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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小原看著櫥窗上陳列的年代已久的菸斗,紳士帽,鍍金的鋼筆,不僅眯起眼睛。
這是個屬於男人品味的天堂,品味這個東西從一定程度上講就是看不見,摸不著只能用感覺的,一種氣味,只有特定的人對此才有高度敏感的嗅覺。
范小原感覺自己的血液沸騰,雖然不太懂,但他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最好的。
宋煦之垂眸,挑選衣服,指尖滑過一件件垂掛著的風衣,動作輕柔,用眼精確。
范小原看著那些黑色的大衣,英挺風雅,每一件看上去都很適合宋煦之頎長優美的體型。
“你覺得哪件好?”宋煦之不經意地問。
“啊?”范小原撓撓頭,“你穿什麼都好看。”
宋煦之笑笑,隨即去試穿一件黑色雙排扣的風衣。
走出來的時候,范小原的心又顫了一下,此刻的宋煦之面容俊美又帶著一些冷削,黑色的風衣像是又把他的身子拔高了些,顯得更為英挺,當他左手慢慢扣著右手的袖口時,兩隻雪白的手腕如玉般晶潤。
店裡的光線耀眼,強烈的視覺效果刺激著范小原,他揉揉眼睛,簡直不能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只有二十歲,而且是屬於自己的。
尤其是看見鏡子裡的自己穿著可笑的皮衣,整個人又粗又壯,范小原打了個冷戰,趕緊將眼睛挪開鏡子。
宋煦之要了風衣後又慢慢地挑著毛衣,隨手拿起一件在范小原的面前比劃。
“別,別。”范小原連忙擺擺手。
“手擋著了。”宋煦之一手挪開范小原擋在胸前的手,一手將毛衣貼在他胸膛口比劃,“挺不錯的。”
范小原有些尷尬地笑。
“你喜歡這個駱駝色還是寶藍色?”宋煦之問。
“啊?”范小原一驚,“我哪穿得了這個,別開玩笑。”
“駱駝色比較適合你。”宋煦之自說自話地要了這件毛衣。
價格不菲,范小原感覺前額全是冷汗。
“還有什麼想要的?”宋煦之問。
范小原搖頭:“沒,我都有。”
“說吧,今天不是你的生日麼?你想要什麼我儘量都滿足你。”
范小原一聽,一愣,隨進心裡頓生暖意,連鼻子都忍不住酸起來。
“你知道我的生日,你居然知道……”
“身份證上不是有麼,稍稍留意就知道了。”宋煦之很自然地說。
范小原從未一刻如現在這麼感動,或許是店內刺眼的光線作用,他眼睛酸酸脹脹的,竟然有了想流淚的衝動。
“真的不需要其他的?”宋煦之笑著問。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你自己拿著。”宋煦之將裝有毛衣的硬盒子塞在范小原懷裡。
范小原立刻緊緊抱住,看看,嗅嗅。
“陪我去那邊看看。”宋煦之示意對面的櫃檯,快步走過去。
范小原立刻跟上前去,
未料,一進去就看見許月迪,他正在挑選著衣服,他的身邊是一個滿臉膘肥的男人。
“世侄?這麼巧?”膘肥的男人看見宋煦之,面色一驚。
“劉伯伯,好久不見,身體可好?”宋煦之笑笑。
“哈哈,近來將事務都交給小輩了,我落個輕鬆,人又長了不少肉。”
“心寬體胖,令人歆羨。”宋煦之寒暄道。
范小原驚訝地看著許月迪,沒料到會在這裡碰見他。
“快入冬了,劉伯伯看重哪件皮糙了?”宋煦之問。
劉捍明有些尷尬地笑笑,肥白手上的戒指一閃一閃。
“這位小兄弟是?”宋煦之看看許月迪,笑著問。
“哦,朋友的兒子,剛巧遇上,就一起來看看。”劉捍明故作輕鬆地說。
“哦,很是年輕漂亮。”宋煦之意味深長地笑笑。
許月迪在那邊試一件短裝的皮糙,看見范小原也有些驚訝,立刻將頭撇過去,裝作不認識。
劉捍明又微微寒暄了幾句後快速地帶著許月迪離開。
范小原不禁轉過頭去,看見遠處的許月迪扭著身體,一手勾著劉捍東的腰。
“酸不酸呢?”
“啊?”范小原轉頭,“你說什麼?”
“你那老相好真是好本事,釣上了姓劉的巨賈。”宋煦之不加感情地說。
“和我有什麼關係,隨他的便。”范小原沒好氣地說。
宋煦之靜靜地看著范小原一會,然後默不作聲地又看著衣服。
傍晚時分,兩人離開了購物中心。
“想吃什麼?”宋煦之問。
“羊肉煲。”范小原笑著說,“再幾瓶冰鎮啤酒,慡得很。”
宋煦之點點頭。
吃羊肉煲的地方環境非常簡陋,一股濃稠的羊騷味,當端上盆子大小的羊肉煲,范小原立刻往裡面倒辣椒醬。
“我不太吃得慣辣的。”宋煦之說。
“哦。”范小原立刻停了手。
“這東西好吃嗎?”宋煦之微微蹙眉,看著面前這鍋羊肉。
“又香又嫩,你嘗嘗。”范小原夾起肥嫩的羊肉放在宋煦之碗裡。
宋煦之輕輕夾起看了看,放進嘴裡,慢慢咬了咬。
“味道不賴吧。”
“挺不錯的。”宋煦之說,“就是環境不行。”
范小原立刻拿起桌子上的餐巾紙擦擦宋煦之那邊的一角。
“這裡算乾淨的了,還有暖氣,比露街的大排檔好多了。”
宋煦之笑笑。
“你跟我說說,為什麼喜歡那男孩?”
“什麼?”范小原楞了楞,隨即夾了塊羊肉放進嘴裡,“現在不喜歡了。”
“當真?”宋煦之笑笑。
范小原重重地點頭:“你別誤會,我和他什麼也沒有,以前吧,也是我一廂情願,他壓根就瞧不起我。”
“你是不是一直追人家?”宋煦之輕輕呷著啤酒。
范小原嘴裡塞滿羊肉,點點頭。
“他有什麼好的?年輕?漂亮?”宋煦之笑著說。
范小原放下筷子,撓撓頭。
“說不清,總之第一眼看見他就有點心痒痒,總想照顧他。”
宋煦之垂眸,然後冷冷一笑。
“傻愣愣的,人家根本瞅不上你這窮光蛋。”
范小原一聽,心裡沮喪。
一頓飯吃到深夜,宋煦之將范小原送到家門口。
“今天特高興。”范小原興奮地說,順便打了個飽嗝。
“你上去吧。”
“你不上去嗎?”范小原問。
“不了。”宋煦之搖搖頭。
范小原撓撓頭,只得下了車,剛轉身要說再見,宋煦之的車已經疾速離去。
范小原抱著那盒毛衣愣愣地站在筒子樓下,嘆嘆氣。
宋煦之將車開到江邊,緩緩點了根煙,剛吸一口便咳嗽了幾聲,打開窗戶,讓口氣流通,誰知窗外的冷風大口大口地灌進來。
宋煦之低下頭,看著自己握煙的手,神情落寞。
插pter7
至從金毛崽子來鬧場後,范小原也不能在那擺攤賣黃碟,這著實苦惱了他,沒有了這微薄的生計來源是萬萬不行的。
皮發等幾個兄弟建議范小原去租個小鋪子賣盜版光碟,范小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自己總不能靠賣黃碟過一輩子,咬了咬牙後拿出這幾年僅有的積蓄在東大門街後面租了個十平方的小鋪子。
范小原雖然窮,但平時開銷不大,頂多也是喝喝啤酒,啃啃羊棒子,閒來時買些武俠小說看看,幾年下來也存了一筆錢。
租的鋪子之前是賣水果的,范小原請幾個哥們幫忙,粉刷了一下牆面,鋪上地磚也就完事了。
終於不必再偷偷摸摸地賣黃碟,范小原咧開嘴笑了。
他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宋煦之。
“你總算是有些進步了。”宋煦之懶懶地躺在沙發上,吃著由范小原剝好的新鮮荔枝。
范小原怔笨重地剝著荔枝殼,他自己是從不吃這些麻煩的東西。
“你也覺得行吧?”
宋煦之點點頭,一手掐掐范小原臉上的肉。
“你的確該為自己打算,難道賣一輩子黃碟?”
范小原欣喜地點點頭:“你早說啊,你早說我早不幹了。”
宋煦之笑笑:“我不想過多地干涉你。”
“我喜歡你干涉我。”范小原的眼睛亮亮的,盯著宋煦之白淨的面孔,“我們總要為將來做點打算。”
“我們?我們有什麼將來?”宋煦之垂眸吃著白玉般的荔枝。
范小原一愣,隨即說:“我想積錢買套好一點的房子,然後我們可以真正住在一起。”
宋煦之抬抬眼皮,目光頓時很冷,有些警示的意味。
“范小原,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啊?”
宋煦之起身,兩手捧住范小原的臉,兩人眼睛對上眼睛。
“范小原,我和你說,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你適可而止。”
范小原大手一顫,荔枝骨碌碌地滾下去。
“別老說一些不切實際的話。”
范小原的心陡然發涼,其實宋煦之已經好多次暗示自己和他只是鏡花水月一場,時間一到也就各自散了。
這道理范小原懂,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但心裡還抱有微弱的希冀,自己和宋煦之可以一直這麼下去。
“行了,別苦著臉。”宋煦之貼近范小原的臉,輕輕啄了一口,“我又沒說不喜歡你。”
一句話就蠱惑了范小原,他從剛才患得患失的心情從恢復過來,隨之咧嘴苦笑了一下,繼續抓起盤子裡的荔枝,一顆顆剝好。
後來兩人誰也沒再提起這個話題,只是每當夜晚睡覺的時候,范小原看著身邊的宋煦之心裡不由地湧起苦澀味,這樣一個突來的幸福也許只是一場夢而已。
接下來幾天,范小原每天都很忙碌,忙著進碟,打掃店鋪,然後四處淘海報,貼在牆壁上,牆壁上有一角坑坑窪窪,邊上還有幾個洞,范小原眯著眼睛看著,心裡懊惱,捻下煙,又用一張蘇菲瑪索的海報遮蓋住。
傍晚回家的時候,在階梯上遇上了許月迪,他正抱膝坐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