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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們不明白,一個孩子的堅持有著摧毀世界的可怕能力。因為孩子不懂得利益權衡,不懂得保護自己,不懂得愛……必須要有理由……

  當宜鑒滿身大汗地將車蹬上山頂,赫赫卻閉上了眼睛。他好奇地看著她古怪的舉動,完全不明白這個在自己身邊待了十二年的女生究竟在想些什麼。“你怎麼了?你不就是為了登上山頂看看這邊的風景嗎?為什麼要閉上眼睛?”

  “怕自己失望唄!”因為閉上眼睛,她的世界空白一片,傍晚的霞光卻以它獨特的色彩染紅了赫赫的眼瞼。它在向她宣布:霞光很美,紅彤彤得讓人留戀不已。

  擔心她閉著眼睛會摔倒,宜鑒出於本能伸出自己的手扶住了她大半個身體。“你小心點兒!”

  因為要離開,所以他才對她這麼好嗎?如果他對她好的條件就是永遠將她“逐”出他的世界,這道選擇題她該怎麼做?

  是做一生的朋友,還是向前跨一步,賭一賭做他的女朋友?她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一旦選錯,他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沒意見’,如果有一天你再也見不到我,你會想我嗎?”

  “當然不……會!”他語氣間的停頓讓人分不清到底是“當然不會”還是“會”。

  那答案模糊了他的心,十二年的糾纏讓他覺得很煩,青春初期對男女的認知讓他覺得不能一輩子都與馬赫赫糾纏不清。他想有自己的生活,一種沒有馬赫赫的生活。

  “走吧!咱們下山吧!”赫赫拉了拉他的手,在轉身時睜開了眼睛。

  她要的只是上山時的心情和下山時的愉悅,她想帶著這種感覺走完以後的路。山上或讓人驚喜或讓人感到遺憾的風景,和站在山頂俯視山下的酣暢淋漓或是意猶未盡,對她來說都是一種負擔,她擔不起,乾脆不去擔。

  她是個孩子,她心甘情願做一個不明白為什麼愛情中必須有失敗或是成功的孩子,所以她只要那上山、下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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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騎著車,迎著傍晚的徐徐清風,梅宜鑒帶著馬赫赫下了山,她的手臂緊緊環住他的腰,始終沒有鬆開。到了山下,她又開始想辦法折騰他了。

  “咱們去美食街吃東西吧!”

  “已經很晚了,還是回家吧!”宜鑒有種上了賊船的預感。

  上了賊船你還想下船嗎?赫赫揚揚拳頭沖他吆喝了兩聲,“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就去!”

  他老大不情願地做著辛苦的祥子馱著她去了美食街,再然後又被她強迫性地壓去了電玩城,等將她送回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今天謝謝你!”

  先強迫他犯罪再跟他道謝,她有沒有搞錯?宜鑒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算起來,今天是他第一次跟赫赫兩個人單獨出去玩。

  他是個有原則的男生,以前每次她拖他出去,他總是以百般理由相抵抗,實在抗不過去了,就拉上一幫朋友一起出門。只因為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在一起,所以他才會作出如此多的讓步。

  今天也讓他了解了很多赫赫的事,比如她吃東西的時候喜歡皺著鼻子;只要有一點點辣味她的額頭就會冒汗;她偏食情況嚴重,屬於全面肉食性動物;她對電玩很有研究,尤其賽車是一級棒……

  今天更讓他明白了一件事:他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一對小孩,他卻一點也不了解她。

  他用一種痴痴的眼神注視著她,那一瞬間赫赫幾乎要以為他是捨不得與她分別的。“那麼……再見。”

  “再見。”

  她轉身向家門走去,他突然出聲:“赫赫!”

  上一次他這樣叫她的名字是什麼時候?她都快忘了。平時在班上除非必要他絕不會叫她的名字,喊她的時候也用“餵”、“你”來代替。

  “還有什麼事嗎?”

  宜鑒的目光鎖在她身上,那視線幾乎可以用含情脈脈來概述,“沒……沒什麼,晚安!”奇怪了,他居然會對離別有點捨不得。

  “晚安。”她道了別,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像是最後一次相見,只能用目光留住心底里的最後一點記憶。

  “我……我走了。”他不斷後退,卻不肯轉身大步離開。

  每次相處總是她主動,這最後一次離別也讓她先跨出一步吧!“我回家了,咱們以後再見,或者通電話吧!”

  她轉身進了家門,他將體內所有的不舍之情,將這十二年的感情發揮到了極至。心裡默默念叨著——

  再見了,赫赫!這一次真的是再難相見,你要好好保重你自己,或許某天我們會在街上突然遇見,那該是十幾年以後的事了吧!或許那時候你已經忘記了“青梅竹馬”這四個字,或許你已經忘了被你欺負了十二年的我。再見……永遠別見……

  沉痛的表情徜徉在臉上,宜鑒悠悠地轉過身,再抬起頭時——笑容如這晚上的月光一點一點爬上來。他的雙手用盡全力捏成拳,全身的力氣聚集到兩臂,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雙臂高舉過頭頂,他向著月空高聲吶喊——

  “1949年,我們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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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嵐馨推門走進來,看看兒子的新房間收拾得如何。“宜鑒,你房間整理得怎麼樣了?”

  “已經全部整理好了,只要再收拾一下就好!”接過媽媽遞來的水,他大口大口地灌著。大聖蹭到他腳邊,不停地吐著舌頭。

  這個夏天,真熱!

  將紙巾遞給他,嵐馨隨便問道:“咱們搬家的事你有沒有跟以前的同學說?新的電話號碼都告訴他們了嗎?”

  怎麼可能?他就是借著搬家完全切斷與馬赫赫的聯繫,他怎麼可能再自投羅網?瞧!這就是他從中考前期就開始打的如意算盤。

  進入國家重點高中,搬新家,換新的電話號碼,所有的一切都將讓馬赫赫再也找不到他。他終於可以脫離苦海,高興都來不及,怎麼可能給自己找麻煩呢?

  “這麼說,你也沒跟赫赫提起?”嵐馨一眼就看出兒子在耍陰謀詭計,“還是給她打個電話,跟她說一聲你搬家了。”

  “我不知道她家的電話號碼。”他理直氣壯。

  嵐馨不可思議地瞅著他,連大聖都用不相信的狗眼對著他。“你跟她在一起十二年,你不知道他家的電話號碼?”

  “以前都是她打電話給我,我從不打電話給她,我怎麼知道他家的電話號碼?”說來也是,跟她在一起十二年的時間,他居然不知道她家的電話號碼,這很奇怪嗎?

  “赫赫要是知道我們搬家了,又不知道你到底搬到了什麼地方,說不定會急得四處找你。”說完這話,嵐馨故意用一種責怪而幽怨的眼神瞅著兒子,看得他心裡直發毛。

  懂得發毛就好,嵐馨再接再厲——“還記得你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因為發燒沒去學校,赫赫剛一放學就來家裡找你。你看人家多擔心你啊!”

  “是啊!她是擔心我,”宜鑒沒好氣地翻著白眼,“當時她得了腮腺炎,她嫌在家裡沒人被她欺負,非得來學校欺負我。結果看我不在學校,還硬是找到家裡來。害得我不僅發燒,還傳染上了腮腺炎,因為持續發燒差點燒成肺炎——她真是關心我啊!標準的有難同當。”

  這個……這個啊!小孩子嘛!嵐馨在心中將這種關心一筆代過,換另一個話題:“我的意思是說,要是赫赫找不到你,一定會一直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你為止。說不定,幾年過後你的初中同學還會告訴你,赫赫在找你。”

  “別說得好像孟姜女千里尋夫好不好?”他推著媽媽,一直將她推出門,“你就快點去收拾外面,這裡我一個人能弄好。”再跟媽媽說下去,他越說心裡越慌。

  赫赫……赫赫會不會正在急著找我,發瘋似的找我?

  感覺他就像一個兇手,罪大惡極地將正當花樣年華的少女逼到了絕境。腦子一片亂,他煩躁地拿過枕頭倒在床上,睡吧!睡著了就完事。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了赫赫,她的手蒼老得青筋蹦出,那隻手……那隻手死命地抓住他,像索命的亡靈一樣勒住了他。

  “我找到你了,我終於找到你了!”

  尖銳的女聲呵呵地笑著,她紫紅色的唇撞上了他的唇,那種感覺很遙遠,卻讓他終身難忘。

  “你是,赫赫?”她怎麼會這麼老?頭髮蒼白,面如枯槁,身形醜陋。赫赫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

  她咧開漆黑的牙齒沖他笑得陰森森,“我找了你七十年,我找了你整整七十年。當初你一個招呼不打就離開了我,從我們分別那天起我就開始找你,我的一生都用來找你,我找了你整整七十年。你毀了我一生……你毀了我一生……拿命來!你拿命來!”

  “不要!不要!不要——”

  宜鑒慌張地叫喊著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光著腳走在地板上,拉開陽台門,他需要呼吸新鮮空氣。

  清醒過來才更感覺噩夢的可怕,如果赫赫真的在瘋狂地找他,他忍心無動於衷冷眼看著她將幾年、十幾年,甚至一生的時間浪費在他身上嗎?

  忍心、不忍心;不忍心、忍心……

  迷惘中,他的眼睛無意識地飄向隔壁陽台,這棟住宅設計讓兩家陽台相連接,中間隔著一道透明的玻璃牆,看上去視野很開闊,也增加了鄰居間的交流,很符合現在提倡的人性化設計。

  等等!玻璃牆的那頭怎麼出現了一隻手,那手看起來還很……熟悉?

  “嗨!”那隻手沖他左右擺了擺,下一刻一張更為熟悉的笑臉竄了出來,“‘沒意見’,看到我,你是不是很高興啊?”

  “是你?你怎麼來了?”不是要等七十年嗎?她怎麼這麼快就找到他啦?

  因為他的吃驚,赫赫頓時笑彎了眼,“難道嵐馨阿姨沒有告訴你,這片小區是我媽媽所在的公司開發的。從你們家買房子,到裝修,直至搬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媽媽派手下幫得忙。別忘了,我媽媽可是這家房產公司的副總,想要一套與你家相鄰的套房真的是易如反掌。再加上,我們家一直打算搬家,所以趁這個機會搬個新地方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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