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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翊仍是沉默,他看著她,又仿佛不在看她,他眼中似起了霧,但心中卻清明。

  他從不後悔沒和她在一起,半刻都沒有。

  燕然用手背胡亂拭了拭眼淚,向他一步步走近,“你不喜歡我,沒有關係;做不成戀人,我不恨你。我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你至少會把我當朋友看待,至少會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至少知道我有多麼虧欠容鈺,有多不想他受到傷害……”

  燕然走到他面前,仰頭看他,這麼多年歲月好像格外眷顧於他,容顏俊美的好似那雪山上的仙靈,永遠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東方沉玥,”她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衣領,通紅的眼眶滿是恨意:“從今天起,我再也不愛你了,再也不信你了,你我之間,恩斷……義絕!”

  她猛地鬆手,東方沉玥後退兩步穩住身形,直到現在他仍是抿緊嘴唇,一言不發,仿佛已經成了啞巴。

  “這京城,容鈺不會再來,我也不會,”燕然盯著他的眼,嘴角彎起一道嘲諷的弧度,“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待燕然說完,東方沉玥轉身便走,仿佛這也是他的心愿,他再也不想見到她。

  他推開門,院外五人齊刷刷地看向他,又反應過來直視龍顏是大罪,立刻垂下了眼睛,聽他命令。

  東方沉玥沒有命令,他只是淡淡道了聲回宮,便一言不發的坐進了馬車裡。

  范盛立刻趕馬回宮,將嘴閉的緊緊的,唯恐觸怒龍顏。

  餘下四人看向院中的燕然,她身著白衣分外蕭索,似乎隨時都會倒下來。

  她遙遙望向晉皇的馬車,眼中又有淚聚集,她匆匆轉過身,身子忽然晃了晃,終於體力不支,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晉皇的馬車飛快的駛離了容家,東方沉玥絲毫不知燕然昏迷的事情,其實,就算是知道,他又能做什麼呢?

  她病的不是身,而是對容鈺的愧疚之心。

  多好的一步棋!

  苦肉計,連環計,一箭雙鵰。最能證明他清白的容鈺奄奄一息,他不開口,他就永遠是乘人之危的兇手。

  這樣也好,斷了她的感恩之心,也斷了他的期待。

  東方沉玥這一生愛過兩個女人。

  第一個女人,名為朵翎,苗疆聖女,先皇后宮琪貴妃,是他的母親。

  後來她死了,在他八歲那年,自焚於長巽宮,連骨灰都不想給他父皇留下。

  她曾對他說過:“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翊兒只做個閒散王爺就好了,娶一個心愛的人,晨間作畫,暮時聽雨,永遠不要沾染權勢紛爭。”

  他那時不以為意,滿心都是成就偉業的權謀抱負。

  直到愛上燕然。

  她和母親很像,但比母親理智。

  她有她的原則和底線,不將就,不做妾。最愛他的時候,也不肯為他放棄。

  他從不後悔沒有和燕然在一起,半刻都沒有。

  他只是有些遺憾。若是他當年沒有奪位,若是他如今只是一名閒散王爺……

  第108章 第一百零七章

  燕然只是徹夜未眠又心情激盪所以一時昏倒,兩個時辰後便醒來了,一眼就看到朱顏守在床前,正擔憂地看著她。

  “我沒事,”燕然抬手揉了揉額角,“他怎麼樣了?”

  朱顏覷一眼燕然的表情,低聲道:“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燕然陡然坐起身來,眼神晶亮,似乎瞬間精神都好了很多:“容鈺已經醒了?”

  “……”

  朱顏看她良久,終於挫敗的嘆了口氣,“還沒有,不過大夫說已經渡過危險期,應該很快就會醒了。”

  “我去看看他。”燕然說著就要下床。

  朱顏按住她:“你累的都昏倒了!好好歇著,我替你去看看他。”

  燕然正要爭辯,忽然初心跑進來,笑得特別開心:“娘親娘親,爹爹醒啦!”

  燕然慌忙推開朱顏,聲音都有些顫抖:“真的?快帶我去!”

  然而容鈺仍在安靜地睡著,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溫顏剛才的確醒了,不過傷還沒有好,又昏過去了,”印疏不忍看到燕然失望的樣子,勸道:“溫顏醒了,就說明他沒事了,放心吧。”

  燕然坐在床沿,拉起他的手放在臉頰,垂眸低喃:“不肯見我嗎?如果你不肯再愛我,那我留下又有什麼意義呢?容鈺,不要走……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朱顏天天來容家陪燕然,後來索性住在了容家,她已不再是東方沉玥的暗衛,來去皆可自由了。

  燕然高興之餘又有些悵然,不過很快這絲悵然也消失了,因為容鈺已經完全度過危險期,一天天的好起來了。

  那夜回家之後,燕然就找時間把給容鈺和朱顏的信銷毀了,容鈺也從未問過她什麼。他大概從不知道她曾離開過他吧?燕然想,這樣最好,反正她也決定要一直留在他身邊了。那些猶豫、掙扎、痛苦他也不需要知道了。

  至於這次的虧欠,她自會用一生來償還。

  燕然給容鈺換上新的紗布,那道猙獰的傷口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但燕然每次看到,心頭都會泛起酸痛,就像是她把刀子捅進了他的心口。

  將紗布打結,燕然方才抬眼看著容鈺道:“夫君,我們何時動身回默杞呢,我想儘早回去。”

  燕然近來簡直溫柔得不像話,容鈺已經很久沒有碰她,這絮絮的低語像是羽毛輕撓著他的心尖。“等我身子好了就回家,”他低笑,慢慢湊近她的臉,“不過娘子先驗證一番,我的身子到底如何了,可好?”

  “啊?……唔……你的傷……”

  “不管他……”

  傷可以慢慢養,否則夜這麼長,豈不白白浪費了?

  一夜過後,燕然明白了,嗯……他們可以隨時上路了。

  八月十五中秋節。

  又是一年中秋了。

  容鈺寫了封家書告知容家眾人,言明今日啟程歸家,想來九月初就會到家了。

  文致來送他們,矜貴的大家公子面上有著笑顏,卻遮不住眼中的傷感與落寞,“溫顏這次走,怕是今生都不會來京城了吧?”

  “意之,雖然無法相見,但是你我友誼長存,以後互通書信也是一樣。”容鈺含笑道,忽又想起一事,“意之,聽聞你已不再作畫?”

  文致點頭,“當年以為你遭遇不測,心下悽然,沒有你題詞相映,作出的畫又有什麼意趣?”

  容鈺拍拍他的肩:“只是一道消遣罷了,你作的畫京城無人可比,若就此封筆實在可惜!”他笑得淡然,“意之,福禍相依,生死有命,我們雖不能預測,但是活得自在一些豈不更好?這點襄武比我們做得都好。說來襄武怎麼不在?”

  文致沉思了片刻,再看向容鈺時已是平和許多:“溫顏,我有時覺得你不做官真的太可惜,但有時又覺得做官實在太不適合你。也罷,你說得對,人各有命,我也該看開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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