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7章 折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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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有壬心知肚明,謝砇寧不是個笨蛋,自然知道殷朝陽做了些什麼,更知道他跟殷朝陽之間那些部署,但聰明的是看破卻不說破,且還能耐著性子,在他處處受掣肘的時候與自己虛與委蛇,單憑這份心性便能在滿朝文武當中排的上號,若是這樣的人做了他的對頭,只怕他往後都不能安穩的在總督位置上頭了。

  這樣的心腹大患,自然是要除掉的,這一點不止他心知肚明,殷朝陽更是清楚,所以他們才會聯手,但到底還是被謝砇寧躲過了,這一回加上扶餘人的和談,即便是謝砇寧回去因為雙腿的殘疾再不能出仕,但謝家卻依舊會鼎盛。

  將心頭的這口濁氣輕輕呼出,馬有壬笑了:「謝大人心中有底便好。」

  說完話,便眼觀鼻鼻觀心的坐在了那裡,生像是要入定一般。

  謝砇寧將手中的文書放下,側頭吩咐了身邊的下屬幾句,笑著於馬有壬閒話家常似得說起了朝中的政事。

  「福建的戰事拖的太久,對朝廷並不好,也非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馬大人從江南來,應當比我更清楚,戶部說是天下錢糧的口袋,但真正能夠將每年的軍餉按時發到軍士的手裡,已經是一件了不得的事了,更何況因往年邊關連年戰亂,戶部每年都吃緊……」

  謝砇寧話未曾說完,馬有壬便想到了江南今年的賦稅,今年可是四皇子就藩的第一年,若是賦稅上頭比前幾年都要少,豈不是在說四皇子貪墨了去麼?可若是要比往年多,那該進他腹中的吃食,豈不是就要被四皇子拿了?

  他連忙道:「可惜的是兩江地區今年雨水太豐,這收成只怕是要不好了。」

  謝砇寧點頭:「所以這場仗則更不能拖,必須要儘快有個了斷,這樣馬大人也可以儘早回到兩江,來料理兩江的事務了。」

  此前馬有壬並沒有跟謝砇寧這般接近的談過心,所以他總覺得謝砇寧是個可怕的下屬,既裝模作樣,又脾氣生硬,卻沒有料到他對於這些事情也摸得十分清楚,不錯,他原就在兩江總督的位置上待了三年,這回調任福建,對他而言只是壞事並非好事,尤其是在軍功未曾落到自己頭上的時候,更是如此。

  「謝大人身殘志堅心懷社稷,叫人心悅誠服。」

  不冷不熱的調子,讓謝砇寧微微的皺了下眉,不過很快他便將眉頭舒展開來:「這些都是下官分內之事,到底比不上馬大人辛勞。」

  馬有壬被這句恭維話弄的臉上一僵,實在不知該用何種表情面對,索性捧了茶來喝。

  而此刻,殷朝陽正乘坐巡船在海上巡視,原本這樣的事情輪不到他來做的,可誰叫謝砇寧雙腿廢了,只好由他來做這些事情。

  他知道今日扶餘人會來求和,但這件事卻不是他樂於見到的,他早便做了部署,只等扶餘人來了,一網打盡,反正有一就有二,這樣的事情但凡開了頭就絕不會有回頭之日,否則死的不是別人,就是自己的一家老小了!

  他眼睛剛眺望到了一側的海島上,船身忽然猛烈的搖晃了起來,叫他立即變了臉色。

  「怎麼回事?」

  殷朝陽冷聲問道,身旁的兵士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轟隆一聲像是炸雷一般響亮的聲音響徹耳畔,船身劇烈的晃動起來,殷朝陽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他連忙將千里眼拿出來一看,這才發覺不遠處的海島上竟然埋伏著一隊人,那些人手中拿著火銃隱藏在礁石後頭,而礁石後頭竟然還有幾座大型的火炮,而剛才的那一聲巨響,則是火炮打出來的聲音,幸好離得尚遠,只是打中了巡船邊緣,否則這艘巡船絕對就被打穿了。

  「掉頭!趕緊掉頭往回走!」殷朝陽大聲吩咐船上的舵手,莫名的危險感從他心頭竄了上來,竟有些叫他驚懼,這是自從他領兵打仗以來,幾次為數不多的感到危險。

  海島上頭埋伏的人卻紛紛跳了出來,火炮更像是不要錢一般往巡船上打,這才幾息之間,就連續聽到了四五聲炸雷一般的響聲。

  「小的們,都給老子往船上打,船上坐著的就是剝皮吃肉的官老爺,咱們這些年被逼得東走西竄,就是這幫狗娘養的乾的,聽老子的,一個也別放過!」

  聽見這些聲音,殷朝陽簡直要暈倒了,也不知是不是真有因果報應,先前他利用這些人將謝砇寧擊傷,此刻竟然輪到了他,這是該說蒼天有眼?還是說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

  下過雨之後,益州城的天空一片碧藍如洗。

  川西的夏天是越往後走越發悶熱,有了這一場及時的大雨,連帶著幾日灰濛濛的天空都放了晴,這樣的天氣在益州城裡並不常見。

  嬋衣靠在迎枕上,一封一封的拆開看從雲浮寄來的家書,看到興頭上,還拿給顏黛瞧,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黛兒你瞧,我二嫂這個人多有趣,旁人往來的信箋裡頭,總是要寫一些願君平安之類的祝福吉祥話,可她卻偏偏在後頭寫,願胃口大開這樣的話,實在是叫人哭笑不得。」

  現下想想,似乎每一回遇見了蕭清便總是吃吃喝喝,雲浮城裡頭那麼多的店鋪,偏偏她就能找到好吃的東西。

  顏黛笑得打跌,對這個表嫂的嫂子越發的好奇了起來。

  姑嫂兩人正說著話,錦瑟挑帘子進來,稟告道:「王妃,徐小姐來了。」

  嬋衣連忙將信箋收起,示意錦瑟將人領進來。

  徐嬌陽自從將包袱擅自給了楚少淵的第二日起,嬋衣便將她冷到了一旁,並不主動見她,也不與她多說話,稱病不適,婉拒了她前來請安,這讓徐嬌陽立即便想到了她之前做的事,不由得心中打鼓,而這幾日她也再不能去到二門上等安親王,她一下子就仿佛成了被剪斷了羽翼的鳥兒,見不到安親王妃也就罷了,竟連安親王也不讓她見。

  她被善待慣了,乍的一下截然相反,又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打擊,連著找了顏黛好幾回,可顏黛早之前便病了,她見也見不到,而徐嬌陽的丫鬟回來告訴徐嬌陽,安親王妃下令,不許進她們進顏黛的院子,更是叫徐嬌陽也不要打擾顏黛養病,徐嬌陽便明白了安親王妃這是對她心懷芥蒂,變著法子的孤立她,叫她心中越發委屈了起來。

  一連三日,她茶飯不思,在反應過來的時候,才察覺到茶飯早早的就被人換成了家中下人的用度,今日終於探聽得顏黛病癒,與安親王妃在一起說話,她這才撐著一口氣,硬是要來問個究竟。

  她原本想著,若是安親王妃還不見她,她就在門口鬧起來,叫顏黛也看看安親王妃是如何欺負她一個閨秀的,顏黛心軟,定然會幫襯自己的,卻沒料到安親王妃竟然允了她。

  徐嬌陽一進門,便跪倒在地上,一雙杏眼含著淚,可憐又無辜的對著嬋衣哭訴起來:「王妃可是惱了我?這一連數日都不見我,若是我哪裡做的不好了,王妃儘管打罵便是了,又何必與我一個低賤之人一般計較?」

  一來就做出這樣一副軟弱可欺的模樣,不但是在變相的說嬋衣這個王妃對她的冷落,更是說出她在王府裡頭地位還不如一個下人,幸好屋子裡就一個顏黛,若是有其他人在,豈不是要落實了安親王妃善妒的名聲?

  嬋衣的目光落到徐嬌陽的臉上,忽的覺得那張艷麗的臉在淚水之下,竟隱約藏了幾分笑意,就像是在說,縱然你是王妃,但也要顧及一個商賈之女的面子。

  她不禁一笑,沒有理會徐嬌陽,而是懶懶的靠著大迎枕,對顏黛道:「黛兒你剛才不是還說無趣麼,徐小姐一來,有趣多了吧。」

  顏黛原就十分厭惡徐嬌陽,此刻見徐嬌陽在這裡裝模作樣,早就想要呵斥她了,耳朵里忽的聽見這麼一句,忍不住撲哧笑了。

  「嫂子,你不說我還不覺得,徐小姐這般,倒真是比戲台上頭濃妝艷抹的戲子還要好看幾分了。」

  這句話說的一點兒也不給徐嬌陽留顏面,原商賈之女跟伶人便都不是什麼地位高尚的行當,可直接將她好端端的一個女兒家比作戲子,到底是有些傷人了。

  徐嬌陽睜大了眼睛看著顏黛,嘴裡嚅囁道:「顏小姐,你怎麼能如此折辱我,雖我們徐家世代從商,但到底是清白人家的女兒,哪裡就像那下九流……」

  她話未說完,便被一盞茶盅擊中了腦袋,只聽「噹啷」的一聲巨響,茶盅掉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徐嬌陽被那茶水淋了一身,頭髮上還散落著茶葉,臉上不停的往下淌水,碧綠的茶水將她一身水紅的蜀錦都染得斑駁一片,也將她徹底砸暈了。

  「既徐小姐說折辱,那我不得不教徐小姐知道知道,什麼是折辱,」嬋衣靠在迎枕上,冷眼看著徐嬌陽,聲音不急不緩,卻帶著骨子冷冷清清的味道,「徐小姐大約是將這兒當成了自個兒家,做什麼都不需知會主人一聲,隨心所欲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末了,便用這樣的法子來致歉,我膽子小,可不敢受徐小姐這麼一跪,徐小姐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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