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那晚,他很認真地問她,他該怎麼放下。

  事實是,她沒有辦法讓他放下,中槍,墜海,被病痛的折磨至今……這種種遭遇帶來的創傷和仇恨已經在他的心裡紮下了根,他們無法迴避這點。他要討回公道,他要去計較,她沒有理由和立場反對,即使他現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冒有風險,她也無法坦然地看著他的眼睛,對他說:“我只希望你以後都好好的。”

  男人和女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看重的點也不同,需要的也不同,她能做的只是陪在他身邊,照顧他的生活。

  她走到院子裡摘下兩片薄荷葉,準備泡一壺薄荷蜂蜜茶,彎腰的時候,額頭上一濕,抬頭一看,天已經下起了小雨,圓圓的一點又一點落在乾燥的泥土裡,滋潤著她的那些花花糙糙,她看見角落裡的金橘花開了,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尖棘的夏天來了。

  是這裡的夏天來的特別早,還是時間過得這麼快?

  在這裡的時間久了,閒適的生活讓她的神經放鬆下來,沒有朝九晚五的工作,讓她的時間觀都淡了下去。

  回房的時候,封慎早就結束了電話,正坐在書桌前安靜地練字,她將熱茶放在他手邊,他的手腕一頓,隨即將筆擱在硯台上,伸手拉住她的手,慢慢地把玩她纖細,柔韌的手指,與她五指緊扣。

  “我們早點睡吧。”

  “嗯。”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在耳畔不絕於耳,湛明瀾沒有睡意,依偎在封慎懷裡,伸手把玩他睡袍上的扣子,他寬厚的手掌落在她腦袋上,悠悠地撫摸她的頭髮。

  “睡不著?”他低聲問。

  “嗯。”她點了點腦袋。

  “其實我很不喜歡下雨天。”他摸著她的頭髮,壓低了聲音,慢慢地說,“我印象很深,那一天也下著雨,爸爸媽媽在房間裡吵架,不同於平常的吵架,那一次他們鬧得很兇,爸爸動手暴打媽媽,如果不是媽媽隨身的保鏢衝進去攔下爸爸,他很可能將她打死。我被動靜驚醒後立刻跑出房間,迎面看見她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滿嘴都是血,門牙都掉下來,正瘋笑得厲害。”

  湛明瀾聚精會神地聽他說話,他很少談及自己父母的事情,難得說起,她感到意外之餘,豎起了耳朵。

  “然後,她對我說,她今天很開心,因為她動手除掉了他外面的那個女人。”

  “外面的女人?”湛明瀾輕聲反問。

  封慎低頭,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繼續說:“對,她和我說,爸爸不僅在外面有個女人,還另有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兒子,她恨他們,想辦法在他們外出的車上動了手腳,製造了一場車爆,現在被爸爸發現了,爸爸揚言殺了她替他們報仇。我當時很怕,跑去問奶奶,奶奶很認真地對我說,她已經瘋了,說的都是胡話,不要相信半個字。”

  湛明瀾一怔。

  “後來媽媽被關起來了,關在一個我怎麼也找不到的地方,還被關了很久,直到她台灣那邊的家族派人過來協商,她才被放出來,和我爸爸簽了離婚協議,結束了十多年的婚姻關係。”他說,“她飛回台灣的那晚也是個下雨天,我一晚沒睡,等到早晨就得知噩耗,她的飛機在澎湖外海失事墜毀。”他的手掌很溫柔地停留在她的發間,低頭認真地看她的眼睛,用很平靜的語氣敘說一個陳年舊事,面上沒有一點情緒波瀾。

  “後來我時常在想,那天她說的到底是瘋話,還是真話。”他微頓了一下,“我潛意識裡認定那不是真的,因為那意味著背叛,骯髒和無止境的傷害,我完全,絲毫地,不想接受她的犯罪行徑,也不想承認自己有那麼一個沒有見過的兄弟。”

  湛明瀾完全說不出話來,一種不好的預感像是黑色的種子從心底冒出來。

  他低下頭,微涼的唇擦過她的額頭,緩緩下移,溫柔地吻她,最後落在她微微開啟的唇上,閉上眼睛加深了這個吻。

  她閉上眼睛,雙手緊緊地攥住他睡袍的衣領,他吻得很深,手指緊緊地插^入她的烏髮,然後翻身,將她壓在自己的身下,認真地,長久地吻她,吻勢不復溫柔,洶洶的,讓她難以抵擋,直到天地都被他吞沒,呼吸快要窒息,他才鬆開她,埋首在她的頸窩。

  她氣喘吁吁,伸手撫摸上他寬厚的背脊,腦子裡一片混沌,心跳如擂。

  他和她嚴絲合fèng地貼在一起,胸口和胸口的心跳撞在一起,垂下眼帘,唇似有似無地擦過她的唇,眼睛亮的和夜色中唯一的一束火光,穿透她的靈魂,慢慢的,他雙指捏起她臉頰上的一縷青絲把玩,神色從熾熱恢復到認真,沉沉道:“瀾瀾,你告訴我,你心裡只有我一個。否則,我會很嫉妒的。”

  強大,執著如他,竟也有此刻,迫不及待地需要她的肯定。

  “我心裡只有你。”她說。

  “真的?”

  “嗯。”

  “真的?”他的眼裡浮現了一層笑意。

  “真的。”

  “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會反對?”

  “我不會。”

  *

  “這幾個月來,娛樂城的幾起突然事件顯然是人為的。”高仇點了根煙,蹙眉吸了口,“鳥蛋的,誰在背地裡玩陰的,玩到老子頭上了。”

  言敬禹低頭,認真地翻看幾分資料,淡淡地“嗯”了一聲。

  高仇不耐,直接問:“到底是誰,找出來沒有?我弄死他。”

  言敬禹合上資料,隨意丟在光可鑑人的桌面上,雙手枕後腦勺,想了想說:“暫時找不出端倪。”

  “那怎麼辦?”高仇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下三濫的手段倒不以為懼。”言敬禹修長的手指扣著腿,沉吟了許久後說,“娛樂城目前的經營管理方面存在不少漏洞,很容易被人當成攻擊點,為了萬無一失,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儘快完善結構治理,調整高層的管理人員,升級現有的財務管理信息系統,將明面和暗面里的東西嚴格歸納到不同的……”

  “好了,不必和我詳說,這事就全權交給你了。”高仇對這些一竅不通,已經一個腦袋兩個大,但本能地信任言敬禹的能力。

  言敬禹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似笑非笑:“娛樂城現在的總負責人不是我,我提出的這些建議和改進,你弟弟未必會同意。”

  高仇搖頭笑了笑,將煙捻在玻璃菸灰缸里:“臭小子那邊你不用擔心,我和他好好談一下,保證讓他乖乖的,不給你搗亂。”

  燈光下,言敬禹修長的手如玉石,把玩著一把精緻的點火槍,神色淡漠,眼眸黝黑如玄武石:“那就好。”

  出了錦合,言敬禹依約開車回西山的別墅。

  華筠正坐在客廳的圓桌前,無聊地用勺子攪拌眼前的這碗冰糖蓮藕湯。門鈴聲響起,阿姨快步過去開門,她放下勺子,靜靜地看著言敬禹走進來。

  言敬禹脫下西服外套,遞給阿姨,然後對視華筠越來越瘦削的臉:“阿姨說你這幾天都不肯吃飯。”

  “你又是好多天沒來了。”華筠右手握成拳,眼睛微紅,“我不斷地懷疑你是不是打算永遠不來,將我丟在這裡自生自滅,哪有胃口吃飯?”

  言敬禹摘下手錶,放在桌上,轉了轉手腕,語氣清冷:“我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可能整日圍著你轉,但既然和你保證過會照顧你,就不會食言。你安心養好身體,其他的別再想了。”

  “照顧我?”華筠笑了,瘦削的臉顯得一雙眼睛更大,眼底的憂傷卻一點點浮現出來,“是啊,你是很照顧我,讓我住這麼大的房子,還請人來伺候我,我這輩子已經衣食無憂了,哪有人像我這麼幸運呢。”說著拿起帕巾,擦了擦嘴角。

  言敬禹選擇忽視她話里的自嘲和不滿。

  華筠直直地看著他,然後起身,說:“敬禹哥哥,抱我上去。”

  言敬禹正扯下領帶,捲成一團擱在手錶邊上,轉過頭來,看著她纖細得像是被風一吹就倒的身子,眼眸暗了暗,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抱她起來,上了二樓。

  華筠立刻貼在他的胸膛上,雙手摟住他的脖子,輕聲說:“敬禹哥哥,我想要你的孩子。”

  “不行。”言敬禹連看也不看她,語氣平靜。

  “為什麼?”

  “我討厭孩子,爸爸這個身份對我來說太陌生,我從來沒有想過。”言敬禹說著低下頭,淡淡道,“這個理由夠了嗎?”

  “你太自私了,從來沒有真正地為我想過。”華筠肩膀顫動,哽咽地說,“你不給我婚姻,也不給我孩子,我真正想要的你都不肯給我……我就像是你養的一隻小貓小狗一樣,你開心的時候過來哄哄,不開心的時候就不理不睬……這樣的日子,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快瘋了……”

  言敬禹將她抱回房間,放在床上,俯□,攫住了她的眼睛:“我早就和你提出結束我們之間關係,是你自己不願意,口口聲聲說只要看得見我就滿足了,既然你執意維持和我這樣的關係,就必須接受我的前提條件,我不會和你結婚,也不會和你生孩子。”

  華筠聞言側過身,將頭埋在枕頭上,不自禁地掉下眼淚:“我知道你為什麼不肯娶我,不讓我生孩子,因為你還在幻想她有可能回到你身邊,你別痴心妄想了,是當初是你不要她的,還設計害她……”

  “閉嘴。”言敬禹冷聲,“我不想再聽半個字。”

  華筠無聲地哭泣,任由眼淚濕了枕頭,手依舊緊緊地攥著床單。

  言敬禹沖了澡,正準備上床,手機鈴聲急促地響起,接起一聽,又是娛樂城出狀況了,他揉了揉眉心,匆匆吩咐了幾句後掛下電話,套上衣服,一句話都未說便快步離去。

  隨著他的腳步聲漸遠,坐在床頭的華筠收回呆滯的目光,摸到床柜上的手機,打開通訊錄,找到湛博俊的號碼。

  她現在只有湛博俊一個人可以訴苦,除了湛博俊,還有誰會真正地關心她,為她著想?

  她對著電話說了很多話,那些話在空曠的夜裡顯得格外淒涼。

  電話那頭的人靜靜地聽她哭訴,到了最後才沉聲說話:

  “筠筠,你告訴我,你真的恨他?”

  華筠咬唇:“我恨他,我恨死他了。”

  湛博俊笑了一下:“那就好,我會想辦法。”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