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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會中內侍不斷穿行,珍饈百味不斷更迭,歌舞更是應接不暇,然而眾人關注的焦點,卻總是皇帝階下最近的兩個位置上——兩個靜默的身影。一旁是溫文爾雅的太子子元,另一旁,則是長袖善舞的大皇子子息。可是,今年的中秋之宴卻略有不同,離著皇帝更近的位置,那個坐在特製的華麗抬椅上眉目如畫的女子,微妙地勾出了如今的形勢。

  永安公主保持著冷艷的神色,只是偶爾端起一旁的酒杯輕抿一口,悠悠然看向近在咫尺的大皇子。這個輕巧的動作,沉浮宮闈多年的眾人自然敏銳地察覺了,其實她也知道,所以總是很快撇開目光,望向另一旁,直到最後,指尖的銀杯捏得越來越緊,乾脆不再回頭,一飲而盡——大皇子身旁的女子,分明是她還是陳郡郡主時,入住北宮見過的那個奉茶侍女。

  婁夙永遠記得那天夜裡,女子一瞬而逝的淡金瞳孔,以及,她無以言表的美麗姿態。想到這裡,婁夙心中莫名酸楚,仰頭又是一飲,卻發現,杯中早已空了。

  子息自然看不見婁夙撇開的憂傷臉孔,可大殿的另一側,子元卻真真切切看清了一切。她的芙蓉如面柳如眉,還有,她滴進杯中的那滴淚。

  這樣的憂傷分明似曾相識,和無數個夜裡偷偷起來換傷藥時,從銅鏡中看見的自己一模一樣。可她又和自己是不一樣的,她看向大皇子的目光是那麼坦率,那麼倔強,自己呢,卻不敢再看南音一眼。那個方向,成了婁夙與子元共同逃避的地方。

  子元憐憫婁夙,也憐惜婁夙,於是,二人目光觸及的瞬間,子元把酒杯小小抬離了案幾,微微一笑,示意邀飲一杯。

  婁夙發現太子正看著她,一絲錯愕後,又恢復了一貫冷傲的神色,染著鮮紅丹蔻的手指一抹眼角,輕巧地掩去了淚痕,眼尾的脂暈反愈加艷麗了些。她也微微一笑,額頭的花黃和揚起的眉,在華燈下明艷動人,甚至有一點薔薇帶刺的狠色。笑罷,掩唇、抬手、舉杯、一飲而盡,一氣呵成,然後直直地望著子元,仿佛在說,我和你是不同的。

  子元啞然一笑,倒是自己顯得扭捏了,如此絕艷豪邁的女子,又何須自己小心安撫?如此一來,自己做的反倒可憐幾分。迎著婁夙明艷的眼,子元坦蕩地一舉杯盞,仰面而盡。

  夜宴正酣,皇帝心情正好,想起月前平定陳郡之事,雖然各有加封,卻並無正式賞賜。乘著酒興,問向一旁的大皇子,“大皇兒,可有什麼想要的,寡人絕不吝嗇。”

  子息恭謹地站起身來,垂首溫聲道:“皇兒並無更多所需,父皇的重用,皇兒已蒙恩有愧。”

  皇帝熏熏然地看向坐在近旁的永安公主,似有一絲嘆息,轉而又道:“可惜安兒已是公主,不然可謂良配。既然這樣,寡人再指予你一門親事可好,皇兒可有般配的意中人?”

  此聲一出,眾人皆是暗暗一驚。誰人都知道,如今大皇子最有可能與當今太子一爭儲位,那大皇子的正妃,很有可能就是未來的皇后。

  座中有資歷又有未嫁女兒的老臣們開始互相瞥視,殿中漸漸騷動起來。

  不等眾人毛遂自薦,子息放下杯盞,“回稟父皇,兒臣確有意中人。”

  座中又是一驚,這次,連來回走動的奉茶們都不由得竊竊私語。

  皇帝饒有興味,“哦?是哪家大臣的閨秀?”

  “恕兒臣現在不能相告,但兒臣可說,她是兒臣此生最愛的女人。”話音落下,整座宮殿仿佛倒吸了口涼氣,眾人已驚得不敢出聲,小心翼翼地看向正中高坐的皇者。

  皇帝沉默下來,仿佛下一秒便要呵斥大皇子的拂逆,然後讓這剛剛長出鳳羽的飛鳥瞬間墜入地獄。

  “哈哈哈哈哈,有趣,連太子都不敢如此和寡人說話!”皇帝卻突然大笑出聲,似乎心情好得很,“想你兒時拘謹,如今越發有風骨了,罷了,本就是家宴對話,無需做大。”說罷橫眉一凌,掃過階下眾臣嬪妃,“瞧你們一個個,難不成以為寡人會處罰大皇子不成?”又示意近侍斟滿杯中之酒,看向子息,“寡人以酒做約,若到時皇兒你來請婚,那女子又合寡人之意,便賜予你做正妃。”最後一句聲音兀地提高,卻是看向眾人,“寡人向來善罰分明。”

  “吾皇聖明!”眾人齊聲高呼,夜宴謹小慎微之氣漸漸緩和,君臣之間似乎更加親融。

  皇帝很滿意自己的做法,於是,接而轉向詢問婁夙,“安兒,你可有中意之人?”他臉上流露著恩威並施後的自豪。

  婁夙輕輕放下手中的銀杯,聲色淡淡道,“安兒中意的人,父皇恐怕給不了。”說罷,冷冷地看向子息,目光毫不遮掩。

  “說,有什麼是寡人給不了的!”

  子息坦然地迎過婁夙的目光,下一秒,又溫柔地望向自己身後的侍女,仿佛在安撫著她。二人這微妙的眼神,眾人收在眼底,愉快的氣氛仿佛又驟然凍住,一驚一緩,叫眾人不得安寧。

  婁夙收回目光,心中氣憤難忍,不能自控的感情使她突然覺得很傷自尊。明明除了行走,她在北宮已經無所不能,而他卻連多看她一眼都吝嗇!哪怕看了一眼,還要分去一半的專注,抽去所有的情意!

  “父皇!”婁夙宣洩般地猛然伸出了手臂,指向舞池中央奏樂的幾名男樂師,傲聲道,“若兒臣中意他們,您能現在就賜給兒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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