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絡秀抬起臉,爹爹下得手毒,左臉已經腫了起來,她看著弘景,看見弘景就這樣直直地看著自己,眼裡滿是不甘,憤怒,和難以置信,他急切地希望絡秀說些什麼,他想親口聽絡秀說,這是個誤會,或者她也才知道這門婚事,哪怕她說她是迫不得已也好,總之她定不會為了攀附李氏而拋棄了他。

  絡秀的眼眶通紅,她張張嘴想解釋,可是她又能說什麼呢?說她早在數月前就知道了這門婚事,說她在過去的信件和今日的相見中都有所隱瞞,或者說她一時躊躇,畏懼爹爹,默認了這媒妁之言,還是說她故意隱瞞,是為了害怕失去他,怕弘景因此和自己斷了情緣?絡秀終是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弘景見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晚上遊玩起的薄汗此時化作冰霜覆在他的身上,涼意穿過他的肌膚滲入他的心房,讓他覺得如入寒霜之地,瑟瑟發冷。他看絡秀的眼神沒有了剛才的濃情蜜意,化為深深的失望。

  元鎮的喉結動了一下,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對絡秀說道:

  “我不知沈姑娘已有婚配,是元某冒昧了。”

  言罷,元鎮似是想到了什麼,冷笑了一聲,扯了扯嘴角,皆是苦澀。

  絡秀想解釋什麼,卻覺得如鯁在喉,她悲傷地望著他,一個字也說不出。

  “現下也不早了,沈兄和沈姑娘還是早些歇息吧,我們就先告辭了。”

  元厲說道,拽了拽元鎮的衣袖,帶他離開了閣子。

  閣子裡就剩下了沈絡秀和沈炎兩人。

  沈炎還要發作,右手抬起,要再打絡秀。這一次,卻被絡秀閃開了。

  “你這個孽障,人家提親提到我面前,我才知道你竟偷偷與別人有了私情。你讓我這老臉往哪擱?你現在真是膽子大了,我打你你還知道躲了。”

  言罷,又結結實實給了絡秀一掌。

  “你這個不孝女,我讓你嫁隴西李氏,是為了你下半輩子能過得安穩,不用走鏢辛苦,也是幫千嶂門渡過難關。你倒好,一點都不為千嶂門著想,一心要和那小子在一起,你對得起你鏢局,對得起我,對得起地下的你娘親嗎?”

  絡秀被打得耳鳴,眼下也模糊了一片。她聽不清爹爹說了什麼,只聽到了“不孝”“安穩”,“千嶂門”,“娘親”幾個詞。單憑這幾個字眼,絡秀便大致知道爹爹在罵自己什麼,幾乎和小時候一樣,每一次自己做錯,爹爹便會邊打自己,邊指責自己的不孝,對不起自己的培養,對不起地下的娘親。

  絡秀從袖口裡掏出帕子擦了擦嘴邊的血跡,她看到這帕子還是那次她哭得花臉貓時,弘景送給她的。這麼多年她一直帶在身旁,每次用帕子時,她就想到弘景。現下看到這帕子,弘景的樣子又浮現在自己眼前,她幾欲掉下淚來,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支撐著挺直了身體,仰起了頭,淚水才沒有奪眶而出。

  她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說道:

  “爹,我不嫁。”聲音雖小,但卻擲地有聲。

  沈炎顯然沒想到絡秀竟然有這樣的膽子,一掌又要打來,卻被絡秀閃開了。

  “孽子,你說什麼!”

  絡秀閃過身,從腰間的束帶里拔出了隨身攜帶的小匕首,毫不猶豫地往腫脹的左臉上劃了一刀。疼痛讓她加倍清醒,她知道,她要永遠失去弘景了。

  鮮血順著絡秀的臉頰劃落到她的下頜,有的滴落到她的外袍上,有的滴落到地上,暈出紅色的花。絡秀的身子不可控制地抖動著,腰卻挺得筆直,她的目光堅定,第一次看著爹爹的眼睛,說道:

  “爹,我說,我不嫁。”

  沈炎顯然也是被絡秀驚道,竟一時沒有動作,只是開口道:

  “婚姻大事,由不得你。”

  絡秀手中還拿著匕首,對著自己的臉,她感到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可內心卻有一股堅定的力量支撐著。絡秀的一雙眼睛似有火在燃燒,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長時間地不避開爹爹的目光,與他對視。

  她緩緩說道:“爹爹若執意要我嫁,那隴西李氏納的便只能是一個毀了容的妾室。”說罷,又要往自己的臉上划去。

  沈炎吼了聲:“罷了!”

  絡秀停下自己的動作,臉上又是淚水,又是鮮血。

  “你這個孽子!”沈炎罵完,深深嘆了口氣,背著手離開了。

  絡秀手裡的刀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刀的旁邊,躺著已經沾染了血跡的雙頭蓮。

  ☆、二 早知如此絆人心

  絡秀不知道一個人在閣子裡坐了多久,走出客棧,微風吹在她的臉上,仿佛刀割般的疼。她拿著帕子用力地按著左臉的傷口,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明月,眼淚已經幹了凝在臉上,只有血還在不斷滲出來。絡秀的臉上沒有什麼神情,看不出痛苦,也看不出歡愉,已是深夜,街上只有那不知疲憊的知了還在唱著小曲,遊人都玩了盡興,回家中休息了。

  絡秀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著,像回到了第一次來京都的時候,可惜那次她知道自己要去豐慶樓,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去,只好不知方向地走著,而現在,她已經熟悉豐慶樓邊的每一條大街小巷,弘景都帶她走過,可她卻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裡。

  絡秀慢慢地走著,看四周店鋪打了烊,收起了招牌,小販們不見蹤影,京都褪去了白日的喧囂和繁華,露出了質樸安靜的模樣,連街邊的楊柳都少了白日的風韻。絡秀想起弘景曾經在寄給她的信里寫道:“古人說,夜者日之餘,雨者月之餘,冬者歲之餘,可沒有你的歲月,似乎一切都是多餘。”一想到他們過去三年聚少離多,只能靠紙箋遙寄心意,可心中卻始終是盼望的,是熱切的,是甜蜜的。如今,這一切,連這樣的心境都成了泡影。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