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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如蘊筆上的墨掉了一滴,墨立時暈了開來,染壞了自己方才所寫的東西,遊歷外邦,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遊歷外邦就沒人知道自己是誰,就能開闊眼界,就能,劉如蘊頓感心中氣血翻湧,恨不得大叫出聲,她猛的站起身來,推開窗戶,長江上的風帶著水汽沖面而來,還能聽到船工的歌聲,和鶯歌燕語的南音不同,船工唱的聽起來豪氣許多。

  這樣豪氣的歌聲正應了劉如蘊此時的心境,走出去,不僅是遊歷天下,而是遊歷外邦,長了見識,開闊眼界,再不是那個從一個院子到另一個院子的人,而是能自由翱翔的劉如蘊。一陣大風吹了進來,吹起方才劉如蘊寫的東西,紙往江上亂飛,猶如一群飛鳥,小婉啊的叫了一聲,上前就要關窗,見劉如蘊只是站在那裡,手又縮了回來。珍兒對小婉擺一擺手。

  拿出一件斗篷披上劉如蘊的肩頭:“姑娘,風大,你開窗怎麼也不多披件衣服?”劉如蘊用手攏一攏斗篷,若真是遊歷外邦,這些人都不能帶著了,只是遊歷外邦,比蜀中之行受到的阻撓還多。

  劉如蘊慢慢垂下眼帘,看著桌上的東西,雕花減妝,湖筆端硯,上好宣紙,自己出門時所帶的東西和當日閨中的劉如蘊是一樣的,甚至更加精美。

  床帳更不消說,也是自己平時用慣的,真要遊歷外邦,這些東西自然也不能用了,自己真能拋開這一切嗎?劉如蘊搖一搖頭?但是自己既不甘心從這個院子到了那個院子,想遊歷天下的話,遊歷外邦也不是什麼非分之想。

  珍兒和小婉見劉如蘊只是站在窗前,臉上的神色變化不止,一會笑一會搖頭,兩人面面相覷,姑娘這是怎麼了?

  珍兒年紀終究要大些暗自在想,難道是江上有什麼髒東西不成?若真有髒東西,等上了岸,要悄悄的尋個法師來作法趕走。

  次日就到了重慶,王慕瞻先上了船,等他走了許久,外面重新恢復平靜,珍兒才對劉如蘊道:“姑娘,王二爺已經上岸許久了,姑娘可以上岸了。”劉如蘊應了,用手撫一撫衣服,笑著問珍兒:“客棧尋在哪裡?可別又和他做了鄰居。”

  珍兒抿著嘴上前再替她理一理妝容:“姑娘,我特意叮囑他了,讓他尋客棧時可一定要仔細問過了。”那個他就是珍兒的夫君宋管家了,他們小夫妻倒十分要好,劉如蘊淡淡一笑,若知道的少,或者也能更快樂些,只是現在不同了,什麼都不同了。

  下了船,上了轎,劉如蘊從轎簾里往外看,重慶的路是高高低低的,不是那種一馬平川的,和劉如蘊看過的路都不一樣,兩邊街道倒也十分熱鬧,人的口音也和江南一帶不一樣了,坐在轎中,倒似坐山轎一般,劉如蘊看了些時,放下轎簾,總算不一樣了。

  到了客棧,轎子一路到了劉如蘊包下的院子裡,老闆娘也是笑著迎上來,劉如蘊一瞧這老闆娘,雖說這裡是重慶不是武昌,但老闆娘的笑容和身材都似和武昌那個一摸一樣的,同樣的頭上插花戴朵,臉上描的紅紅綠綠,通身的綾羅綢緞裹著一身肥肉。

  同樣殷勤的把劉如蘊攙到房裡,上茶行禮這才走了,劉如蘊坐著喝茶,望一望這客棧,小婉把劉如蘊素日常用的東西收拾出來,放到桌上枕邊,劉如蘊笑道:“不須如此著急,不過住數日罷了。”

  小婉連連擺手:“奶奶,這些東西收拾起來,也十分便當,並不費什麼工夫,只是奶奶要在這數日,何不去逛逛呢?”劉如蘊把茶杯放下,笑著道:“逛逛,怎麼現在不說不許出去了?”

  小婉羞紅了臉,小聲的道:“奶奶,奴婢現在覺得,能出門逛逛總好過當日只在家裡轉來轉去。”劉如蘊只是淺淺一笑,小婉也和初來自己身邊不一樣了,人總是會變的,為什麼陳媽媽不明白呢?

  在重慶住了數日,尋車等事自有管家們去操心,劉如蘊也帶著珍兒她們領略下重慶的風光,重慶風光和江南風光自然也不一樣,出門就是山,劉如蘊在這裡走的路,倒覺得比原先二十年加起來的還多,珍兒她們雖然苦不堪言,不過看劉如蘊是興致勃勃,自然也要跟隨。

  來到重慶也少不了應酬,劉如蘊手裡端著杯茶,面上帶著笑,和對面坐著的少婦在說話,這人是劉家在重慶熟識的商家裘家的當家奶奶裘奶奶,只見她先是問候了劉如蘊的大哥大嫂,知道他們一切安好,又嗔怪的對劉如蘊道:“妹妹既來了重慶,就該去家下住下,哪有劉爺的妹妹到了重慶去住客棧的道理,傳出去,劉爺該說我們沒有盡到主人之責了。”

  裘奶奶聲音清脆,說話也是快的不行,雖說她說的是官話,劉如蘊還是細聽了才聽懂她說的什麼,笑著敷衍了幾句,裘奶奶坐近一些,笑著拉起劉如蘊的手:“妹妹長的真是花容月貌,從沒見過這樣的美人,果然江南盡出美女。

  雖說這話是應酬話,劉如蘊也笑一笑:“裘奶奶謬讚了,豈不聞蜀中之秀色,不獨鍾於男,而更鐘於女?”裘奶奶用帕子掩口一笑:“妹妹這話說的和我們就是不一樣,文縐縐的,倒讓我想起我們蜀中有名的才女杜夫人來了。”

  杜夫人?這不就是聞姐姐,劉如蘊不由坐直身子,聽裘奶奶說聞蜚娥的事情,這旁人說的和聞蜚娥說的自然不同,中間多了許多添油加醋的東西,劉如蘊聽的有些好笑,只是不肯說出,面上的笑變的有些古怪。

  裘奶奶說完,喝了口茶,見劉如蘊面上的笑,擺了擺手道:“我倒忘了,妹妹和杜夫人是熟識的,此次入蜀就是去尋她的,倒是我在這裡囉里囉嗦了,實在該打。”劉如蘊見裘奶奶是個豪慡的人,並不似自己常見的女子一樣,不由露齒一笑。

  裘奶奶又坐了一會,方要告辭之時才笑道:“我這麼羅嗦,倒忘了正事了,我家老爺已經尋到了車,不過一個女子孤身入蜀,總是艱難,幸得有商戶也要往成都去,老爺已經託了他在路上幫襯著妹妹一些。”

  這個?劉如蘊的臉色瞬時變了,裘奶奶見劉如蘊神色變了,坐到她身邊:“妹妹無須多慮,這人說來也是親戚,就是妹妹大嫂的表弟。”大嫂的表弟,這不就是王二爺嗎?劉如蘊想起在船上之時,就已經躲著他了,這一路上還要他陪,實在是?

  裘奶奶還當劉如蘊不好意思,又笑了:“妹妹,這齣門在外,比不得在家裡,再說你坐車他騎馬,不過是打尖投店時候能見的,身正不怕影斜,妹妹還怕別的不成?”

  這個,裘奶奶說完也頓了頓,奇了,這王家和劉家既是親戚,雖說男子和女子不好多見的,但這齣門在外,有熟人照管總好過一個孤身女子,怎麼瞧這劉姑娘對這有些不大高興,難道是王二爺是登徒子不成?要真是登徒子,這如花似玉的姑娘託付給她,到時候路上出什麼事,怎麼去見劉爺。

  裘奶奶還在思忖,劉如蘊已經笑道:“既如此,就勞裘爺費心了。”裘奶奶聽到劉如蘊這樣說,又瞧一瞧她的臉色,見她臉色如常,想來自己想錯了罷,這也是,王二爺瞧來也是個翩翩君子,聽的現時還沒娶妻,這劉家妹妹也是喪了丈夫的,兩人看來也是一對,到時說不定能成了姻緣呢?

  裘奶奶自己在盤算,自然不知道劉如蘊的想法,兩人重新說了幾句,裘奶奶告辭之時,還拉著劉如蘊道:“妹妹難得到此,家下備了杯酒,明日妹妹辱臨宅下,洗塵踐行都到了一起。”劉如蘊忙推辭要整理行裝,裘奶奶這才罷了,送她到了門口,看她上了轎,劉如蘊才轉回房裡。

  怎麼這個王二爺真是陰魂不散,雖說裘奶奶說的也有道理,但是想起王二爺曾說過劉如蘊一分銀子也沒賺過的話,劉如蘊還是有些生氣,自己從小到大,受到的都是讚譽,哪受過這樣的嘲諷?

  賺銀子,這個世間能許的女子自己出面去賺銀子嗎?就連文聚樓都要吳嚴出面,劉如蘊想起羅先生說的,就連在番邦,都不許女子出面做生意,劉如蘊嘆氣,順手拿過枕邊的一本書,若不允許,就請從自己起。

  路途

  珍兒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人:“姑娘,這是裘家派人送來的路菜。”何時起身?劉如蘊端坐在上方,含笑點頭:“再收拾一份土儀送到裘府。”裘家來的人上前插燭樣的拜了幾拜,起身笑道:“劉姑娘真是端莊大方。”

  端莊大方?劉如蘊不由有些好笑,這倒許久沒聽到有人這般說自己,珍兒已拿出土儀遞於裘家下人,來人又行一禮出門而去。

  小婉已收拾好那些路菜,笑著對劉如蘊道:“奶奶,不知是哪日動身?”珍兒白她一眼:“怎麼,你還要在這裡多待上幾日嗎?”小婉搖頭:“珍兒姐姐,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大的山,這樣的路,自然想多待幾日了。”

  劉如蘊見小婉說話時候,眼睛一眨一眨,帶有無限期盼,端起杯茶喝,只是不理她,小婉繃不住了,上前拉住劉如蘊的袖子:“奶奶,再多待些日子,小婉還沒看夠。”

  珍兒利落的把桌上的東西都收拾進包袱裡面:“方才王二爺處已經遣人來了,說後日就是出行的好日子。”小婉聽到珍兒這樣說,嘆了口氣,放下拉著劉如蘊袖子的手,幫著珍兒去收拾東西。

  劉如蘊忍俊不禁:“好了,小婉,你難道不聞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你想要看山,這一路上就能看個夠,只怕你會看膩了呢。”小婉的眼睛一下又睜大了:“奶奶,真的如此嗎?”珍兒抿著嘴笑小婉:“姑娘說的話什麼時候錯過,小婉你快些幫我收拾。”

  小婉和珍兒一邊收拾,一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劉如蘊聽了半響,悄悄的出了房門,依舊是天高雲闊,鳥兒飛過,只是,劉如蘊伸手去摘了一朵花,自己還是似這朵花一樣,眾人捧著,出門上路都有無數人跟隨。

  劉如蘊的唇邊露出一絲苦笑,雙手輕輕一搓,那朵花就變成了花泥,如果自己真是這樣的花,經不得風,淋不得雨,人只要輕輕一碰就能變成花泥。劉如蘊嘆氣,把花丟到地上,手撫上了旁邊的樹木,若像這樹就好了,但是不知道自己幾時才能似這樹木一般,根基是牢的,樹蔭是廣的,風不怕雨也不怕。

  “姑娘,這裡風大,怎麼姑娘又穿的這麼少?”又是珍兒,她手裡還是拿著斗篷,劉如蘊有些好笑,轉過身道:“好了,我又不是美人燈籠,吹吹就壞了,再說這都五月天了,又不冷。”

  珍兒還是依舊把斗篷披上劉如蘊的身上:“姑娘,這是在路上,若出了點什麼岔子,爺和奶奶都饒不了奴婢的。”這倒是實情,珍兒總是劉大爺那邊的家人,劉如蘊把斗篷拿了下來:“好了,別嘮叨了,我們先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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