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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停頓後,他看著熊橙,直接說:“也許你會覺得不可思議,其實我也這麼覺得,你和她的模樣也有幾分像。”
熊橙心想,完了,這樣俗氣的台詞從尚至如嘴裡蹦出來了,她突地失望,本以為他真的是一個情聖。
想歸想,她回答的態度更客氣疏離:“尊夫人一定容貌非凡,怎麼是我能夠比的?”
尚至如的眼神突然變得柔情似水,像是沉浸在美好的舊年華里,低聲說:“她倒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女,但所有見過她的人都會誇她可愛。”
說著,他拿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酒,兀自地說起關於已故妻子的事情。
熊橙開始耐心地做一個聽眾,不得不說,尚至如有一種吸引力,他說話的時候語速,節奏都控制得很好,聲音不低不高,卻給你一種“這個秘密我只和你說”的錯覺,讓你全心投入他說的內容,全然忘了周遭的其他事情。
因此,當貝翊寧帶貝思哲進餐廳的時候,熊橙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存在。
貝思哲一進來,環顧四周,就發現了坐在窗口的熊橙,立刻拉了拉貝翊寧的手臂,鄭欲大聲說“小熊坐在那裡”,卻被貝翊寧伸過來的手按住了嘴巴。
貝思哲抬起臉,轉了轉眼睛,不明所以。
“公共場所,禁止大聲喧譁。”貝翊寧垂眸看著他,眉眼鄭重。
等服務生引領貝翊寧和貝思哲到了一處安靜的座位,貝翊寧坐下後,發現自己只需輕輕抬一抬眼皮,就能看見穿著長裙的熊橙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椅上,一頭黑軟的頭髮披散在後背,姿態是安靜的傾聽狀。
他的目光微冷,略略看了看就收回,表示毫無興趣,低頭研究手上的菜單。
貝思哲雙手托著臉頰,嘀咕:“小熊怎麼坐在那邊,那是不是表示等會是別的廚師做菜給我們吃呢?可是我只要吃她做的東西。”
貝翊寧放下菜單,推到一邊,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淡淡道:“她並不是唯一會做菜的廚師。”
貝思哲很死忠地搖頭,一字字地說:“她做的是最好吃的。”
貝翊寧沉默,放下水杯的同時,目光又一次不經意地掠過左前方的熊橙。
尚至如正說到動情處,聲音停滯,唇角的微笑一點點變澀,目光聚焦在白色桌巾上的一點。
熊橙驚訝地發現他的眼眸有淚光,不動聲色地遞過紙巾。
尚至如的掌心覆蓋在她手背上。
熊橙一驚。
不遠處的貝翊寧表情漠然,握著玻璃杯的手掌卻沒有及時鬆開,黑眸凝固。
“小熊和那個大叔是什麼關係?他不會是小熊的爸爸吧?”貝思哲很天真地琢磨,又看了一眼身邊的爸爸,發現爸爸的神色有點奇怪,很難看出是喜是怒,立刻小聲叫了兩聲爸爸,但都沒被理睬。
貝思哲有些不高興,他覺得從剛進來餐廳爸爸就怪怪的,既不讓他和小熊打招呼,還對他愛理不理的,又想起這段時間爸爸不准他聯繫小熊,逼他寫作業,上家教班,沒收了遊戲機和零食,他的不高興越來越多。
一不高興就沒胃口吃飯,貝思哲索性來了一個驚人之舉,他靈活地從沙發椅上跳下來,和一陣風似地朝熊橙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喊她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下一章大貝會有什麼舉動?
潛水的朋友們感受到了大貝隱隱的怒意嗎?感受到就拍拍手,說幾句。
肥作者提示:小熊很可能被大貝突如其來的情緒遷怒╮(╯▽╰)╭口蓮的,要挺住。
☆、第17章
尚至如的掌心在熊橙的手背上不經意地停留了一下,而後從容地挪開,接過她遞來的紙巾,卻沒有擦拭嘴角,只是輕輕地握著,說:“謝謝。”
熊橙收回自己的手,無所事事地開始摩挲一隻銀勺,耳朵邊傳來一個非常不真實的童聲:“小熊!”
轉頭一看,貝思哲正朝自己的方向飛奔過來。
熊橙愣怔的時候,貝思哲已經衝到她面前緊急剎車,雙手按在她的腿上,姿態親昵,眼睛亮亮的:“小熊,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未等熊橙回答,貝思哲小腦袋一轉,直直地看著尚至如,蹦出一句話:“你不會是小熊的爸爸吧?”
尚至如訝然,反應過來後對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小朋友和藹一笑:“小朋友,我看上去年紀很大?”
熊橙尷尬,貝思哲則誠實地點頭。
尚至如完全不介意,笑容不褪,溫和地說:“我今年四十二歲。”
“四十二歲,那……”貝思哲正要繼續發表可怕的意見。
熊橙立刻堵住他的嘴巴:“他是我的朋友,我正在和朋友用餐。”
貝思哲又轉過腦袋,認真地看著熊橙,說道:“小熊,好久沒有見到你了,都是爸爸不好,他最近心情很差,不讓我吃零食,還沒收了我的遊戲機和手機,所以我沒給你打電話。”
“你爸爸……”
話還沒說完,熊橙察覺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容地靠近。
貝翊寧走上前,伸手按住貝思哲的肩膀,眼眸輕掃面對面坐著,猶如情侶的男女,不咸不淡地說了三個字:“打擾了。”
然後秒速地提起貝思哲離開。
直到他們回到座位,熊橙才轉回頭,對上尚至如那雙平靜中帶著一點茫然的眼眸。
“尚先生?”
“你認識貝翊寧?”
“算是,怎麼?您也認識他?”
“見過一次面,不算熟悉。”尚至如很客觀地評價,“他非常有才華,作風低調,又有性格,很多人簇擁他,通過各種渠道邀請他設計項目,不過成功者寥寥,據說他是第一個會挑客戶的設計師,篩選的標準還很嚴苛。”
熊橙一時間聽不出這是褒是貶,也不方便發表意見。
“剛才那個小朋友是他的親戚?”尚至如又問。
“我也不太清楚。”熊橙不想曝人隱私,敷衍地說,“他常來這裡用餐,所以就認識了,但也不算不上熟識。”
尚至如微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剛才我們說到哪裡了?”
“您和太太結婚第五年的夏天,一起去台灣花蓮度假,您水土不服上吐下瀉,您太太放棄了攝影和購物,整整六天都待在賓館裡照顧您。”
尚至如頓了頓,沒有選擇繼續說下去,他看著熊橙,安靜了一會,輕輕一嘆:“謝謝你聽我說了這麼多,你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應該是我謝謝您,讓我有幸聽到了這麼美好的愛情故事。”熊橙態度真摯,“你們從相識到結婚,十年的相濡以沫讓我覺得很羨慕。”
“羨慕?”
“嗯,我也希望找到一個好男人,和我從零點開始,相守相伴,無論陽光還是風雨,不離不棄,彼此除了對方沒有其他人,乾淨,簡單又美好。”
尚至如聽出了她的暗示,沒有接話,只是淡淡地品酒。
這一餐結束平平靜靜地結束,熊橙回到後廚房,小凱趁空溜進來揶揄她:“那個尚先生對你說什麼了,有沒有提出非分的要求?”
“沒有,他全程在說他和太太的情史。”
小凱笑得很有內容:“那你感動了嗎?對他的好感是不是更多了?”
熊橙搖頭:“我又不是未經世事的小姑娘,別人的愛情故事再美也是別人的,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向來對有豐富過去的男人敬而遠之。”
“你真的對尚先生沒有感覺?”
“完全沒有。”這點熊橙很確定。
小凱面露一個“真是遺憾”的表情,然後突然想起什麼,靠近了一點:“剛才貝小祖宗和他爸爸一起來吃飯,你看見沒有?”
提及那一大一小,熊橙有些無語,心想何止是看到了。
“我給他們上菜的時候聽見他爸爸在低聲批評他,他扭著腦袋,一臉不慡,後來收盤子的時候發現他竟然一口沒動,簡直不敢相信。”
“是嗎?”
“估計是又闖禍了,挨爸爸的罵了。”
……
熊橙走出餐廳後直接往地鐵的方向走,身後突地傳來很短促的鳴笛聲,她仿佛聽錯了,向來清靜的地方怎麼會有這麼突兀的聲音?她好奇地轉過身一看,竟然是貝翊寧的車,而那個探出腦袋,使勁揮舞著手臂的不是貝思哲又是誰?
熊橙太陽穴一跳,硬著頭皮走過去,來到車前。
“小熊。”貝思哲探出身子,很執著地看著她。
熊橙發現他的眼睛腫得和核桃一樣,一看就是剛才哭過,心裡有些不忍,柔聲問:“怎麼了?”
“沒什麼。”貝思哲悶聲,“明天周六你來我家玩吧。”
熊橙瞅一眼駕駛座上的貝翊寧,晚霞的餘暉正投在他側臉,他的輪廓沉沒在光影中,看不太清楚他此刻的真實情緒。
想到那天發生的意外,熊橙又有些不自在,找了個理由:“明天我要和朋友出去,沒時間呢。”
貝思哲的雙手木木地按在窗框上,眼眸最後一點光芒消失,他遲遲沒有說話。
直到貝翊寧把手伸過來,把他的身體掰過來,低頭教育他:“坐好。還有,以後不許亂按車喇叭。”
話畢,貝翊寧乾淨利落地搖上窗,熊橙的鼻尖差點擦在車窗上,有一瞬間,她幾乎忘記自己和貝翊寧的約定:只要貝思哲這個小祖宗有所求,她必須滿足。
只不過,這一回,貝翊寧自己好像也忘了,他的車子很快絕塵而去。
熊橙沒有多想。
只不過這個小插曲沒有結束,周日的時候,熊橙意外接到貝翊寧的電話,得知一個不幸的事實:貝思哲上完家教班後自己搞失蹤。
貝思哲失蹤和貝思哲自己搞失蹤,這兩者是有本質區別的,熊橙第一時間聽明白了,反問:“你怎麼知道是他自己搞失蹤?”
“以我對他的了解,沒有人能騙得了他。”
“……”熊橙無語,懶得挑他話里的錯,繼續,“他沒有和我聯繫。”
電話那頭短暫的沉默後,聲音慎重了一些:“我以為他一定會和你聯繫,你是他在這座城市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幾個字觸動了熊橙的心弦。
“如果你不親自出現在他面前,我想他不會願意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