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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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罷了,能不能聽老身說一句話?」

  劉惠琳進入正題。

  沈月然點頭,平復下心情。

  她當然不會天真得以為劉惠琳特意為京郊就是為了看她哭。

  劉惠琳似是極難為情,躊躇片刻,下了決心。

  「無論這次奕兒能不能安然渡過,月然,答應我,離開奕兒,好不好?」

  她說著,便要向沈月然行下大禮。

  沈月然怔立原處。

  離開?

  又讓她離開?

  她已經不在衛府門前徘徊了,為何還要讓她離開?

  她現在連他去了哪裡都不知道,還要怎麼離開?

  一旁的熙春連忙攙扶。

  「夫人,您這是何苦?」

  熙春說著,忍不住淚流滿面。

  「這半月來,您何曾睡過一個安穩覺,何曾吃過一頓安生飯,今日大老遠地趕到京郊來,還要行下如此大禮,您受得住,熙春受不住啊。」

  她見沈月然不發聲,更是氣急敗壞,跺著腳。

  「沈小姐,您倒是說句話啊!您受得起這一拜?少爺重病你可心安理得?您已經害了衛府少爺,難不成還要來害衛府夫人……」

  「熙春。」

  熙春的指責更是令劉惠琳心亂如麻。

  她黑臉喝道,「你先出去,你先出去!讓我與月然好好聊一聊,記得,不要讓旁人進來。」

  熙春看看沈月然,又看看劉惠琳,知道再也沒有自己說話的份兒,只得閉了嘴,吸著鼻子從屋中跑了出去。

  「衛夫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沈月然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她當然明白「離開」二字為何意,她不明白的是為何。

  劉惠琳長嘆一聲,握住沈月然的雙手。

  「老身明白,這件事是我不該,是我出爾反爾。奕兒出事那晚,我明明應允過你,就像此時一般,握住你的手,握住奕兒的手,應允你們往來。月然,相信老身,那一晚,我是發自肺腑。因為我不僅親眼看到了奕兒對你的情意,更是用心感受到了。所以,我不願做那破壞牛郎與織女的王母,我想做那成全有情人的鵲兒。可是,那是在奕兒出事之前啊。如今,奕兒出事了,被人下了極重極重的毒,隨時可能命喪黃泉,你可能明白老身的心情?」

  劉惠琳力氣不大,卻把沈月然的雙手握得生疼。

  沈月然道,「衛夫人,小女能明白您的心情。小女有多麼地擔心、惦記衛大人,衛夫人就有十倍地擔心、惦記衛大人。可是,我不明白,這與衛夫人方才的要求有何干係?」

  劉惠琳面露難色。

  「月然,老身曾經派人去文池查過你,你不會怪老身罷?」她問道。

  「不怪,小女以前的確不夠好。」沈月然再一次認真地道歉。

  劉惠琳道,「不是你好不好,你是個不錯的女子,是你命不好,你懂嗎?」

  「命不好?」沈月然蹙眉。

  劉惠琳換了一種說法,「或者說不是你的命不好,而是與你親近的人命都不好。」

  沈月然眉頭更緊。

  「你的親娘早逝。沈明功死於意外。沈日輝被冤入獄。如今奕兒又……月然,你不覺得這——」

  劉惠琳難以啟齒。

  「這一切似乎早有註定嗎?」

  她選擇了一個相對中性的詞,用了「註定」而不是「詛咒」。

  沈月然點頭,「或許世事皆是註定。不過小女還是不明白,這一切與小女有何干係?」

  劉惠琳似乎有些動氣,甩開握住沈月然的手。

  「為何還是不明白呢?偏要老身把那個字說出來嗎?是你克了奕兒啊!掃、把、星!在文池的時候,大伙兒不都這麼稱呼你!拖、油、瓶,你嫂嫂哪一天不罵你!老身不想把話說破,不想拂了你的臉面,為何你就是不明白!」

  沈月然提了提唇角,泛起一絲冷笑。

  「我想,不是小女不明白,而是衛夫人不明白。人人自有天命,何來相生相剋一說?那些所謂命中帶有災星、克夫克親的鬼話,堂堂太傅夫人也會相信?沒錯,娘親的確早逝,爹爹也的確意外身故,哥哥年初因為誤會無辜入獄,可是,這一切,皆是有因有果,並非憑空出現,怎麼就全是我沈月然的錯了?」

  劉惠琳捂住耳朵,淚流滿面。

  「我知道你有氣,知道你委屈,你不用把老身看作什麼夫人,我只是奕兒的娘親。如今,奕兒身中巨毒,我什麼都不能為他做,我能為他做的就是請求你離開。月然,你自個兒想想,奕兒與你來往後,可有一日好過過?他明明可以成為本朝第二任提刑官的,他明明有大好的前程的,他明明可以平平安安地娶妻生子的,他明明可以不用受這樣那樣的苦!可是,你瞧瞧他,他如今連命都快沒了啊。」

  劉惠琳痛不欲生。

  「衛夫人。」

  沈月然同樣痛不欲生,「衛夫人,我明白您的愛子之心,可是,您把所有的罪過都怪到我的頭上來,對我而言,是不公平的啊。」

  那一碗補湯,那一碗碗補湯,那三年來不曾間斷過的補湯,才是毒害衛大人的罪魁禍首啊!

  沈月然在心底吶喊。

  劉惠琳指著她,聲嘶力竭,「不公平,不公平,那麼奕兒如今這樣就是公平了嗎?他究竟做錯了什麼?他什麼都沒有做,他只是鍾情於你而已,就應該得到這樣的下場嗎?是你克了他,是你克了他……」

  劉惠琳情難自控,捶胸頓足。

  ……

  沈月然沉默了。

  如果她面對的是惡意的指責,無論對方是誰,她都會反唇相譏。可是,她面對的是一個無助的母親的遷怒,她只有沉默,尤其在這個時候。

  不知何時,不知何人,悄悄在劉惠琳心中種下一顆荊棘種子。這片荊棘無論生長還是蔓延,都與衛奕有關。當劉惠琳為衛奕高興時,這片荊棘就停止生長。當劉惠琳為衛奕難過時,這片荊棘就開始無盡蔓延。

  沈月然放眼望去,這片荊棘是有盡頭的——盡頭就糾纏在她的身上。

  不幸地是,她成了劉惠琳的眼中刺,能撥出這根刺的只有衛奕的安然無恙。

  劉惠琳發泄過後,終於平靜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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