的影子……
上天，會對他如此眷顧麼？
「你現在住在何處？身邊有什麼人？回皇城……想做什麼？」他問，還是淡漠的口吻，卻不難聽出話語裡的關懷和焦急。
可惜，七七沒辦法如實將一切告訴他，因為她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是她的父後，還是夢弒月的帝君。
她不是不想相信，只是，深知若自己一個不慎，所有人都會因她而喪命。
「只是，想來這裡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見到心裡想見的人。」沉默了片刻之後，她笑道：「現在見著了，也便心滿意足，或許過不了多久就要離開……」
「你要走了？」四海不歸一驚，眼底透著完全不符他這麼多年來淡漠冷然氣息的焦急。
她寧願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卻只是不敢冒險。
「這地方不屬於我，能見到想見的人，心已足，留下來，日子也不見得好過。」
「可你……」
忽然，四海不歸眸色一沉，眼底的焦急在瞬間散去。
眼前的男子完完全全又成了她初見時那個無欲無求淡漠冷然的人，剛才那一絲絲激動的漣漪，如今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到絲毫影蹤。
兩亭外，一名侍人疾步而來。
七七吐了一口氣，果然。
侍人走得很快，轉眼間已經跨入涼亭，大步走到四海不歸跟前，傾身道：「夢君大人，逍遙王求見，不知大人要不要……」
「下去。」四海不歸一擺手，眼角餘光已經看到從遠處大步趕來的四海不離。
那侍人安靜退下，很快便走得沒了影蹤。
侍人走了，換了四海不離前來，看到七七果然在這裡，他臉色一沉，看著四海不歸急道：「你宣一個女子進宮，但可知道夢弒月今日午時之前會回來？你行止從來不在意旁人，這姑娘卻要被你害慘了。」
四海不歸抿著薄唇沒有說話，或許他說得對，他習慣了我行我素，已經忘了要去考慮該有的後果。
四海不離的目光繼而落在七七身上，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什麼，竟責備了起來：「你明知道夢君是夢弒月最寵愛的帝君，還敢單獨前來見他，找死呢？」
「那你明知道夢弒月這三個字不是一般人能直呼的，卻還是如此呼來呼去，不也是找死麼？」七七眉一挑，迎上他的目光，淡言道。
「你……」這人，真是不知好歹！
四海不離瞅了她一眼，雖然來了之後便看到她臉色紅潤，卻還是不忘多問了句：「你……都好了嗎？」
昨夜不是還身中劇毒？今天怎麼忽然就好了？而且這臉色看起來比正常人還要正常……
「好了。」七七不願多提那事，懵一下四海不離應該還不算太難，但，她父後四海不歸可不像是好糊弄的人，說得太多，就怕錯漏百出：「仙醫醫術高明，一點毒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剛才你說，夢弒月……」
「這三個字，在這皇宮裡，別在我和不離之外的任何人面前說起。」四海不歸看著她道，話語不重，但，警告的意味很明顯。
「是，我知道了。」七七回視他，每次看到這張臉，心裡便多幾分撼動。
怪不得當年夢弒月非要在她母皇手中將他奪走，藍顏禍水，有時候，足以顛覆一個朝綱。
她母皇當年一定是很愛很愛她父後的，否則也不會力挽狂瀾，面對重臣的以死相諫依然面不改容，不願多添一人進她的後宮，只為能與四海不歸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
各朝各代的帝皇，千百年來，有幾人能做到這點？
其實七七真的很想問問，若是現在母皇回來，他是不是還願意跟她走？但，自覺這種問題問出來太多餘。
人世間，哪來那麼多「如果」的事？若真有那麼一天，那就等那一天到來了再說。
四海不歸也在盯著七七，似乎看得很仔細，這專注的眼神讓四海不離頓時感覺頭皮隱隱發麻：「大哥，你和她……」
「昨夜是怎麼回事？七七為何中毒？你們又為何在一起？」四海不歸收回目光，淡淡看著四海不離：「從前就認識？」
「不認識，昨夜是第一次見面。」四海不離壓下心頭的疑問，如實回道：「昨夜……昨夜不巧遇到花蝴蝶……」
「年過三十依然不知情愛滋味，遇到花蝴蝶倒也未必不是好事。」四海不歸依然面容淡若，就連說話也是如蘭一般，人美，聲音也是美得一塌糊塗。
但，這話聽在四海不離耳里，卻讓他一張俊顏頓時黑透：「有你這樣當大哥的麼？莫不是和你不是出自同一個父親，對我就不知道真心相待了？」
居然說他碰上花蝴蝶是好事，不知道他昨夜真的差點被那毒婦給……昨夜的事，想想都覺得不好受。
七七悶悶的笑了兩聲，這兩兄弟的感情竟比她能想到的還要親密，多年活在這種深宮庭院裡，這情實在是難得。
「可惜我去的太早，沒能讓他有機會嘗一嘗那滋味。」她手肘撐在石桌上，托著自己的下巴斜睨四海不離：「你心裡沒有在罵我吧？當真沒有吧？」
四海不離瞥了她一眼，只是冷哼。
七七撇了撇嘴，似一臉無奈：「看來，還真的是怨我了。」
「胡說八道什麼？」說的他好像就等著被花蝴蝶糟蹋似的！他有這麼廉價麼？
「那，中毒又是什麼情況？仔細說來我聽聽。」四海不歸又問道。
四海不離瞟了兩人一眼，才將昨晚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末了，還不忘問道：「現在這樣算什麼？你將她帶進來，就得讓她安然無恙離開，還得保她日後在皇城能平平安安，你不是不知道那女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