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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走進來,湛明瀾抬眸看見他們,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今晚的她真沒什麼心情應付別人。

  莫俠特地挑了離湛明瀾最近的一桌,和封慎坐下,打了個響指,叫來了服務員,點了兩份套餐。因為坐得近,難免要說幾句話,莫俠主動和湛明瀾打招呼。他們之前在一些場合中見過幾次面,莫俠曾經恭維湛明瀾“明艷動人”。

  “怎麼是一個人?”莫俠瞟了一眼紋絲不動的封慎,主動問起具體情況。

  “有些奇怪?”湛明瀾淡笑了一下,“我偶爾喜歡一個人吃飯。”

  “和這傢伙一樣。”莫俠點了點封慎,“他也喜歡一個人,釣魚,騎車,乘遊艇出海,飛去哪個小島度假。”

  “一個人,有時候也挺自在的。”湛明瀾敷衍道。

  菜陸陸續續上來。

  莫俠邊切羊排,邊用隨意的語氣問封慎:“你奶奶最近有沒有催你結婚?”

  封慎微微挑起眉鋒,自動忽略了他的問題。

  莫俠轉頭對湛明瀾說:“大齡剩男都這樣,挑來挑去最後被剩下了,他奶奶催他得緊。嗯,湛小姐,你有沒有什麼好姐妹尚且單身,可以介紹給他的?”

  湛明瀾放下刀叉,故作思考。

  莫俠笑得促狹:“他的要求不外乎這幾點,貌美,身材好,長發飄飄,智慧有內涵,性格溫婉,不能咄咄逼人,家世要和他匹配一些。”

  “我周圍沒有適合的人選。”湛明瀾說著又加了一句,“貌似高攀不上。”

  “開玩笑的。”莫俠哈哈地笑,伸手指著封慎,“其實呢,他這個人,如果不喜歡人家,任她是皇親國戚都覺得對方是攀龍附鳳,但如果喜歡人家呢,就算是販夫走卒的女兒,也沒什麼不妥。”

  湛明瀾的目光掠過封慎身,只覺得他沉穩內斂,氣質華貴,是個大家族的大公子,除此之外,沒有深入了解過,也不好評價。

  “你太聒噪。”封慎打住了莫俠。

  莫俠這才識相地閉嘴。

  吃了一會,莫俠接到電話,笑著起身走出去接了。

  只剩下湛明瀾和封慎,湛明瀾終於得到了安寧,但腦子依舊很亂,垂下眼帘,把玩著叉子,身體有些僵直,目光逐漸游離,直到一個沉沉的聲音響在她耳畔,才將她拉回了現實中。

  “你有心事?”

  她抬頭,看見封慎後仰了身子,靠在長椅背上,姿態有些悠閒地對視她。

  不知為何,她覺得他是個可以傾訴的好對象。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點了點頭:“我今晚很難受。”

  他沉默,任由她說下去。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自言自語:“我的好朋友發生了一件事情。她從小就很喜歡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比她大,一直照顧她,關心她,也呵護她,她很自然地就迷戀上他了,花了一些時間去追他。追到了後呢,自然很興奮,覺得戀愛很甜蜜,和親愛的人廝守在一起,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不過,慢慢地,她也感受到很累,因為他需要去追逐很多事情,她得跟上他的腳步,否則會落下。他們很久沒有約會看電影,逛馬路,吃冰激凌,在廣場上餵鴿子。”

  她頓了頓,看了一眼封慎,他正低頭在看表,沒有很專注地聽她說話,她反而輕鬆了一些:“她慢慢明白,他可以是她的兄長,偶像,情人,但也許不會是她的愛人。愛人的意思是彼此是對方生命中的一部分,天長地久地在一起,雙方需要一種很深厚的責任感聯繫。他沒辦法做到,愛情對他而言,並非那麼重要。”她微微吸了口氣,說:“她卻無法放棄,依舊想得到他的愛和承諾。你看她是不是一個又蠢又賤的女人?”

  封慎一直沒說話。

  湛明瀾停止了絮叨,抬頭看了他一眼,他收回漫遊的視線,凝視著她的眼睛,片刻後說:“無趣的故事。”

  湛明瀾輕笑,自己一定是頭昏腦熱,竟然和他說了這些話。

  封慎修長的手按在餐桌上,調整了一下姿勢,“不是敷衍你,因為沒有遇過,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評說。”

  “我知道。”湛明瀾說,“你不是那種會被情所困擾的人,你很聰明,聰明人不會作繭自縛,只有笨人才會一直糾結。”

  封慎仰頭,看天花板上的玻璃,良久。湛明瀾也抬起頭看,換了一個話題:“今天上座率太低了,如果上座率高了,會打流星燈。流星燈很漂亮,一閃一閃的,我最喜歡看了,那時候爸爸還在,我就坐在他腿上,邊看邊笑。”

  “的確有些可惜。”封慎說。

  湛明瀾低下頭,又喝了大半杯酒,一手撐著腦袋,覺得很累,索性趴了下去。

  這酒的濃度不低,她的臉頰慢慢氤氳上粉色,長指甲劃著名桌上的薄紗,閉上了眼睛。

  她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身上罩著一張乾淨的毛毯,側頭看了看,已經沒有人了。光窸窸窣窣地打進眼眸,她抬頭,看見了滿天花板的流星燈,華麗,耀眼地飛來飛去,迷人的銀河,星光璀璨。

  封慎這時才緩緩走過來,輕拍了她的肩膀:“你該回去了,時間不早了。”

  她突然打了個噴嚏,非常不優雅地噴在了他的袖口。

  這位向來有潔癖的大少爺,竟然沒有閃開分毫,泰然自若。

  “抱歉。”

  “沒事。”封慎說,“你喝了酒不能開車,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她看著他,片刻後點頭。

  起身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髮絲纏在了他的袖口上,竟然怎麼也扯不斷,他拉掉了那顆袖扣,她才解脫,將袖扣從濃密的頭髮上拉下來,還給他。

  “明瀾。”他開口說話,像是一個長輩,“大部分男人都不會拿愛情當一回事,因為激情太短,為了短暫的激情,耗費很多時間去拼,不值得。你那個朋友早該明白。”

  “所以男人在愛情上,都是沒什麼責任感的?”

  “責任感如果需要強迫,那就非道德了。責任感是自發自願的,如果一個人一定要從另一個人這裡得到責任感,或者是承諾,她本身就錯誤的。”封慎站在她面前,站姿如松,不可否認,他是極英俊的,字字有張力,但也冷酷無情,“這對他來說,是勉強,也是苛求。”

  “……”湛明瀾的頭更痛了,笑道,“你果然是個男人。”

  一樣理智,一樣冷靜,一樣薄情寡義。

  封慎微微一滯,隨即嘴角勾起一個很淺的笑容:“走吧,很晚了。”

  他不清楚因為自己剛才那番話,器宇軒昂的身上已經烙上了閃閃發光的“屬性是渣”四個字。

  他依舊很紳士地帶著湛明瀾下樓,送她上車,吩咐司機將她安全送回家。

  湛明瀾道謝。

  車子開走後,封慎站在原地,莫俠有些微醺地走過來,拍他的背:“今晚有位爺心情不錯,為博一位美人開心,砸錢開了一小時的流星燈。憐香惜玉得讓人起雞皮疙瘩。”

  “也不貴。”封慎平靜道,“幾盞燈而已。”

  “是啊,幾盞燈而已,人家服務員說今天不開,他就砸錢,不顧對方為難,一個勁地砸,砸到人家怕了,才去開,偏偏那燈今天出了問題,五六個人輪番爬上頂樓去折騰,折騰了好久才亮起來,他還有些情緒地批評人家的基礎設備沒做好。”

  封慎不動聲色地側身,朝自己的豪車走去。

  *

  湛博俊從班塞島回來,人曬黑了很多。臨近開學,他收了玩性,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看專業書,做3D□AX。

  湛明瀾沒將華筠的事情告訴他,這個事實對他而言太殘酷。

  她打了一個電話給華筠,約她出來。

  她們約在市中心一家環境靜謐的茶室。

  很快,華筠在服務員的引領下走進包廂,湛明瀾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她,她穿著素雅,頭髮柔柔地披散在肩膀上,拎著一隻舊式的帆布包,和初次見面沒什麼不同。

  “最近在做什麼呢?”湛明瀾問。

  “還有一周就開學了,我就在家看看書,沒做其他的。”華筠乖乖地回答,然後輕聲問了句,“博俊他最近還好嗎?”

  湛明瀾不和她兜圈子了,直接從包里拿出東西,放在桌子上:“你的東西,怎麼會在言敬禹的別墅里?”

  華筠看著那枚粉色的髮夾,面色微變。

  “這就是你拒絕博俊的原因?華筠,我小瞧你了,這般遊刃有餘地周旋在他們兄弟間,令人嘆服。”湛明瀾澀笑,“你為了什麼?因為他可以給你物質上的享受?”

  華筠輕輕搖頭,神情很緊張,斷斷續續地說:“不是,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和他……他找人買下了我大伯的工廠,支持我重新畫畫……都是看在博俊的份上,他只是幫忙而已,所以見了幾次面。”

  “你在撒謊。”湛明瀾說,“只是單純的幫忙,你怎麼會跑去湖畔居,你的髮夾還落在了浴缸邊上。”

  華筠沉默。

  “你喜歡他?”

  華筠面色逐漸泛白,不敢看湛明瀾的眼睛,默認了這個事實。

  “我從九歲就喜歡他了,整整十七年了,我以前和他說過,誰敢喜歡你,先攢夠這些年數再說。”湛明瀾直直地看著華筠,“現在我問你一個重點,你必須誠實告訴你,你和他發生過關係嗎?”

  華筠使勁搖頭,眼眶紅紅的:“沒有,真的沒有,我發誓。”

  湛明瀾頓了頓後說:“無論是湛博俊還是言敬禹,你以後都不要再打主意了,你這樣的行徑令人厭惡。博俊你配不上,如果想做言敬禹的情人,我不會允許。你如果再出現在我們生活中,我會去你學校將這事張揚出去。”

  華筠的眼淚徹底掉了下來,肩膀顫顫的,半個字都擠不出,一副被欺凌的弱者姿態。

  “女大學生被富豪嬌養不是沒有,只是傳出去非常難聽,如果被人添油加醋,這輩子的名譽就毀了。”湛明瀾說,“我理解你,年輕女孩大都有灰姑娘的夢,但只是一個夢而已。如果你之前沒有和博俊那回事,我不會對你有太多情緒,畢竟你心性未定,說到底也是言敬禹的錯,但是你偏偏將博俊搞得那麼難堪,我不會原諒你。”

  湛明瀾走之前結了帳,華筠呆坐在原位,像是個木偶,眼角濕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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