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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已經下了早課,穿著道服的弟子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看見那從山下跑來的少年,皆是臉色一變。

  和束星關係好的師妹走出來,強笑著想把手裡的橘子遞過去,似乎是想和他聊些家常。然而那少年一門兒心思想著找穀雨,跑的太急把少女手上的小橘子撞掉了。

  色彩明快的橘子骨碌骨碌滾到柳逐雲腳邊兒上,柳逐雲彎腰撿起橘子,再一抬頭,那孩子連影子都不剩一個。

  柳逐雲皺緊眉,把橘子遞過去。

  誰曾想面前的少女忽然落下淚來,顫抖著接住柳逐雲遞來的橘子,低著頭,一串串淚珠便落在橘子上,泣不成聲。旁邊的弟子們面上也俱是惶然的模樣,甚至有幾個師妹見自己的師姐哭了,也跟著擦起眼淚。

  柳逐雲心覺不好,修長的指尖無意識地扣緊桃木扇沿,“到底怎麼了。”

  果然是和穀雨有關的。

  那手裡攥著橘子的師妹顫抖著唇,大顆大顆的眼淚打在手上,通紅的眼睛看向柳逐雲,帶著哭音緩緩說:“穀雨師兄死了……”

  柳逐雲一怔,桃木扇掉在地上,扇骨斷成兩節。

  “……什麼?”他不敢置信道。

  束星一路跑到穀雨院兒門前,推開門,裡面正有幾個弟子在幫忙灑掃,落葉堆了滿地。

  “穀雨!”束星大喊著那人的名字,聽見少年口中喚的名字,那幾名弟子的神色不由黯淡下來。

  那人離山時是十二月,現在已至三月半,再過些時日,過了清明,便到穀雨。

  狐狸跳進落葉堆里,幾爪子就刨開小弟子們剛剛掃攏在一起的枯葉,霎時間枯黃的楓葉飛舞。

  那是去年落的葉子了,束星曾說很是喜歡楓葉那橙紅橙紅的顏色,青年便種了滿院楓樹,盼著那孩子多來找他玩耍。

  然而那孩子卻只是說了就過了,有次過來尋他,看了那滿院的楓樹訝異地問:“你怎麼種了這麼多楓樹?”那青年只是笑,問他好不好看,黑色的眸子裡映著火紅的葉,淨是暖色。

  束星抿了抿唇,嫣紅的唇色泛白,幾步走上前,抬手撫上那人的房門。往日那人都在這裡設了陣法,但現在觸手可及間,掌心下卻是空空蕩蕩一片,沾了滿手灰塵。

  ——陣法破了。

  束星眼中似有水光閃了閃,垂下頭,到底沒推開那扇門。

  怕是從此只有清明,再無穀雨。

  那幾個弟子站在一旁,神色悽然。束星在那落了灰的門前站了一會兒,轉身,走向掌門大殿。

  從來都對他大開的門此刻卻緊閉著,似是不敢面對這少年。

  往常最受不得這樣冷落的小孩兒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外,像是沒看見那在自己腳邊打轉的狐狸,開口,低低詢問著那人的下落,“師父,穀雨呢?”

  門內傳來一聲嘆息。

  那孩子還在不依不饒地重複,“穀雨呢……”

  一聲聲問著,“穀雨去哪兒了……”

  “束星。”門內傳來的聲音打斷少年無休止的重複,似乎是等到了最終審判,少年抬起頭,精緻的臉上滿是倉惶。

  “穀雨死了。”

  得到了確定的答案,束星眼前忽的模糊一片,像是難以呼吸般,張大嘴喘息著。

  死了……?

  門中聲音緩緩講道,“穀雨被派去除妖,那妖是仙界中的靈寵。老君不分青紅皂白,救了他那靈寵後,便消了穀雨神魂。”

  束星聽了這話,一怔,接著忍不住低低笑出聲,覺得諷刺起來。

  穀雨修習天道,卻反倒被代表天道的仙人所殺。天道天道,不過是邪道罷了,和屠殺了貧民窟聯邦又有何區別?

  穀雨終究和那人一樣,因著這樣可笑的緣由死去。

  面容精緻的少年緩緩解下身上的道袍,面上的表情說不出是哭還是笑來,卻叫人見了便心生悲切,似是也能感受到那少年心中的哀戚。

  “師父,天道不仁,那我修習這天道又有何意義?”

  掌門呵斥道:“束星!休要胡鬧!”

  那道袍卻仍舊被丟棄在地,同腰上的乾坤袋一齊,只余那負手而立的少年慘笑,“我志本不在此,是您把我帶回山上,如今也算是看清了這所謂的仙所謂的天,道貌岸然的模樣,有時和食人的妖又有何不同?”

  “東海的龍王未收夠貢品便發大水,淹沒村莊,打沉漁船。南山的真君擄了多少女子回去,直到那些女子化為一堆白骨,都沒有再歸家。”

  “這些事若放在妖身上,便是惡;為何放在神身上,便成了善?”

  束星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

  穀雨是像那人的,有時他會想,這會不會是那人的轉世?他可以守著他,看他度過一生,然而現在這些都沒必要了。

  穀雨死了。

  束星摸上臉頰,濕濕冷冷的觸感,眼淚還在不停流下來,到底還是做不到無動於衷。裝著心臟的左胸口酸澀一片,那人再一次死在自己面前,然而他還是什麼都做不到。

  “師父,我不想修道了。”

  少年一步一步走下台階,狐狸的大尾巴纏在少年腳踝上,似乎是安慰的模樣。

  “您便當弟子死了吧。”那孩子單薄的背影竟顯出幾分決絕的模樣。

  無盡的黑暗中,幾乎與背景融為一體的黑髮青年緩緩站起身。

  這是個很小的空間,沒有門,只有空氣隔開的牆壁,佇立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像是地獄中永恆的囚牢。

  青年沿著牆壁摸索一番後,乾脆地抽出背後的重劍,無鋒的劍刃砍向“牆壁”,發出錚錚之聲。他加大手中的力道,手臂暴起根根青筋,那“牆”居然被他砍出條縫來。

  透過縫隙,強烈的罡風吹得青年束起的長髮往後飛舞,玄色的衣袍獵獵。然而很快那牆壁便又重新合攏,把青年手中的劍也腐蝕殆盡。

  “滾出來。”青年一腳踢向虛空中的牆壁。

  束星還在等著他,他要回去。

  “不愧是【暴怒】,居然能躲過貧民窟的轟炸,躲到這裡來。”空間中傳來明顯經過處理的,無法分辨男女的聲音。

  “你們那些東西還想弄死我?”青年像是聽到什麼笑話般,大笑起來,“我可沒有躲,不過是尋著束星過來罷了。”

  知道他說的是實話,那聲音似乎被駁了面子,冷哼一聲。

  “多虧你之前失憶了,不然還抓不住你。”那聲音有些憤恨,卻又對青年無可奈何。

  暴怒大概是在跳躍空間時損失了一部分力量,以人類的身份降生到這個世界,什麼都不記得,卻偏偏還對束星有著印象,誤打誤撞撞見了那心心念念的孩子。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青年面上還是平靜的模樣,那雙漆黑的眸子中卻閃過猩紅的光來,“你們在利用束星做什麼?”

  蟲洞掌握在聯邦手裡,束星一定是與他們達成了某種協議,才能利用蟲洞來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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