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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徐老太煮好熱奶茶,拿來請沐子北喝,沐子北喝了一口,一絲不苟地評價:“徐奶奶您煮的奶茶比五星級飯店的味道都正宗,是不是有什麼獨門秘籍?”
徐老太心花怒放,連連誇讚他聰明可愛,讓方蓉以後多帶他來家裡玩。
他們一片其樂融融,而柏子仁在不知不覺中垂下了眼眸,心思飛去別處。
離開徐老太家,柏子仁打車送沐子北回家,再回學校,一路輾轉,回到宿舍天色已晚,她有點疲倦,但毫無睡意,一直想著徐奶奶的那番話。
程靜泊有一個妹妹,已經過世了。
她竟然都不知道。
燈光下,她把那枚愛心幣打開,翻了翻兩片小翅膀,挪到適合的位置,漸成一個圓。
就這樣,重複了好幾次,由愛心變成一個圓,再由一個圓變成愛心,她始終沒有頭緒,抬眸掃了掃書架,目光停留在《漠漠的河》一書上,伸手取下,隨意翻開。
第二十三頁,何言對何漠說,別擔心,我會解決的。
第三十五頁,何言叮囑何漠別忘記吃飯,沒有錢就打電話給他。
第八十二頁,何言說起風了,注意保暖。
第一百零一頁,何漠想起何言曾經教她用手錶辨認野外的方向,她模模糊糊地試了試,發現可以行得通。
第一百五十頁,何言問何漠有沒有找到地方住,房間有沒有暖氣,能不能安睡。
第二百零一頁,何言第一次用嚴厲的語氣斥責何漠,如果她不去在意自身安全,他也不會再支持她的一個人行走。
書的末尾,何漠感謝了家人,提到兄長時,還說了一段話。
“他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家人,也是我的精神導向,若沒有他的支持,我走不了那麼遠,想起小時候,他每次牽著我的手過馬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看好紅綠燈,那些時光恍若昨日,今天當我一個人走過林間小溪,忽然體會到那個殘忍的真實,我想走的路,任何人都不可能陪我走完,再親近的人也只能送我到渡口,那些遙遠的地方,戈壁荒原或是深山峽谷,唯有星斗與我同行。”
過了很久,柏子仁合上書,心裡有抑制不住的蒼涼。
她喜歡何言,再看十遍也喜歡他,但此時此刻,她只願他是一個虛擬的人物,只存在書中。
窗台的藍雪花窸窸窣窣作響,看過去,枝葉在打顫。
她起身去關窗,手剛按住玻璃,下一秒邏輯思維中途停止,忘記要做的是什麼。
夜裡起風了,她很想念他。
☆、第三十四章
? 周一傍晚,柏子仁吃過飯,看不進書也不想做其他事情,便坐車去了財經大學。
一路上,看著窗外夜霧四合,浮光掠影,她的視線逐漸模糊,找不到一個聚焦,心裡也跟著空茫起來,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只不過是十天沒見,整個人變得頭重腳輕。
她無聊地伸手指在玻璃窗上寫他的名字,直到最後一划,心裡才有些著落。
輾轉公車花了四十多分鐘,到了財經大學門口,她沒急著打電話給他,直接走進去。
七點多的校園很安靜,唯獨教學樓有零星燈火,偶爾聽到遠處傳來自行車的鈴聲。
找到二十七號樓,柏子仁才打電話給程靜泊,說自己在他樓下。
程靜泊很快下來,一眼看見站在花壇邊的女朋友,她穿了淺灰色的大衣,戴著他送的圍巾,雙手放在口袋裡,仰頭看著星空,在聽到他的動靜後轉過頭來微微一笑。
“你要來怎麼不事先和我說?”他來到她身邊。
“如果先說了,你就不准我來了。”
“你倒有自知之明。”
“出差還順利嗎?”
“一切順利。”
她低頭看了看燈下兩人重疊的影子,慢吞吞地說:“我們十天沒見了,日子過得太慢,我不想等到周五,就想著來找你。”
他伸手拉出她一直藏在口袋裡的手,握在手心:“手這麼涼,現在跟我上去。”
她卻搖頭:“我不上去,那是你工作的地方,我想在校園裡走走。”
“好,我陪你。”他牽著她的手,“先去便利店給你買熱飲。”
他們到了便利店,他進去買了一罐熱的大麥茶,打開後遞給她,她捂著喝,很快喝完,整個人很快暖了,和他在校園裡步行,一直到花圃門外,稍作停歇。
“以後晚上別一個人過來。”他說。
“還好,八點都不到,再說我最近晚上都睡不著。”
“為什麼失眠?”
她轉了轉眼睛,清晰地吐出三個字:“你猜呢?”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又覺得不夠,畢竟這是難得聽到她撒嬌,片刻後拉她到懷裡,低聲問:“為了我嗎?”
“嗯。”
“今天見到了,晚上能睡著了嗎?”
“不知道,可能會因為太開心而睡不著。”她實話實說,這樣的情況不是沒有過。
“如果失眠就打電話給我,我說無聊的故事給你聽,保證你聽一會就睡了。”
“我和那些在你課堂上睡覺的男學生不一樣,你說了一個故事,我就想聽下一個,永遠聽不夠。”
他垂眸看懷裡的人,心裡不是沒察覺到她細微的變化,但看到她如此依戀自己,心裡總是滿意的。
他們沉默地相擁,他的手按在她的背上,很輕地拍著,她起初用手拉住他的衣擺,漸漸地鬆開手,改為抱住他,埋頭在他衣領處,深深吸了一口氣,鼻音濃重,眼睛一眨不眨。
很快,他抬起她的臉,發現她眼睛有點紅,神情跟著凝重起來,聲音卻更溫和:“你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沒有。”她吸了吸鼻子,否認道,“我只是想你了。”
“現在不是看見了嗎?”他的指腹輕輕地抹了抹她的眼角。
“也是。”她的鼻音減弱了一點,情緒在他的聲音中平復下來。
他用手貼了貼她的額頭,幸好不燙,想了想後說:“下次不會出差那麼久了,周五晚上我會準時出現在咖啡館。”
她斟酌了一下,認真地說:“出差是工作,不能因為周五的約會而耽擱,沒事,下次我會習慣的。”
突如其來的情緒過後,取而代之的是有他在身邊的心安。
他們又走了一段路,擇了一張休閒椅坐下,她從小包里拿出一枚書籤遞給他,他一看,和上回在獨立書店買的手工品很像,只是這張上面是一顆針織的星星。
“我照著那個做的,一共做了三個,這個是最成功的,送給你當禮物。”
他笑了:“有沒有你不會做的事情?”
“很多,我做飯就不行,番茄炒蛋都會糊。”
“以後由我做飯,你可以做這些小東西。”
“不如洗碗歸我好了,我比較擅長洗東西。”
她一本正經地說這些,他目光沾上了笑意,專注地看她:“正巧,我喜歡賢惠的女人。”
“……”
“為什麼要轉過頭?”
“嗯?我沒有。”
“那看著我,別動。”
她又慣性地閃躲了一下,手已經被他按住,隨即而來的是動人心弦的聲音:“你總得學會面對我。”
她終於敢直視他的眼睛,等待他的靠近,當唇貼到熟悉的清冽氣息,瞬間閉上眼睛,認真地接受他的吻。
他吻她的時候,手一直握著她的手,讓她的掌心像是貼著一個小暖爐一般。
地面上花影搖曳,似有人踮著腳輕輕地溜過這塊地方,不過他們並沒有在意。
過了一會,柏子仁才好奇地問程靜泊:“你剛才有沒有聽見身後的聲音?”
“好像有一點,可能是學校里收養的流浪貓。”
她放下心來,和他並排坐著,開始和他聊這十天裡發生的事情,跟學長學姐做的實驗,幫傅禾做的雜事,學校食堂多了什麼新菜,後面一條街的小商鋪有一條裙子很漂亮,她每晚都讀他推薦的幾本書,厚的讀不下去,薄的讀完了。
他耐心地聽她說這些小事,順便幫忙解決她的小煩惱。
“對了,你還記得怎麼用手錶辨別南北嗎?”她忽然問。
他抬了抬手腕,告訴她:“其實很簡單,拿手錶當前的時間除以二,在錶盤上找到商數的相應位置,將數字對向太陽,錶盤上十二點所指的就是北。”
“我想起來了,以前地理老師教過,還有一句口訣。”
“時數折半對太陽,十二指的是北方。”
“就是這個。”她看著他,不由地崇拜,“你好聰明。”
“這個不難,記住就行,知道也算不上是聰明。”
她靜靜地欣賞他的臉,有所感觸。
“時間不早了,再坐一會,我就送你回去。”
她雖然不舍,但也知道不能老這樣和他待下去,今晚過來已經是打擾他的工作,就算是在戀愛狀態,也不能太任性,至少不能影響他的作息,點頭說好。
“等會我開車慢一點,這樣可以多留你在身邊一會。”
她的眼睛一亮,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我過幾天來找你。”他承諾。
這一晚如柏子仁所料,她遲遲睡不著,只好嘗試閱讀他推薦的書催眠,到了兩點多成功有了困意。
隔天醒來快八點,柏子仁嚇了一大跳,知道早晨兩節專業課要點名,授課的老師一向嚴格,她不敢馬虎,匆匆洗漱完畢,連早飯都沒吃就往學校趕。
宿舍到學校需要十五分鐘的路程,柏子仁幾乎是用跑的,沒跑多少路就聽見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
頭髮如鳥窩,眯著眼睛的周必然騎車上來,停在柏子仁面前:“我載你。”
“不用了。”
“你想遲到?據我所知,你們那個滅絕師太不好對付,你遲到了可能會被鎖在門外。”
柏子仁遲疑。
看出她的潛在顧慮,他很是不屑:“都什麼年代了,你還遵循男女授受不親那套?你將來不是還想做科研嗎?人這麼守舊怎麼行?”
“我很沉的,算了。”
周必然跳下車,拽住她外套的帽子,幾乎是要提她上車了,提聲道:“柏子仁,你當我是文弱書生啊?”
柏子仁無可奈何,坐上了自行車,周必然剛要出發,腳沒踩穩,身子一斜,幸好腳尖及時著地撐住,自言自語了一句:“真的很沉。”
“……”
周必然一路咬牙騎車,直到三號教學樓門口,一共花了八分鐘。
柏子仁下車後,見周必然額頭全是汗,說了聲抱歉。
“今天中午十二點,我在圖書館後門等你,有事和你說。”
“什麼事?”
“來了就知道了,一時半會說不清楚。”
柏子仁很是疑惑,周必然揮手:“快上去,還有一分鐘,滅絕師太要鎖門了。”
直到柏子仁的背影消失在階梯口,周必然依舊留在原地,心想她中午應該會來吧,好歹他也滿身大汗地載了她一程,她不至於無情到那份上,等她來了,他要告訴她自己的感覺。
這些天他鬱悶得不成人樣,向來是有話直說的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如此憋屈,糾結了一周後他想明白了,得不得的到是一回事,說不說是另一回事,如果他連心裡想的都不敢說出口,未免也太窩囊了。
說出口就好了,大不了被她拒絕,他也好死了心,找回以前那個威風凜凜的自己。
他這樣想著幾乎要仰天長嘆,也有了一種莫名的悲壯,明知道結果是怎麼樣,偏偏還要最後一搏,當然這個搏鬥是自己與自己的。
哼,就連周遐然都有機會和她面對面吃飯,他要一次談心又怎麼了?完全不過分。
因為惦記著中午的約會,周必然覺得這個早晨過得太慢,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終於等到十二點,他第一時間趕到圖書館後門,她還沒有到,他靜心等著,過了十分鐘她還是沒來。
他正準備撥電話給她,質問為什麼不赴約,耳邊傳來聲音。
“不好意思,我差點忘記你說的話。”柏子仁姍姍來遲,面帶歉疚。
周必然將手機放回口袋,故作大方:“沒事,約會遲到是女生的權利。”
“約會?”柏子仁以為自己聽錯了。
周必然輕描淡寫道:“朋友之間的見面也可以叫約會。”
柏子仁覺得周必然很奇怪,開門見山地問:“你要和我說什麼?”
四下無人,此地清靜,正是交流的好時機,周必然早已經打過腹稿,稍微準備後就說:“柏子仁,你小學的時候有沒有注意過我?”
“我記得小學的時候我們常常說話。”
“對,那你獨自一人的時候有沒有偷偷想過我,就算只有一次?”
柏子仁陷入回憶,周必然焦急地等待回復,時間很漫長。
“我確定一次也沒有。”她認真思考後回答。
“……”
“怎麼了?”
“你一直把我當成普通的同學,對嗎?”
“對啊,否則呢?”
“你真的從沒有在心裡想過我?譬如覺得我長得有點帥,或者有點小聰明?”
“周必然,你到底想問什麼?我不太明白。”
“我想問的很簡單,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柏子仁一愣,看著面前的臉孔像是看奇珍異獸一般,很快搖了搖頭:“沒有。”
“但我喜歡過你,讀小學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我常常注意你的頭髮,你走路的樣子,你考了幾分,有沒有在笑……這是真的,每次觀察你後都覺得有點開心,也有點空虛,現在這樣的感覺又回來了,我研究後確定了,這是男女之間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