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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時首輔趙東樓沒有想到,他親自幫先皇擬定遺詔又親自頒布的皇位繼承人會在一入城的時候,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第61章 上疏

  鄒愷入京後登基前的接待路數是在趙東樓的授意下安排的,從東安門入宮,然後到文華殿暫住,可是卻被鄒愷拒絕了。他出身皇家,再清楚不過這樣安排所蘊含的意思,這意味著他是以皇太子的身份進入皇宮,而不是新繼任的皇帝。

  鄒愷很憤怒地拿出堂兄的遺詔,向接待他的官員表示,自己是根據這個來京城繼任皇帝的,而不是皇太子,他必須要從正南的天德門入宮進奉天殿,誰若是敢攔他,等著他登基後一定沒好果子吃。

  可惜這幫官員為了所謂的禮法大義並沒有因為他的恐嚇而屈服,鄒愷無奈,最後放言:要麼按他的要求做,要麼他從哪兒來回哪兒去,皇帝誰愛做誰做。

  先皇遺詔已頒,皇位承繼豈能兒戲,負責接待鄒愷的官員們不由得傻了眼,只得乖乖地按鄒愷的要求將他迎了進去。

  趙東樓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只當是新皇年少氣盛耍性子,付之一笑,似乎並不在意,然而心裡卻暗暗存了心思,要給鄒愷一點顔色看看,讓他明白朝堂上當家主事的人究竟是誰。

  自鄒愷入京,顧越便格外關注有關他的消息,聽說入宮時發生的這件事後,他不由得要為鄒愷叫一聲好。先前那幫人安排的皇太子即位式的路線,他是知道的,料想鄒愷不能接受,也提出過異議,只不過實在是人微言輕,根本沒人拿他的話當回事,如今這安排果然在鄒愷這裡吃了癟,讓他在佩服鄒愷的同時,更加堅定了要與這位少年天子同聲共氣的決心。

  鄒愷登基後的第五天,在趙東樓的授意下,當著滿朝文武,禮部尚書程茂上了一道奏疏,洋洋灑灑地數千言引經據典地表達了兩點意思,第一點就是,鄒愷已經不能再認先前的親生父母為父母了,他得認先皇建德帝的父母為父母,至於他原來的親生父母則必須要改稱叔父叔母。第二點是,誰若是反對第一點,就可以認定誰是jian臣。

  鄒愷氣壞了:“父母也是可以隨意改來改去的嗎?!”他堂堂一個皇帝竟然連認誰作父母這種事也要被大臣們安排,這皇帝當得也忒窩囊!

  他的怒火被無視了。程茂的禮部尚書並不是吃乾飯的,洋洋灑灑幾千字也不是白寫的,當即各種經書典籍各種示例金句說得鄒愷一愣一愣地無言以對。首輔趙東樓不失時機地站出來表示:程尚書說得沒錯。滿朝官員紛紛附和,竟無一人反對。

  鄒愷算是明白了,首先趙東樓在朝中的影響力不可小覷,其次,以自己的這點水平跟這幫書山文海里爬出來的讀書人打嘴仗毫無勝算。

  於是,他想到打感情牌試試,退朝之後便請了趙東樓進宮,放下皇帝的架子,恭恭敬敬地以晚輩的口氣肯定了趙閣老的功績,表達了自己認他人為父母是如何地傷心難過,必須要給自己親生父母一個名份,希望趙東樓能夠成全。

  趙東樓多年修煉的老狐狸,自然也不會當場表示拒絕,只說他一定會慎重考慮皇帝的意見,與大臣們再商量商量研究研究。然而,一去之後便沒了下文。

  鄒愷氣得咬牙,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按自己的意思寫了手諭發給內閣,要追封自己親生父親為皇帝,封母親為皇太后,結果直接被內閣給駁了回來。

  內閣被趙東樓把持,朝中沒有支持自己的大臣,靠自己翻典籍找依據都不知從何找起……十四歲的鄒愷陷入了深深的無助和絕望,他娘還想著進京來當皇太后呢,現在連兒子都要弄沒了,這叫什麼事兒!

  展雲端一直通過展謙和展誠在密切關注著朝中大事,聽說程茂上了這樣的一道奏疏後,她立即給顧越寫了她曾經說過的回信,只是信的內容卻是與兒女私情沒有半點關係,而且只有短短十六個字:順應上意,全力支持,機會難得,切勿畏縮。

  前世里鄒愷即位後,也曾圍繞著他父母的名分問題在朝堂上展開過爭論,當時以趙東樓為首是一派,以顧越為首是另一派,此後的十幾年裡,便是顧越扳倒趙東樓然後自己順利上位的過程。

  然而,前世里顧越不僅是新科探花,順利入了翰林院,而且還是都察院御史展謙的愛婿,無論地位聲望人脈,都比這一世要好得多。所以展雲端很擔心,他是否還能和前世一樣,下定決心做鄒愷的馬前卒,站到權傾朝野的首輔趙東樓對面去。她的這封信便是鼓勵他大膽做出和前世一樣的行動。

  此時的顧越也早已經看到了那封讓皇帝改爹媽的奏疏了,還是他的頂頭上司親自泡製的,近一年來他精研禮經,在他看來,程茂的這封奏疏看似有理有據,實則強詞奪理、漏洞百出。

  他按捺不住自己對它的蔑視,當晚便費了一整夜的功夫,針對這封奏疏另寫了一道上疏。只是在要不要提交給皇帝之時,他有些猶豫了。這道疏一旦交上去,他便是要正式與趙東樓為敵了,一定會遭受到對方的打擊報復。

  這時,展雲端的來信給了他莫大的勇氣。展雲端說得沒錯,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皇帝正陷於困境之中,這個時候只要有勇氣抗住過程中的打壓,堅定地站在他那邊幫助他,將來一定能獲得極其豐厚的回報。

  看到顧越的上疏後,鄒愷激動得跳了起來,這封奏疏和程茂的那封一樣,旁徵博引,寫得花團錦簇,表達的觀點卻是完全相反的:鄒愷完全沒必要認別人做父母,他想給自己的父母上尊號合情合理。

  鄒愷想起了這個曾經來過簡王府的年輕人,當時顧越的才學談吐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這樣的奏疏出自顧越之手他一點兒也不驚訝。讓他驚訝的是,像顧越這樣的人才為什麼沒有進翰林院,而是在禮部連個正式官職都沒有地觀政!

  他立刻召見了顧越,就著這封奏疏兩個人聊了很久,第二天上朝的時候,鄒愷便讓人將這封奏疏當眾宣讀,想看看這幫意圖讓他失去親生父母的官員還有何話說!

  百官一片譁然,程茂差點沒氣暈過去,他堂堂一個禮部尚書竟被下面一個不入流的觀政學士打臉打得啪啪的。趙東樓卻不慌不忙,表現得十分高冷,他輕蔑地說道:“這等不入流的微末小人,有何資格參知政事?!”

  他這樣的一句話,等於是輕飄飄地就否定了顧越這一整篇奏疏的價值。鄒愷氣得漲紅了臉,當場回應道:“朕這就封顧愛卿為翰林學士,誰敢說他不入流!”

  翰林學士是翰林院正五品職銜,即使是狀元,初入翰林院也不過從六品的修撰之職,顧越從觀政的三甲進士忽然一躍成為翰林學士,這升級速度令人咋舌!

  然而,皇帝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的話,是斷沒有可能自己收回去自己打臉的,顧越的升遷已是定局,對於趙東樓來說,區區一個五品翰林學士也不算什麼,但是他意識到了更加嚴重的一個問題。

  雖然眼下還沒有人敢公然跳出來明確跟顧越站在一個陣線,但是顧越這道奏疏以及他上疏本身的這樣一個行為,已經在一些人的心裡植入了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背離他趙東樓倒向新任的皇帝。如果不及時將這件事壓下去的話,他自己這邊的陣營必然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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