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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每日為了早朝, 他們天不亮就要從床上爬起來, 不到卯時便在廣場上候著, 排好隊形入殿,但這也意味著他們能夠經常在天子或者攝政王面前露臉,從而得到更多的提升機會。

  除非特別重要的事情, 一般只有四品以上的朝臣才有資格向天子上奏疏。以往,四品以下的官員,是相當羨慕比自己高一品階的大臣們,因為對方不僅比自己品級高, 還擁有更多的晉升機會。

  但這些時日以來, 四品以上的官員們卻遠不如露臉更少的五品朝臣幸福。

  自從小皇帝和攝政王鬧不和後, 攝政王每一日上早朝,不到一刻鐘, 都要挑一個倒霉蛋來開刀。

  若是攝政王是胡來也就罷了, 偏生每次攝政王點誰, 一般都是罪名證據一應確鑿,教人半點掙扎都不能。

  作為天子的燕秦一向是不同攝政王對著幹的,親政前是這樣,親政後也是這樣。即便是他與攝政王鬧不和了,他也不會為了和攝政王鬧彆扭做對大燕江山不利的事情。

  那攝政王都把證據拿出來了,小皇帝又默認,被點了名的官員也只能被人摘取烏紗帽,臉色灰白地被拖出金鑾殿。

  通過這幾日的觀察,朝臣們發現,攝政王開刀的,無一不是四品以上大員。能夠爬到四品的位置,沒有哪個朝臣是真的手上乾淨的,這一點小皇帝也清楚的很,只是這些人做過的事情沒有抖落出來,沒有犯君主的大忌,一般做皇帝的,也不會輕易地拿他們開刀。

  而且每次倒下去一個四品大員,攝政王立馬會推薦一個新人上位,免得朝堂因為人手不夠,鬧出更大的亂子。

  今日,僅剩的幾個四品大員戰戰兢兢的,生怕攝政王又抖落出一些自己做過的虧心事來,結果等了許久,攝政王都沒有開口,一直到過了小半個時辰,早朝都過去一半,攝政王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到底是攝政王手裡的證據都用完了,還是又出了什麼其他的么蛾子呢,沒辦猜透攝政王的心思,朝臣們也只能通過慢慢的熬來度過這個不一樣的早朝。

  這種等待“判刑”的滋味並不好受,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中艱難地熬過了一段時間,有朝臣偷偷地抬起頭來,就看著攝政王坐在小皇帝的邊上,時不時地就看小皇帝一眼。

  除了沒有一來就拿朝臣開刀之外,文武百官中眼尖心細者,還發現攝政王和皇帝之間,有另外一樣變化。

  自從小皇帝和攝政王置氣,兩個人就一直各坐在椅子的一邊,儘可能的遠離對方。

  但今兒個,他們兩個仍然各自坐在椅子的一邊,只是原本坐在左邊的,改坐了右邊,而做了右邊的,卻坐在了左邊。一下子兩個人的距離,就從椅子能夠達到的最遠,變成了只擱著兩扶手的距離最近。

  朝臣們便隱隱能從變化的距離猜出來,這是小皇帝同攝政王和好了,既然和好了的話,那他們便安全了吧。

  文武百官俱鬆了口氣,然而他們顯然放心得太早了一些,早朝進行到一半,一頂轎子便在太和殿前停了下來。

  片刻後,轎子裡伸出一隻男人的腳,那腳穩穩噹噹地落在了地上,再往上看,便是九蟒五爪的藍色蟒袍,補服上繡著的是栩栩如生展翅欲飛的孔雀,這是大燕三品文官才能有的穿戴。

  這遲來的官員並不為自己的遲顯得著急,他的腳步緩慢而穩健地邁入太和殿的紅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直走到朝臣們站出來進諫的地方,他雙膝一彎,朝著高台上天子歸了下來,原本清朗無比的嗓音添了幾分沙啞:“臣獨孤柳,參見聖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燕秦忙道:“愛卿請起。”

  獨孤柳走的時候穿的是這身朝服,回來的時候,仍舊是同樣的穿戴,只是他的樣子,卻和走之前和變化頗大。

  離開京都之前,他的氣色很好,臉色紅潤,中氣十足,一看就讓人覺得,這是個十分康健的年輕棒小伙,但現在的獨孤柳,臉色蒼白好似艷鬼。

  而且認真觀察的話,可以發現,獨孤柳的腳步十分虛浮,之所以看起來和常人一般穩健,是因為獨孤柳走得特別的慢。

  燕秦為出去一趟就病怏怏的獨孤柳賜了座:“來人吶,給獨孤愛卿搬把椅子來。”

  獨孤柳要回京,自然是事先通知了小皇帝的,所以一向沒有多餘凳椅的金鑾殿額外多了把椅子,燕秦話音剛落,便有人把那把置放在陰影處的椅子搬了出來,就放在獨孤柳行禮的正前方。

  獨孤柳也沒有推拒,謝過了皇帝恩典,便落落大方地坐了下來。

  一向喜歡和皇帝們對著幹的言官便跳了出來:“陛下,這於禮不合。”哪有臣子隨便坐在金鑾殿的中央呢。便是那位四朝元老,皇帝也是讓人安排了一把椅子,叫人坐在旁側,好和其餘文武百官對仗整齊。

  獨孤柳一直深受小皇帝偏愛,這一點他們也知道,但是小皇帝再偏愛一個臣子,也不能胡來啊。

  燕秦眼神涼涼地看了眼自己的言官,他向來是不大喜歡這些脾氣臭的硬骨頭的,但這會自己還沒說什麼,這些言官就蹦出來,實在是居心叵測。

  他的椅子,愛讓誰坐,就讓誰坐。這些喜歡同他作對的言官實在是討人嫌。

  但這個時候,並不是處置言官的好時候。要知道先皇那麼個風流任性的人物,被言官氣得跳腳了,還得忍著。不過說怕被按上一個暴君昏君的名頭。

  燕秦沒有太多那方面的顧忌,但為著獨孤柳著想,他還是決定按捺下來,暫時把說話的言官當做不存在。

  “獨孤愛卿,你且說說,先前那些時日,你在山溪都郡所經歷的一切。”

  獨孤柳便用簡短的話把山溪都郡的那些日夜辛勞簡要帶過一遍,他說的輕描淡寫,只有真的經歷過那一些的人才知道那些時日有多麼的艱辛。

  在簡明扼要地闡述了自己的貢獻之後,獨孤柳著重地強調了自己的遇襲之事,他還再一次地感謝了小皇帝,若非他派出去的太醫妙手回春,他怕是要死在山溪都郡,再也回不了京都。

  獨孤柳話音未落,先前出聲說“於禮不合”的言官早已安靜地退回自己的位置上,悶不做聲的樣子,像是先前從來沒有什麼人站出來表達過對皇帝偏愛的不滿。

  他只以為這是小皇帝對獨孤柳的過度體恤,哪能料想,這麼年紀輕輕的小伙子,會呈現出這種虛弱狀態,是因為他遇了刺殺呢。

  皇帝的目光冷冷地掃視著底下的朝臣:“被刺殺的,不僅僅是獨孤愛卿一人而已,除了獨孤柳之外,孤派出去的信使,也被人殺死,拋屍野外。他的屍體被人殺死後隨便扔到了亂葬崗,又教人刻意引誘野狗分食之。”

  在得知獨孤柳被所謂皇帝信使刺殺之後,他便派人去查,果然在路上發現了蛛絲馬跡,待到從一處亂葬崗找到信使身上的信物,和未被啃食殆盡的骸骨後,他才知道,其實那信使並未背叛他,而是被人謀殺,還沒有到獨孤柳跟前,便死在了半路上。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便在朝臣們臉上梭巡著,似乎是試圖通過他們的表情,把幕後黑手同某位朝臣建立起一種親密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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