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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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少淵與嬋衣走進來,看到顏夫人坐在上首,而顏夫人身邊站了一個與楚少淵的相貌極其相似的少女,大約有十四五歲的樣子,俏生生的看著楚少淵,像是在看什麼新鮮事物一般,眼珠子靈動極了。

  這樣見著了,楚少淵反倒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了,只是呆愣愣的看著顏夫人,覺得眼前的老婦人與記憶之中的母妃有著五分相似,尤其是神態之間的那股子韻味,更是十足的相像。

  顏夫人也在打量著楚少淵,從上到下,細細的打量,這孩子真的是太瘦弱了,比阿雪當年可是瘦的多了,也不知這些年吃過些什麼苦。

  這般想著,哪裡還忍得住,眼淚頓時便瀰漫在眼眶之中。

  她連忙側過頭去,拿帕子將眼淚拭乾。

  楚少淵行禮道:「這般晚了,還來打擾夫人,真是失禮了。」

  嬋衣笑著在一旁補充:「今日在布店見到夫人,妾身便覺得似是見到了故人一般,與夫君商議再三,才敢來冒昧打擾夫人,還望夫人莫要見怪。」

  顏夫人忙道:「不,不打擾,我心裡頭高興,怎麼會是打擾!」

  話說得有些顛三倒四,可楚少淵卻從裡頭聽出了顏夫人心裡的情緒,幾乎與他如出一轍的高興,他冷清的臉頰輪廓漸漸變得柔和下來。

  顏夫人看著,眼中越發的喜歡,這孩子笑的時候跟如雪太像了,若是阿雪還在的話,看到他長得這樣高,這樣大,不知該有多高興,便是阿淳見到這孩子,也會高興的。

  或許越是親近的人,就越有些叫人不敢開口。

  嬋衣看著楚少淵想要接近顏夫人,卻猶豫不決的樣子,忍不住便道:「不知夫人近日可有時間,我們夫妻遊歷至宛州,想請夫人做個嚮導。」

  顏夫人連連點頭:「自是有的。」

  顏黛在一旁看著祖母這般想親近卻又不敢親近的模樣,口氣便有些埋怨:「祖母您看您,一高興就將什麼都忘了,還沒請客人們坐下歇息呢。」

  顏夫人立即道:「你們瞧我這記性,快快快,坐到我這裡來!」

  嬋衣笑著在她的下首坐下來,楚少淵剛要坐到嬋衣身邊,顏夫人就又道:「好孩子,你坐到這裡來,叫我看看你。」

  楚少淵順從的坐到了顏夫人的身邊,剛坐下來,就被顏夫人拉住了手,細細的打量著。

  「看這眉毛這眼睛,生的可真好,你們是打哪兒來的?」分明知道,卻還得這般問,顏夫人自個兒心裡有苦說不出,想要認這孩子,可又怕給他帶來災禍。

  楚少淵道:「從雲浮城出來的,要去川貴,一路遊歷到了宛州城,」說著,又問,「夫人家在宛州有些年頭了吧?」

  實際上他原先知道母妃的母家是在寧州城的,可是現在卻不知什麼原因竟然會在宛州城裡頭遇見外祖母,看著外祖母臉上難掩的郁色,想來外祖母家這些年過的並不好,他心中有些憤怒,外祖母家裡到底還是受了牽連。

  顏夫人笑了笑,語氣不甚在意:「先前是在寧州的,只是老爺被貶之後,便來到了宛州,咱們祖籍原就是宛州的,倒是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

  所以鄰里街坊的都認得顏夫人。

  楚少淵早先便知道外祖母家這些年定然不會過的十分好的,當年母妃忽然亡故,而他也被送到宮外,外祖母家原本是在雲浮城中做京官的,可現在卻被貶黜到這裡,他曾經看過當年的卷宗,知道外祖父為官向來公正,卻因為得罪了上峰,才會被父王放到了寧州,現在又發回原籍,當真是有些欺人太甚!

  他想到這裡,聲音便有些發冷:「那顏大人是因為什麼才被貶黜到此地的?」

  顏夫人哪裡會不知道他這句話裡頭的意思,她忍不住心中嘆息,這個傻孩子,要知道一個道理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的不亡。

  這些事情又哪裡是他一個尚未弱冠的皇子管得了的。

  她笑著搖頭:「外頭的事情我一個老婆子哪裡知道,聽老爺說是老爺管的一件案子沒有辦好,才會受了這樣的責罰,怨不得旁人。」

  這般推脫,卻叫楚少淵更確定了,他也便沒有繼續說此事,點了點頭。

  嬋衣有些奇怪,若說是被貶,那也應當是有官職的,怎麼顏夫人那日出門竟然只帶了一個丫鬟一個婆子在身邊,而且還親自下車來採買布料,這與尋常官宦世家的夫人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她們但凡出門,都定是要帶著帷帽或者幕離的,可顏夫人卻沒有那麼多的講究,不知又是什麼緣故。

  但她不想二人因為此事生分,連忙道:「先前送給顏夫人的料子原是打算給夫君做一身秋裳的,但聽掌柜的說這料子原本是要拿給夫人選的,只因妾身先看到了,不得已才賣了與妾身。」

  顏夫人點頭道:「老身一見那料子便知道準是夫人送錯了的,黛兒,吩咐辛媽媽將料子拿來還給夫人!」

  顏黛應道:「祖母您放心,早便備好了。」

  說著便吩咐人去取。

  嬋衣笑著道:「妾身瞧夫人身上的花樣子都好看的緊,眼瞧著臨近秋天了,妾身也不知要在衣衫上頭做些什麼新的花樣子,斗膽討您一個花樣子來,不知夫人可捨得?」

  她一開口便來討花樣子,就像是尋常來往密切的親戚一般,叫人心中生出一種親近之感。

  顏夫人這才細細的打量著嬋衣。

  一看之下才發覺,眼前的小娘子雖然看著身子骨不大,眼珠子卻是黑白分明,清澈見底的,那張臉雖然比不上孫女這般精緻絕美,卻自有一股子柔和秀致在裡頭,叫人一眼看上去便覺得這小娘子真是生的妍麗漂亮,叫人忍不住想要親近。

  聽說這還是這個孩子自個兒選的王妃,怪不得生的這樣鍾靈毓秀了。

  顏夫人越看越喜歡,笑容之中的慈愛便更添了幾分:「真是個好孩子,你們這般趕路你卻還要抽著空檔來做衣裳,真是有些辛苦,我瞧著你與我孫女一般大,倒不如你也喚我一聲祖母,我便替你將這苦差事接到手裡來,你說可妥當?」

  嬋衣怔了一下,這般的玩笑話是她時常與夏老夫人說的,她如何不知顏夫人嘴裡的意思。

  只不過,分明是外祖母,卻要說一聲祖母,倒是叫人有些不忍了。

  她笑著道:「我瞧著夫人您與我外祖母倒是有些相似,不然我喚您一聲外祖母吧,」說著話便站起來朝她一拜,「外祖母!」

  她一邊叫著外祖母,一邊給楚少淵使眼色。

  楚少淵笑了,也跟著她朝顏夫人喚了一聲:「外祖母。」

  顏夫人愣住了,這孩子!這孩子叫她外祖母了!

  她的眼淚一下子便流了下來。

  若是阿雪還在的話,若是阿雪她還健在,阿淳也還在,這個家也不至破敗到如此。

  楚少淵連忙將自個兒的汗巾掏出來給顏夫人擦淚:「您甭哭,您一哭,我們這些做小輩的心裡頭也不好受!」

  是了,是了,顏夫人連忙收斂著眼淚,如今好不容易見著了,她又是哭個什麼勁兒?

  她邊哭邊笑的點頭:「讓你們見笑了,只是見著你之後,我這心裡頭就高興,人老了,總是喜歡身邊熱熱鬧鬧,可我身邊只有一個黛兒在……」

  說著說著,又要落淚。

  顏黛連忙上前,搖著顏夫人的手臂:「祖母您又在傷心了,您總是這般思慮過多,平日裡就三災兩病的,如今好不容易認了哥哥跟嫂子,這樣原本該開心的時候,您這般落淚,要哥哥嫂子如何著急才好?」

  「是,黛兒說的是,」顏夫人一邊拿了楚少淵給的汗巾抹眼淚,一邊破涕為笑,「我這卻不是思慮,這是高興,是高興的!」

  嬋衣聽顏黛說顏夫人時常頭疼腦熱,關切的道:「外祖母身子不好?我倒是認識一位大夫,外祖母若是不嫌棄,我明日便喚人來給外祖母診診脈,看看究竟是哪裡的不是。」

  楚少淵知道嬋衣是想要自個兒師傅來給顏夫人瞧病,他看了嬋衣一眼,眼中滿是柔情。

  顏夫人卻想,也不知這名醫在哪裡,若是要用到這孩子太多的人脈,那可就不好了,她這病又是老毛病了,哪裡就嬌貴的需要名醫來看診了,便要推辭。

  可顏黛卻一口應了下來:「那我便替祖母謝謝哥哥跟嫂子了!」

  嬋衣柔柔的笑了,「也不妨事,正巧這人跟我們一同去川貴,這幾日在城中的寺院掛單……」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顏夫人便立即想到了一個人,打斷她問道:「可是覺善?」

  嬋衣愣了一下,隨後點頭:「正是覺善禪師呢,原來外祖母也認得他。」

  顏夫人臉上的神情有些不明,似是懷念,又似是掙扎,看了看楚少淵,再看了看嬋衣,卻到底沒有說什麼。

  嬋衣知道顏夫人定然是有話要與楚少淵說的,於是笑著起身對顏夫人道:「茶喝得多了,便總是要去幾趟淨房,不知外祖母家裡的淨房在哪裡?」

  顏黛起身道:「我帶嫂子去吧,我那裡的淨房最乾淨,還有薔薇花做的香胰子,保管嫂子用了香噴噴的。」

  嬋衣笑了:「那就有勞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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