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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張語諾也不看姜詞,只低頭拍掉褲子上的爆米花,“電影沒什麼意思,我們回去吧。”
到了地鐵站,三人分別,姜詞囑咐陳覺非:“你把語諾送到家,到了給我打個電話。”
陳覺非點頭,“放心,你回去也注意安全。”
張語諾沒說再見,已轉身往另一側去了。
姜詞自然是覺察到張語諾生她氣了,打算第二天打個電話跟她聊聊,誰知剛回到家沒到兩個小時,正要上床睡覺,突然響起“咚咚咚”砸門的聲音。
真是的“砸”,一聲聲震天動地。
姜詞嚇出一身冷汗,提起擱在床邊的鋼管緩緩走到門口,“誰啊?”
“是我!姜詞!你開門,我有話問你!”
姜詞從未聽過陳覺非如此怒沖沖的語氣,靜立片刻,心裡已明白七八分,上前開了鎖,讓陳覺非進來。
他一米八三的身高,往姜詞跟前一站,臉色沉沉,頗有些駭人的氣勢,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責問:“姜詞,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你別裝傻!你跟我舅舅!你們什麼時候搞到一起去的!”
姜詞瞥他一眼,只問:“犯法嗎?”
陳覺非一愣,肅殺的氣場立時萎了一半。
姜詞神情冷靜,“既不犯法,又不違背道德,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你……”陳覺非逼近一步,“那可是我舅舅!我問一句怎麼了?而且我舅舅有女朋友,你憑什麼不要臉地插。進去?”
“許盡歡自己承認過嗎?”
陳覺非又給噎住了。
“陳覺非,我跟梁景行什麼關係是我們倆之間的事。你是他外甥,也是我朋友,你要是心平氣和問我情況,我也可以心平氣和解釋給你聽,但你要是來興師問罪,恕不奉陪。”她將門打開,掌著把手,面無表情地盯著陳覺非。
陳覺非咬牙站了片刻,還是暫將一腔怒火壓了下去,“你解釋。”
姜詞將門合上,抱臂靠著門板,“梁景行和許盡歡究竟是什麼情況,你自己去問。總之我跟梁景行自主自願,沒有任何齷齪的勾當,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去年六月。”
“……”陳覺非差點飈髒話,“所以你們瞞了我大半年?姜詞,你是不是故意訛我好接近我舅舅?”
“智商呢?”
“……”
“我跟梁景行才是認識在先。”姜詞掀了掀眼皮,“還有什麼想問的?”
陳覺非本是有備而來,卻被姜詞幾句話打壓得七零八落,憋得一陣胸悶,“你打算跟我舅舅發展到哪一步,不會打算……”
“當然是奔著結婚去的。”
“……我告訴你,別指望我喊你,唔,那什麼……”
“你以為你喊我一聲‘舅媽’我能多長兩斤肉?”
他一心想迴避的這個稱呼被姜詞這麼大喇喇地說出來,心裡又是一陣冒火,“我舅舅可是大你十二歲……”
“那怎麼了?”姜詞打斷他,“魯迅許廣平相差十七歲,孫中山宋慶齡相差二十七歲,楊振寧翁帆相差五十四歲……十二歲怎麼了?”
陳覺非啞口無言。
“除了年齡,你還有別的反對理由嗎?”姜詞站直身體,上前一步,仰頭直直盯他,頓了頓,“……你是不是喜歡我?”
陳覺非還未來得及回答,手腕一被姜詞一把捉住。
陳覺非呼吸一滯,扭動手腕打算掙開,姜詞瞪他一眼,“別動!”
她捏著他的脈搏,靜靜等了十多秒,平穩正常,並無什麼變化。
幾秒鐘後,姜詞撒開手,“看來是不喜歡。”
“……”陳覺非徹底無話可說,“我怎麼可能喜歡你?一見你就想到你光頭的造型,能不笑出來就謝天謝地了。”
姜詞倒是一點不惱,“那你還有反對的理由嗎?”
陳覺非不吭聲。
“我知道語諾對你說了什麼,你聽了她的話就這麼冒冒失失過來質問我,你讓她怎麼想?”
陳覺非一愣,“什麼她怎麼想?我過來問你跟她怎麼想有什麼關係?”
“……”姜詞嘆了聲氣,“陳覺非,你知道我想說你什麼嗎?”
“什麼?”
“長得帥,可惜是個二百五。”
“……姜詞你別太過分!”
姜詞打開門,“你趕緊回去吧,我要睡了。”
陳覺非還想再說什麼,可所有話頭都被姜詞堵回去了。再者這麼晚了,他待在人家女生家裡的確不合適,鬱悶地站了片刻,還是依言離開了。
到底咽不下這口氣,又給梁景行打電話,涼颼颼地笑了一聲,“舅,你背著我幹了什麼好事?”
梁景行莫名其妙,“你這什麼語氣?我幹什麼了?”
陳覺非踩著髒兮兮的雪水走在馬路上,抬頭望了望天上,半個月亮的影子都沒有,他突然覺得特別孤單,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舅,你這麼不厚道,小心遭報應喲。”
“……陳覺非你給我好好說話,陰陽怪氣什麼德性。”
“你居然跟姜詞狼狽為jian瞞了我這麼久。”
梁景行一愣,“你怎麼知道的?”
陳覺非又笑了一聲。
“你現在在哪兒?”
“姜詞家附近。”
“……你找她了?”梁景行語氣冷肅,“陳覺非,你既然知道了,應該首先來問我,欺負一個女生算什麼本事。”
“誰欺負她了?”陳覺非沒想到寵了自己二十年的舅舅就這樣胳膊肘往外拐,心裡立時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十分的不是滋味,“從頭到尾,我從她身上占到一點便宜了?”
梁景行忍俊不禁,心想他倒是說了句實話,“姜詞跟你說了什麼?”
“我哪還記得,她講起道理來一套一套的,什麼宋慶齡孫中山,魯迅許廣平的……”
梁景行一時默然,片刻,“你趕緊找個計程車回去,大晚上的別在外面亂晃。”
掛了電話,陳覺非還想感嘆兩句世道蒼涼,打了個噴嚏,立馬乖乖攔了輛的士,灰溜溜地走了。
世界觀一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陳覺非對誰都愛答不理,在家宅了三天,驚得他媽媽梁靜思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不時旁敲側擊,疑心他被人甩了受了情傷。陳覺非漸漸想通了,為了這一大一小一公一母兩隻狡猾的狐狸傷心哀嘆,實在不值,便很快重新抖擻精神,故態復萌。
而梁景行,在接完陳覺非的電話之後,立即撥給姜詞。
姜詞迷迷糊糊剛要睡著,被鈴聲驚得一個激靈,摸過來眯眼看了看屏幕上的字,“梁叔叔。”
“睡了?”
姜詞打了個呵欠,“剛睡著。”
“不好意思。陳覺非剛來找過你?”
“沒事,被我打發回去了。”
“沒事就行,我怕他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沒有……唔,”姜詞想了想,“也許有。他說,一看見我就想起我光頭的樣子。”
梁景行笑了一聲,低沉沉地從聽筒傳來,似是熨帖著耳朵,“我以為你不在意這個。”
“我原來頭髮可是留了五年,能不在意嗎。”
“現在也挺長了。”
“還不及原來一半。”
“你怎麼都好看。”
姜詞勾了勾嘴角,“光頭也好看?”
“嗯,”梁景行忍俊不禁,“看著很有精氣神。”
“誰信你隨口胡謅,什麼精氣神,少年犯的精氣神吧?”聊了片刻,已是睡意全無,姜詞翻了個身,“你公司的事兒忙完了嗎?幾時回家?”
“不回去了。”
姜詞一愣,“什麼?”
“今年我就在崇城過年。”
姜詞一時沒說出話來,片刻後方才出聲,“……其實我一個人沒事兒,去年不也這麼過來的。過年也就是個尋常日子,沒多大意思。”
“是我想跟你一起過。”
姜詞閉了閉眼,聽著電話那端平穩的呼吸,仿佛近在咫尺,“……梁景行。”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