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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弄點吃的,你在這裡等我一會。”

  湛明瀾無聲地搖頭,伸手拉住他的手臂,他笑了一下,輕聲安撫道:“很快的,就在附近,你看得到的範圍。”

  封慎走近一個茂密的糙叢,用刀子揮割開枯枝,撥開樹葉,果然發現後頭有一條盤旋起來的蛇。他以前迷戀過戶外探險運動,有豐富野外生存訓練的經驗,可以迅速分辨蛇是有毒還是五毒,經過目測,他取刀對準了蛇的七寸,迅疾地飛過去,那條蛇就被釘在了土壤中。

  他走過去,拿起仔細看了看蛇身上的紋理和蛇頭的形狀,再用刀撬開了蛇的嘴,檢查牙齒的排列和大小,確認沒有毒腺,才開始處理這條蛇。

  湛明瀾坐在原地閉目養神,聽到他的腳步聲才睜開眼睛,看見他手持一條蛇過來,有些驚訝。

  “就吃它吧。”封慎找來了有些cháo的木頭,拿出打火機點火,將蛇身串在一條樹枝上,靠近火源,緩緩地轉動,邊轉邊問,“吃得慣蛇肉嗎?”

  “可以。”湛明瀾輕笑了一下,“就算現在是耗子,我都照吃不誤。”

  在惡劣的環境下,有口肉吃就不錯了,傻子才會挑剔。

  封慎將蛇肉烤得很熟,直到冒煙,邊緣發焦後遞給湛明瀾,湛明瀾吃了口,味道非常腥,有些難下咽,但肚子實在太空,不進食無法維持體力,她還是吃了兩大段。反觀封慎,他倒是眉頭都不皺一下,從容地啃著蛇肉。

  她很佩服他的生存力,在這樣的環境下,帶著她這樣一個累贅,他面上依舊沒有流露出緊張和焦慮。

  吃完蛇肉,封慎又去附近摘了幾顆果子和蘆薈葉,返回來遞給她果子,將蘆薈葉放在邊上。

  那叫不出名字的綠色果子肉汁豐富,一口咬下去,整個口腔都很濕潤,非常解渴。

  湛明瀾啃果子的時候,封慎就拉過她的腿,檢查她腿上的大包小包。

  這些包塊都是被密室的毒蚊子咬的,又紅又腫,到了現在,色澤呈淡紫色,質硬。

  他伸手取過蘆薈葉,掰開後,擠出汁水,用指腹沾上黏黏的液體,塗抹在她被咬傷的地方。

  “痛嗎?”他邊為她塗抹,邊問。

  “不痛。”湛明瀾搖頭。

  他沉默了,沒再接話。

  “封慎。”她叫他的名字。

  “嗯?”他抬頭。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沒乖乖地聽你的話。”源源不斷的愧疚襲上來,湛明瀾道歉,“我應該老實待在酒店房間裡,不出來惹麻煩的。”

  “夫妻之間,不需要說對不起。”他淡淡道,將她的小腿輕輕擱下,輕輕拍了拍手掌。

  一股屬於蘆薈的清苦味充盈在周圍,她看著他冷峻的臉,堅毅的面部線條,心生憐意,伸手幫他擦了擦鬢角的污漬,輕聲問:“你累不累?”

  “不累。”他說,“你再休息一會,我們再走。”

  她微微眯著眼睛休息的時候,他就躺在旁邊,伸手輕握她的手。

  四周的嘈雜聲一點點退去,在這一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她看著他的側臉,心很平靜,也有了種錯覺,她像是已經認識他很久很久了,似乎是開天闢地,遠古蠻荒的時候,她第一次睜開眼睛就感受到他的存在。

  時間過得非常慢,但和被關在密室里是不同的,這一刻,慢而靜,她的神經卻無限地鬆懈下來,滿目的蒼翠由眼投進了她的心裡,竟然有些涼慡了。

  “其實是我不該讓你置身在這樣的環境。”他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在她的手背上,側頭看她,“不應該帶你來的。”

  湛明瀾湊過去,頭靠在他肩膀上,唇輕輕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無聲地一笑,沒說其他的。

  他垂下眼帘,伸出另一隻手摸上她的臉頰,低頭精準地吻住了她的唇。

  經過長時間的折騰,他的唇帶著粗糙感,味道還有些苦,他沒有用深吻,只是蜻蜓點水一般碰了碰她的唇,而她卻伸出舌尖,輕輕抵開他的唇瓣,第一次主動,深入地親吻他,親吻她的男人。

  從沒有一刻像是現在這樣,她非常清晰地認知,她需要他,他可以保護她,照顧她,他是她的男人,屬於她一個人的。

  休息過後,兩人繼續前進。

  災難卻突然降臨。

  眼前竟然是一片沼澤地,充斥著令人不舒服的恐懼感。

  湛明瀾知道在這樣人煙罕至的森林裡,沼澤地等同於死亡之地,一個不留神,命就悄無聲息地終結在這裡。想到這裡,一股寒意從腳心竄上來,她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抬眸看他,他平靜的神色第一次裂開了一條fèng,變得有些凝重。

  他感受到她的恐懼,回頭笑了一下:“沒事,我去找點東西。”

  他在附近找到了一塊近腐朽的木頭,以及一條粗而長的樹藤枝條,因為使勁力氣去折,他的大掌被磨出了好多血泡。

  他用朽木探路,走在前頭,為她開路,每一步都很小心,每次都要說:“瀾瀾,可以上來。”才允許湛明瀾走上來。

  精神高度集中,纖細的神經緊繃欲斷裂,湛明瀾面色蒼白,非常謹慎地跟在他後頭,他走一步,她跟上前一步,並輕聲叮囑他一定要小心。

  像是行走在鋼絲上一般,心臟幾乎要跳出口腔,氣血洶湧,她強制自己不要發抖,跟著他一步步走上前。

  卻在下一秒,一股強韌的力量突然從腿間襲擊上來,短暫的空白後,泥水像是伸出一隻成型的手將她狠狠地往下拽,且速度快到令人驚駭,幾秒鐘的時間,湛明瀾整個身子迅速往下沉,泥漿已經吞沒及她的腰。

  封慎轉身的時候,眼眸露出濃濃的驚恐,他鎮定自己,迅疾地拉住她的手,卻不敢使出全力,沉聲道:“調整一下呼吸,慢慢地呼氣,不要緊張,慢慢來,不要輕舉妄動。”

  湛明瀾從沒有體會過這樣無力的恐懼,她的腿像是完全使不出力,粘稠的泥漿像是一個無底的漩渦,帶著強烈的吸引力,一直一直將她的身子往下拽。

  吞噬的不僅是她的身體,還有她的神志,她的眼眸逐漸模糊,眼前的封慎越來越模糊。

  原來瀕臨死亡是這樣的感受,身體骨骼非常無力,但心裡某個部位在做最後的堅持,她要活下去,不能鬆開他的手,絕對不能……可是再不鬆開,他就會被她一同拖到這可怕的絕境中,一想到這後果,她逐漸放棄了掙扎,呼吸越來越急促,輕聲道:“你放開我吧。”

  想放棄,但他的手卻死死地拽著她的,沒有絲毫鬆開的念頭,卻越來越緊。

  “你放開我吧。”她輕聲沙啞道,眼眸里的他越來越模糊,“快點鬆開。”

  她竟然使出最後一點力氣去掙脫他的手。

  他突然做出最後一搏,鬆開她其中一隻手,在她身體迅速沉下去的同時,將身邊的堅韌樹藤丟過來,命令她抓住,她本能地抓住探過來的一頭,他收緊藤枝,一點點,很是沉著冷靜地往外帶她出來。

  不能用力,如果用力,泥漿會更迅速,大力地反噬她。

  他不顧自己的身子正逐漸往下沉,依舊抓緊藤枝,慢慢將她帶出來。

  終於,湛明瀾的身體一點點地重新浮上來,逼近他的身邊,他趕緊伸臂摟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帶出來。

  重新貼在他灼熱,厚實的胸膛,像是重生一般,抬眸,天光乍現,他眼眸清澈,黑亮,像是這世界最美好的東西,她的心神恍恍惚惚,顫抖地咬唇,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

  他帶她出來後,狠狠拍她的臀,吼她:“你剛才竟然敢鬆手?!你還要不要命了,蠢成這樣?!”

  她說不出話,只是愣怔一般地看著他,伸出手去摸他的臉。

  他伸出手掌擦去她臉上的淚,然後將她纖細的身子緊緊抱在懷裡,沒有一絲fèng隙。

  她清楚地聽到他胸膛有力,快速的心跳,伸手環住他的腰。

  “你以為自己一個人掉下去就行了?”他呼吸略促,聲音沉沉而堅定,“我怎麼可能允許你這樣?以後不許自作聰明,任何事都得聽我的。”

  她的身體,頭髮都濕漉漉的,蜷縮在他懷裡,咧嘴笑了一下,用力點了點頭。

  兩人依偎著走出了沼澤地,回頭看那黑乎乎的如同惡魔的沼澤地,差一點將她從人間拖下地獄,心有餘悸。她突然意識到,剛才那個瞬間,如果不是滿腦滿心的他,她會喪失最後一點生存的念頭。

  他對她的重要性,比她原以為的重要太多。

  這個森林太大,這是他們沒有預料到的,走到了近傍晚,還是沒有走到盡頭。

  體能的消耗太大,湛明瀾完全走不動了,封慎背著她走了很長一段路,她很心疼地趴在他背上,時不時地幫他擦汗。

  最後還是無法避免在這裡過夜。

  封慎生火,篝火竄舞動,他整理出來一塊空地,讓她躺下。

  越到晚上越冷,她緊緊依偎在他身側,看著他冷硬的臉,伸手撫摸他的眉心,她知道他很累,只是為了不讓她擔心,強撐到現在。

  夜空上綴著幾顆星星,兩人都沒說話,平靜地呼吸吐納,調整氣息,休養身體,儲存體力。

  過了很久,他主動開口:“身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搖頭,溫柔地笑:“沒有,別擔心。”

  他伸出一手臂枕在腦後,眼眸攫住夜空的星星,笑而不語。

  “我突然想起在J市那次,我出了車禍,你就捧著書坐在沙發上,也是這麼笑著看我。”湛明瀾測過身子,伸出手很是溫柔地摸了摸他的下巴,“我又沒有說過,你笑起來很帥很迷人?”

  “現在也迷人?”他反問。

  她立刻點頭。

  他點了點她的鼻子,笑意不減:“我現在全身又髒又臭,臉上都是污漬,蟲子見了都要躲開,哪裡迷人了?”

  她的手撫摸在他的五官上,說:“真的很迷人,好MAN好MAN,我是說真話。”

  他懶懶地拿過她的手,放在唇上咬了一下:“那你愛嗎?”

  她仿佛聽錯一般,愣怔了幾秒,他問出口的是,愛嗎?

  “我也忘不了J市那次車禍。”他突然翻個了身,將她軟軟的,輕盈的身子壓在身下,雙手撐著泥土,對著她的眼睛深邃又悠遠,“你昏迷的時候拉著我的手,嘴裡一直喊著你哥的名字,一共喊了三十七遍。”

  湛明瀾徹底震驚,倒不是她對這事沒有了印象,而是她驚訝他竟然記住這件事,默默將這事記在心裡,一直在介意,卻一直沒有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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