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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博俊偶爾也會和她通電話,她在電話這頭聽出那邊的他情緒偏低,悶聲悶氣的,顯然還在為華筠的事情耿耿於懷。

  其實她很理解他,他從小到大順風順水,沒遇過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偏偏第一次戀愛遭受這樣的打擊,輸得一塌糊塗,以他的性子,心裡會記很久。

  “姐。”湛博俊聲音有些緊繃,“華筠還跟著他呢。那天我在大街上看見他們了,他開車帶華筠到粵港吃飯,兩人下了車,一同走進去,舉止非常親密。”

  湛明瀾在電話這頭保持沉默。

  說到言敬禹,除了匯報工作上的事情,兩人基本沒聊過私人話題,至於工作電話,也是她不得已主動撥過去的,他倒是從沒有主動聯繫過她。

  湛博俊冷笑了一下:“難不成,以後華筠會成為我大嫂?真是荒謬。”

  “你最近實習怎麼樣?”湛明瀾淡淡地轉移了話題,湛博俊現在讀大四,上半學期在省院實習。

  “一天到晚繪製建築施工圖,沒什麼新意。”湛博俊說。

  “好好實習,其他的事情別想太多。”湛明瀾囑咐。

  掛下電話,湛明瀾喝了口蜂蜜紅棗茶,繼續翻開企劃書,腦子卻出現短暫的空茫,眼前的字一點點地變大,飄來飄去,她輕揉了下眼睛,凝聚精神在文字上。

  這天下班,湛明瀾和市場部的幾個同事請J市一家國企的領導吃飯,地點選在J市的揚廷酒店的宴會廳,卻沒想到遇見了封慎。

  當時她從洗手間出來,見他和幾個穿著同樣華貴的男人一道走向電梯,她看見他的側著身子,正低頭很認真地聽邊上的人說話,下一秒,不經意地側頭過來,眼睛對上了她的。

  她笑著點頭示意。

  他卻和周圍的人說了幾句,徑直走向她。

  “好巧。”他說,“竟然在這裡碰上你。”

  “我從啟銘總部調來這裡的分公司有些時間了,今晚請幾個領導吃飯。”湛明瀾解釋。

  “分公司剛起步,有的忙吧,你看起來有些疲倦。”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反問:“很難看嗎?”

  “不難看。”封慎輕笑,“就是黑眼圈重了點,看起來需要好好睡一覺。”

  “嗯,我今晚會早睡的。”湛明瀾想了想反問,“你怎麼在這裡呢?”

  “我來參加朋友的婚禮,順便給自己放個假,在這裡待幾天。”封慎很自然地接下去說,“你有時間嗎?我們可以一起出去走走看看。”

  湛明瀾停頓了一下,明顯呈現出一種“琢磨該如何拒絕”的神情。

  “不願意就算了。”封慎輕輕抬臂,整理了一下袖口,視線從湛明瀾的臉上移開,“那我先離開了。”

  他邁著長腿很快離開,她重回了包廂,幾個同事正在向領導敬酒,滿室的酒精味,她輕輕蹙起了眉,然後將自己面前的酒杯推開,從邊上拿了一瓶椰子汁,拉開拉環,喝了幾口。

  當晚,湛明瀾大瀉大吐,顯然是吃壞了肚子,在房間裡翻箱倒櫃,都沒找到一片止瀉止嘔的藥,她只好穿好衣服,撐著病軀趕去到附近的二十四小時便利藥店買藥。

  店裡除了她,還有一對小年輕,穿著粉色呢絨格子衛衣的女孩靠在她男友肩上,虛弱地說:“好痛,快痛死我了。”

  男友一邊幫她挑選治痛經的藥,一邊柔聲安慰:“吃了藥就不痛了,等會我再幫你揉揉,再貼個暖寶寶。”

  “我快痛死了……痛死了……”

  “你就是這樣,一點痛就呼天喚地,越喊越痛的,分散點注意力,寶貝。”男友轉身,將她摟在懷裡,聲音帶著無可奈何的寵溺。

  湛明瀾付了錢,拿了藥盒後徑直走出門口,一陣寒風直撲過來,鑽進小腹,立刻又覺得不對勁,趕緊裹了裹圍巾,快步走回公寓,開了門就奔向洗手間。

  出來的時候,她照了照鏡子,成功地看見了一臉蒼白,和鬼似的自己。

  她就著溫水吃了藥,躺在床上,蓋好被子,拿過手機隨意翻著。

  翻到了幾條保存的簡訊,都是她和言敬禹的,有一條是他發的“瀾瀾,我想你。”是那年聖誕節,他在拉斯維加斯,她在S市,分隔兩地,沒能一起過。另一條也是他發的“我剛下飛機,你吃了早餐沒?我帶蝦仁滑蛋粥過來。”記得那天清晨,陽光很好,他帶著粥,出現在他宿舍樓下,她連頭髮都沒來及梳,就趿著大嘴猴的拖鞋飛了下來,興奮得不行……

  湛明瀾一條條地翻著,手指按到了“刪除”這個鍵,屏幕立刻探出一個“確認刪除?”的指令,她頓了頓,最終選擇了“否”。

  將手機扔在一邊,她將被子拉至腦袋,閉上眼睛入睡。

  *

  湛明瀾沒有請假,隔天依舊去公司,忙到了下午,實在有些撐不住,便提早離開。

  J市的交通擁塞,似乎時刻都在堵車,湛明瀾等待的時候,接到了市場部芳姐的電話。

  “我們上報總部的單項推廣申請項目,原則上總部需要三個工作日完成審批,但到今天為止已經是九天了,經銷商那邊一直在催,語氣越來越差,我聯繫總部相關負責部門,電話又打不通。”芳姐語氣有些焦躁。

  “好,我知道了,我去問一下。”

  掛下電話,湛明瀾撥了總部相關部門的座機,無人接聽,她想了想後撥了言敬禹的手機。

  過了很久,電話才被接起,聲音低沉中帶著一些慵懶:“餵?”

  湛明瀾剛要開口,便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活潑雀躍的女孩嬌聲—

  “敬禹哥哥,我好了,你快來看看啊。”

  是華筠的聲音,湛明瀾心跳漏了一拍。

  幾乎是剎那,她按下了結束通話鍵。

  過了紅燈,打了方向盤,車子向左,進入寬敞無阻的富侖路,湛明瀾本能地踩油門加速向前。她的腦子亂得很,神經繃到了一個快斷裂的極限,涼意一點點從四肢百骸蔓延開,指端僵硬得沒有知覺。

  手機持續震動起來,在狹小的空間發出令人心煩的聲音,嗡嗡地傳入湛明瀾的耳畔。

  頓時,神經繃到了一個臨界點,下一秒,發出細微的撕扯聲。

  她眼前一黑,身體被一股衝力直拉向前,怎麼也收不住,然後又被安全帶拉回。

  視網膜上出現了一抹殷紅,蜿蜒而下,抬眸一看,擋風玻璃碎裂,幾塊玻璃飛墜下來。

  她頭暈得難受,胸口悶堵得喘不過氣來,手指一點力氣都沒有,疲憊地垂下了眼帘,緩緩閉上了眼睛。

  似乎過了好一會,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急切又有力。

  她想回應,但喉頭像是裹了什麼東西,半點聲音都發不出,整個人昏昏沉沉,無止盡地下墜。

  下一秒,副駕駛車窗被砸碎,一隻沾了碎玻璃沫子和血漬的大手探進來,解開鎖,打開門,將她整個人攥了過來,橫抱起來。

  “明瀾?”他低頭喊她的名字,她顯然已經昏過去,聽不到任何聲音。

  他轉而命令邊上的人報警,叫救護車。

  湛明瀾昏睡的時候,夢見了言敬禹。

  她九歲認識他,喜歡他了十七年。

  她的童年,青春到現在,似乎都被言敬禹這三個字占據。

  她的回憶,也滿滿的是言敬禹。

  腦海里浮現的是,她躺在病床上,一個勁地咳嗽流涕,言敬禹走過來,陪坐在她身邊,拿過紙巾幫她擤鼻涕,用手探探她的額頭,然後變戲法一樣端上一碗冰鎮楊梅,在她睜大眼睛,滿眼驚喜的時候,捏起一顆塞進她嘴裡。

  以及,高考結束後的那個夏天,他開車帶她去H市掃墓,結果遇到了劫車黨,她背部受傷,動了手術後,趴在病床上,痛到渾身流冷汗,他低頭溫柔地親吻她的臉頰。那一刻,她感受到什麼叫做雖然痛,但很幸福。

  後來她入睡,緊緊握著他的手不放,一直到天亮。

  ……

  夢詳細又真實,以至於她差點混淆了現實。她緩緩睜開眼睛,第一感覺就是頭痛得厲害,喉頭很乾,整個人軟得沒有力氣。

  慢慢地,天花板,白牆映入眼眸,她將視線往下移,竟然發現自己真的握住了一個人的手。

  “哥?”她突然澀澀地喊了一聲。

  “醒了?”封慎低頭,用另一隻貼了膠布的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熱。”

  湛明瀾盯著他看了很久,問道:“是你帶我來醫院的?”

  開口說話的時候,胸口一陣痛,她忍不住皺起臉。

  “我去叫醫生。”封慎起身,走出門外。

  沒一會時間,兩名醫生就進來,問她哪裡不舒服,她說胸口很痛,醫生做了簡單的體格檢查後說:“應該是撞到胸了,先拍個床邊胸片。等明天再做其他的相關檢查。”

  湛明瀾做床邊胸片的時候,封慎就等在外面,詳細問了醫生她的情況,醫生說幸好她意識清晰,神經條件反she正常,如果胸部和頭顱沒有問題,基本沒有大礙。

  封慎再次進去的時候,湛明瀾正在調點滴的速度,他走過去,將她調快的速度又放緩下來,說:“別急,反正你是一定要住院的。”轉頭看她,她面色蒼白,唇色很淡,整個人都很清瘦,頭髮有些亂蓬蓬的,額頭上被飛墜玻璃扎到的傷口已經被紗布抱住了,挺狼狽的樣子,不過她看起來挺平靜的,沒太大的異常。

  “謝謝你。”湛明瀾微微一笑。

  封慎今天去參加朋友的婚禮,車子開在富侖路上,突然聽見前面一聲似轟炸的聲音,有人嚷了句“撞車了!”,不知為何,他太陽穴跳得厲害,探頭看了一下,竟然是湛明瀾的車子,昨日在揚廷酒店散場後,他走出門口,看見她開車回去,無意中記住了她的車型和車牌。

  他立刻下車,跑過去,看見她沒有知覺地閉眼靠在皮椅上,車門車窗都上了鎖,他用手砸開了車窗,解了鎖,將她整個人拽了出來。

  “以後開車小心一點。”他垂下手,看了她一眼。

  “嗯。”湛明瀾點頭,想了想說,“你有事就去忙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封慎的視線在她的臉上巡視,似笑非笑:“我沒事。”

  那也太麻煩你了。湛明瀾在心裡加了一句,但沒說出口,因為封慎已經在她面前的沙發上坐下,拿出手機翻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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