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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過了半個世紀,貝翊寧的聲音再度響起,沒有任何情緒:“你找錯人了,我和一中的校長連朋友也算不上。”

  熊橙懸著的心咯噔地落下,強笑了一聲,說了句不好意思就掛下了電話。

  等冷靜下來,她懷疑自己剛才腦子搭錯線了,怎麼會衝動地去找貝翊寧幫忙?她和他算什麼關係,他憑什麼會幫她?簡直是病急亂投醫。

  她還是決定自己去求馬校長。

  等到下午四點,馬校長才姍姍回到辦公室,走近看到站在門口的熊橙,眼神帶上慣有的警惕和威嚴:“你是哪位,怎麼站在這裡?”

  “馬校長,我是熊暉的姐姐,我來找您是……”

  “國有國法,校有校規,學校對熊暉的處理是嚴格依照校規執行的,沒有任何問題。”馬校長口吻冷靜,目光犀利,“如果你是來求情的,現在就可以走了,原則性問題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我知道,但是……”熊橙費力想了想,還是打出最老套的同情牌,“能不能看在熊暉平時表現不錯的份上給予點寬容呢?我請求您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父母早逝,我工作很忙,他常常就是一個人……”

  馬校長呵呵笑了一下,打斷了熊橙的述說。他拿出鑰匙慢慢對準鎖孔,說道:“熊暉平時的表現不錯?你是蒙我的吧,他和戴曉笙談對象的事情誰不知道?老師們只是通情達理,睜一眼閉一眼罷了,但你不會以為早戀在一中是被允許的吧?至於他的父母,你的工作,這些和他犯的錯誤有什麼關係?錯誤是他犯的,又不是別人逼他犯的,他這麼大的人了,自己犯錯,不勇敢承擔後果,還找家長來求情?有沒有出息!”

  他說完,開了門閃身進去,重重地關上。

  熊橙站在原地,一分鐘後掉頭離開。

  外面的陽光依舊很熾熱,地面冒著熱氣,這是入夏來最熱的一天,也是熊橙感到絕望的一天。

  雖然早知道沒有人會同情弱者,更沒有人會拿她和熊暉的那些不幸當回事,但真正對視那冷漠的眼睛,聽到那無情的聲音,她還是覺得全身發涼。

  *

  熊暉不接受學校的開除,依舊每天按時進教室聽課,擺明一副“你怎麼攆我也不走”的姿態,幾個老師輪流勸他,他只是微笑,一句話也不說。

  熊橙心裡清楚他的抗議非常微弱,一旦被開除學籍,喪失高考的資格,傻坐在教室里還有什麼意義?

  就在她為這件事做最壞打算之際,意外地接到了馬校長的電話。

  馬校長在電話里的態度有些微妙,雖然依舊嚴肅,但沒有了上回在辦公室門口的冷硬。

  “我們校領導剛開了一個會,針對熊暉的問題展開討論,最終決定給予他留校察看的處分。”

  熊橙簡直不敢相信,本以為事情毫無轉圜餘地,沒想到絕處逢生,電光火石間,她的腦海冒出一個念頭,脫口而出:“馬校長,是不是有人和您說了什麼?”

  馬校長聞言竟然笑了一聲,慢悠悠地揶揄道:“這個你心裡肯定比我清楚,還反過來問我?”

  掛下電話的第一時間,熊橙發簡訊給貝翊寧,簡單的兩個字試探:“是你?”

  過了很久,貝翊寧回覆:“什麼?”

  熊橙突地笑出了眼淚,發過去:“一定是你。”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他回復。

  熊橙想了想,撥了他的電話。

  “你不是說和馬校長不熟嗎?”她聲音柔柔的。

  “我和馬校長確實不熟。”

  “那你去替我向他求情了?”

  “我只是隨意地提了提,沒考慮事情能不能成。”

  “但你……怎麼會願意幫我?”

  “你可以當做是我無聊了,想找點事做。”某人聲音頃刻冷淡了幾分。

  “……謝謝,真的,謝謝你。”

  “別說沒有意義的話。”

  “什麼?”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頓了頓,掛下了電話。

  熊橙懷著匪夷所思的心情,坐在電腦桌後發呆了很久,直到手機鈴聲響起,她剛接起電話,貝思哲歡脫的聲音就如一陣清風襲來,瞬間掃去了她多日的陰霾:“小熊,馬上到六一兒童節了,你要陪我一起過!”

  “六月一日?我看看有沒有時間,有時間的話就帶你出去玩。”

  “還有爸爸,他剛才答應陪我一起過兒童節,真是太難得了,他一直嫌我年紀大,沒資格過兒童節,這次竟然同意了,麼麼噠!”

  “你爸爸?”熊橙輕聲問。

  “對啊。”

  熊橙輕笑了一下,聲音變得格外溫柔,慢慢地說:“你爸爸真的那麼說你?他……還真可愛啊。”

  貝思哲震驚得一抖:“小熊,你吃錯藥了嗎?爸爸怎麼會是可愛的呢,他一直都是高貴冷艷的呀。”

  “這個,我收回剛才的話。”熊橙蜷起食指,輕輕地摸了摸鼻子,感受到心底淌過一道小溪流,起起伏伏的,難以言喻。

  即使她不想承認,也不能否認有一種久違的情緒從那條小溪流邊冒芽。

  在中二的少女期,她也有過這樣的經歷,幾分不安,幾分欣喜,幾分嚮往,幾分難以啟齒,調配成一種世間最大眾俗氣的體驗,名曰心動。

  通常它不會來得無緣無故,但絕對是猝不及防,不可預期;它可以很短暫,也可以很長久,但從這一刻開始,它開始主宰你。

  ☆、第22章

  最終,熊暉得到一個留校察看的處分。他本人因為這件事沉默了很多,雖然沒有和熊橙保證他會和戴曉笙分手,但不再提起戴曉笙三個字。

  事情似乎告了一個段落。

  眨眼間,六一兒童節到了,正好那天是熊橙的休息日,她要履行和貝思哲的約定,陪他過節,而貝翊寧這個男人顯然沒有把承諾當回事,一大早接到建築事務所的電話就出門了,無情地將貝思哲丟在家裡。

  熊橙趕到後,貝思哲扁著嘴巴,雙手抱胸坐在沙發上冷哼:“爸爸真的太過分了,明明說好要陪我過節的,現在又去工作了,難道工作永遠比我重要?”

  “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貝思哲拖長了音,大眼睛突然一亮,看著熊橙的眼神很訝異,“小熊,你今天比平常要漂亮很多。”

  “我只不過是穿了裙子,是不是在你眼裡,穿裙子的女人都比較漂亮?”

  貝思哲點頭,很認真地說:“女人穿著白色的長裙子,大風嘩啦啦吹過來,她用雙手去遮是最具風情的。”

  “你懂得挺多的嘛。”

  貝思哲攤手:“多看幾部電影就全懂了。”

  熊橙陪貝思哲玩了兩個鐘頭的遊戲,到了十一點,貝思哲喊餓,她起身去廚房幫他做吃的。

  門的鎖孔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突然停下腳步,耳朵後的一撮頭髮柔軟地滑下臉頰,心卻微微一提,連氣流都有些微妙的變化,她用不快不慢的速度轉過頭去,看見開門進來的貝翊寧。

  “嗨。”熊橙先打了招呼。

  “嗯。”貝翊寧換了鞋子,非常自然地走進來。

  “爸爸?”貝思哲聽到聲音,趕緊小跑過來,一臉驚喜,“我以為你會和去年兒童節那樣,到晚上十一點多才會回來呢。”

  “我不是答應了今天會陪你過節的嗎?”

  貝思哲在原地跳了跳,歡呼道:“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外面天氣好好,我不要呆在家裡。”

  貝翊寧點頭應允。

  熊橙站在貝思哲身後,微笑地看著這對父子,心裡帶點難以描繪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從看到貝翊寧的剎那開始明顯起來,尤其是當他和她對視的時候,她的眼眸竟然微微地閃爍了一下。

  因為貝思哲想吃洛洛花園的三層奶油冰激凌,貝翊寧開車載他和熊橙一塊去。一路上,熊橙看見街上不少大人帶著孩子出來玩,孩子手裡都拿著各色氣球,飄在半空中成了一個色彩繽紛的海洋。

  後知後覺地感受到節日的氣氛,熊橙的唇角流露出愜意的笑容,貝思哲探出整顆腦袋,好奇地張望大千世界,她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坐回來一點,當心小腦袋。”

  洛洛花園是一個休閒餐廳,以玻璃房為特色,外面一片鬱鬱蔥蔥,兼有白色鞦韆架和復古的木馬擺設,還有兩顆仿真的桃花樹。裡面的餐飲區很安靜,頭頂的玻璃覆蓋上一層朦朧的薄紗,浮動其上的天光隱隱約約。

  三人坐下後,貝思哲飛快地點了兒童套餐和三層奶油冰激凌,熊橙點了一個披薩,貝翊寧隨便翻了翻餐單,點了一個便飯和一杯薄荷汽水。

  熊橙低頭問貝思哲:“你和爸爸常來這裡吧。”

  “不是經常,只來過兩次,兩次都是我求他很久他才肯的,他說他不喜歡來這裡,因為很幼稚。”

  難怪,貝翊寧一臉不太愉悅的表情。

  貝思哲吃了一半就跳下椅子,跑去外面玩鞦韆了。

  熊橙和貝翊寧面對面用餐,默默無語。

  窗外的陽光明媚燦爛,投she在雪白乾淨的餐巾上,耀眼得想讓人眯起眼睛,她對安靜用餐的貝翊寧說:“我弟弟的那個事情,真的很謝謝你。”

  貝翊寧聞言看了她一眼:“你忘記我在電話里說的話了?”

  “你覺得說謝謝沒有意義,但我還是堅持當面向你道謝。如果不是你幫忙,我弟他現在已經被學校開除,待在家裡,前途未卜,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貝翊寧放下筷子,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汽水,打量著熊橙的臉:“你覺得我是特地為了你去找校長幫忙的?”

  “也許只是你舉手之勞,不過真的解決了我們家的一個大問題。”

  貝翊寧只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熊橙被他“注視”的時間長了,有點不自在,臉上也燙燙的,裝作不經意地撇開目光,看了一會窗外的貝思哲,小鬼頭正蹲在糙坪上,小手臂一擺一擺,好像在拔糙,等她轉過頭來,再次和貝翊寧的視線碰在一起。

  這一下,她掩飾不住臉上的尷尬,只好問他:“我臉上有東西?”

  “左邊,有一顆米粒。”

  她立刻伸手去摸左臉頰,指尖剛觸碰到皮膚,就想起自己吃的是披薩而非米飯的事實,尷尬地收回手,低聲:“你幹嘛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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