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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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少淵亦沉默,聽到父王之前說的那句話,他不知怎麼的,心中感到有些煩躁,難道若是他沒有受這樣重的傷,父王還要讓他去料理福建的事務麼?

  雖說皇子確實應當為了朝政之事出一份力,可難道當真要讓他用命來填?

  他閉了閉眼,心中覺得一片苦澀。

  文帝瞧他不說話,再看他略有些蒼白的神色,大約明白了幾分他的意思,心中又嘆一口氣,倒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到了他府上的一些事情。

  「聽說你從毓秀園的正院搬到了偏院去住了?」

  楚少淵點了點頭,「冬天了,輕幽居旁種了一大片梅樹,我從小就喜歡梅花,等再過幾日就能一邊賞雪一邊看花了,王妃還說梅花開了之後,摘一些來釀梅花酒做梅花香膏呢。」

  文帝笑了:「難得你們感情這樣好,能夠相互扶持也不枉費朕的一番苦心。」

  楚少淵想到嬋衣,臉上的神色也溫柔了起來:「等梅花酒做好了,我拿些來給父王嘗嘗吧。」

  許是從來沒有人做過這樣的事,文帝也來了興趣似得,笑著道:「也好,朕也嘗一嘗毓秀園裡頭的梅花是不是還跟從前一樣。」

  說了幾句閒話,文帝還有許多政事要處理,便放了楚少淵回去。

  楚少淵信步走在宮道上,兩邊高高的朱紅色宮牆遮擋住了他的視線,從他走的這個地方一眼看過去,只能看到乾元殿高高飛翹而起的屋檐,跟屋檐上頭蹲著的狻猊獸。

  在皇城世世代代政權更迭之中,或許父王早已經沒有了初心。

  他定定的看了好幾眼乾元殿,心中翻騰的那股子厭煩才將將的被他壓下去。

  ……

  沒過幾日,夏明徹便從福建回了雲浮。

  夏家一大早就接到了音信,謝氏更是早早的就起來準備,將次子住的院子裡里外外的都看了一遍,又讓人將早準備好的冬衣都疊放整齊的收進箱籠中,屋子裡也熏了他慣用的香。

  不到午時,夏明徹就踏進家門。

  謝氏一看見夏明徹,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落,聲音里更是有幾分遮掩不住哽意:「你這孩子,一走就是這麼長的時間,瞧瞧,身上原本就沒二兩肉,如今折騰的就剩下一把骨頭了!」

  也委實不是謝氏要說他,當父母的哪個不心疼自己的子女,尤其是夏明徹這幾個月來天天在福建任上風吹雨打的,再加上先前染了疫病時,因為有些嚴重,等疫病好了之後,身子就被折騰的瘦成了一把骨頭,就連蕭清那樣不在意外表的人都看不下去,一天三晚補藥的吩咐隨從熬給他喝。

  夏明徹滿臉笑意安撫著謝氏:「母親是許久沒有見到我了才會覺得我瘦了,其實我只是被曬得有些黑罷了,瘦倒是談不上,只是任上事務繁多,勞心勞力的結果下,可不是要瘦麼,任上連個好吃的紅燒獅子頭都找不到有賣的,今兒我要吃兩大盤子紅燒獅子頭!」

  他連忙笑著轉移懷胎,事實上他如今回來還是長胖了幾斤呢,若是讓母親知道他生病的時候那般艱苦,只怕會越發的後悔不該讓他出這個門兒了。

  謝氏聽見夏明徹這樣說,連忙吩咐身邊的蘇嬤嬤:「快去大廚房讓廚娘多加一大盤子紅燒獅子頭。」

  蘇嬤嬤笑著點頭。

  謝氏一邊將夏明徹前前後後都仔細的看了一遍,見到他只是黑了,並沒有其他什麼不妥之處,懸著的心也才漸漸收回到肚子裡頭,笑著看了眼夏明徹:「你這一病,將你祖母嚇得夠嗆,自你生病以來,你祖母就一直焚香禱告,你如今回來了,先去福壽堂看看你祖母吧。」

  夏明徹一邊走一邊道:「這是自然的,只是我身上一身的塵土,怕要將祖母嗆著了。」

  見他還有力氣玩笑,謝氏忍不住笑著看了他一眼,「出去了這麼久,倒還是跟從前一樣沒個正行,也沒點穩重。」

  在外頭自然不會向在家裡這樣輕鬆。

  夏明徹見母親少見的好心情,也不開口捅破,點了點頭道:「想來兒子在母親眼裡總是這樣需要人照料的,索性兒子也就不裝著藏著了。」

  倒是讓謝氏忍不住又笑了開來。

  一路走到了福壽堂,屋裡夏老夫人早等著了,旁邊坐著嬋衣,一邊拿著粉彩小吊壺幫夏老夫人添茶水,一邊在旁邊說著逗趣的話,惹得夏老夫人笑聲連連。

  夏明徹還沒進屋子就在外頭聽見了笑聲,一邊撩帘子進去,一邊問:「祖母這是聽見了什麼喜事,笑得這樣開心。」

  夏老夫人見他進來,眼睛瞬時一亮,伸手招了她過來。

  「快來讓祖母看看你瘦了沒有。」

  夏明徹上前,夏老夫人便拽住了他的胳膊,眉頭皺了起來,「高了,也瘦了,原本是個白面小郎君的,現在臉上的顏色比你大哥怕是還要重些。」

  夏明徹忍不住失笑:「祖母您說哪兒的話,大哥跟我不同,大哥領的差事是在神機營,他們可不像我們一樣天天在外頭奔波,您說我黑了瘦了,這倒是沒錯,可大哥,我到是沒看出來他哪裡瘦了哪裡黑了。」

  夏老夫人忍不住笑了:「你何時見過你大哥?怎會知道他是不是瘦了黑了。」

  夏明徹走的急了,行過禮之後便自個兒找水喝,聽見夏老夫人笑著問他,急急忙忙的灌了兩大杯茶水之後,才緩聲道:「在城郊的時候看見大哥的,他說他今兒跟著上峰出來辦公,正巧就在附近,他便守著路,看看能不能遇見我。」

  夏老夫人點頭,「瞧你這一身的煙塵味兒,趕緊回去沐浴,一會兒過來咱們一道兒吃午飯。」

  夏明徹應道:「這一路可是累壞了,水路跟陸路來回倒騰著走,一心想著快些,到是將什麼都扔在腦後了,」說著又看了看夏老夫人身後的嬋衣,「二哥沒能趕上你成親的時候回來,不過二哥帶了禮物給你。」

  他一邊說一邊讓隨行的小廝將手裡的匣子遞過來,放到嬋衣面前:「這是從福建買的鏡子跟香料,聽蕭清說,福建的小姐太太們都喜歡這個。」

  嬋衣笑著接過來,在手裡看了看便知道,這個鏡子是舶來品,能夠將人影照的纖毫畢現,而那個所謂的香料,其實就是一小瓶子的香水,擦在身上香氣散的越發的快,這些東西都是從外邦運過來的,並不是大燕所出。

  她嘴一彎,笑著道謝:「二哥有心了,倒是不見清姐姐,她與你一道兒回來的麼?」

  夏明徹微微點了點頭,臉上浮起一朵暈紅,「她先了,也有些事要她去辦。」

  嬋衣見夏明徹語氣當中隱約透露出了幾分羞赧,心知他定然是與蕭清相處的不錯的,笑得有幾分促狹:「一會兒我下個帖子讓清姐姐過來一趟,我好久都沒見她了,心中甚為掛念,也不知她在福建過的好不好。」

  福建的事兒有些複雜,夏明徹不願家人擔憂,便刻意的忽略了。

  等到吃飯的時候,楚少淵也從衙門裡過來了。

  桌子上圍著團團坐了,夏明徹吃相斯文,但卻能從他吃法當中看出來,他確實是想吃家裡的飯菜想了許久,否則不會吃的這樣快,幾乎有人在與他爭搶似得。

  ……

  書房中,楚少淵雙手交握,語氣當中雖然不見半點急切,但夏明徹多少能察覺出來他的情緒。

  他很少會有這樣焦躁,複雜,又有些糾結的情緒。

  夏明徹忍不住問道:「朝堂上又出了什麼事兒?」

  楚少淵皺眉道:「父王有意讓楚少涵去福建,近日似乎已經定下了章程,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則由忠勇侯接任,順天府尹則是提拔了黃義正,倒是工部尚書一職空了出來。」

  夏明徹沉默片刻,緩聲道:「如今福建總兵一職還在空缺當中,不知皇上有沒有什麼安排。」

  福建總兵這個位置十分要緊,若不是自己這邊的心腹,等楚少涵去了福建,不知道又要出什麼事,謝砇寧一人在福建,雖說大舅為人正直也懂得變通,但若是有人存心要找麻煩,只怕還是會棘手。

  楚少淵想了想道:「我有意將大舅推舉到福建巡撫的位置上去,讓汪勵去頂了福建總兵的職位,這樣一來便是有扶餘人暗中與楚少涵接洽,汪勵也不會手下留情。」

  畢竟先前受的傷就是扶餘人,汪勵那個人雖有些欺軟怕硬,但受的這點屈辱是絕對不會咽下去的。

  夏明徹點頭道:「這樣也行,我聽說秦伯侯的罪名已經定下來了,卻遲遲不行刑,三司的人都在做什麼?」

  這件事根本就不合常理,除非是上頭有別的什麼安排。

  楚少淵搖了搖頭:「這件事只怕背後另有深意,父王遲遲不問他的罪,我想大約也是與他身後的那些人有關係,不過這不是我們現在要想的事情。」

  夏明徹看向他,雖然說秦伯侯的罪名定下來了,但不將他徹底解決掉,還是會夜長夢多。

  楚少淵卻笑了笑,道:「秦伯侯左右也翻不出天去了,倒是身在太廟的太子有些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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