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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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蹙著眉頭,心中覺得將一個大家小姐放置此處不顧,頗有些不妥,便看到自家母親身邊的秦嬤嬤匆匆而來。

  秦嬤嬤福身行禮道:「侯爺,夫人讓老奴過來說一聲,若是這位小姐不嫌棄,就坐夫人的車一同回去吧。」

  少年側頭看她,她微微一笑,問道:「不知夫人的身子可好些了麼?」

  秦嬤嬤驚訝的抬頭,見到是她,臉上露出一個恭敬的笑容,「原來是夏小姐,真是巧,我家夫人的馬車就在前頭,我家夫人說,您若是急著回府,可以與我家夫人擠一擠。」

  嬋衣有些猶豫:「只是怕打擾了夫人清靜……」

  秦嬤嬤忙道:「不礙的,您有什麼要帶的,我幫您收拾。」

  幾人收拾妥當,嬋衣對少年福身行了一禮,「謝過侯爺搭救之恩。」少年擺了擺手說了聲不必客氣,嬋衣上了停靠在旁邊的一輛青帷小車。

  車廂里燃著好聞的沉水香,定國公夫人端坐在內靜靜地品著茶,抬頭見她進來關切的打量了她一遍,「可有受傷?」隨後又道,「你這孩子,出門也不仔細些,拉車的馬如何能選那般烈性的,方才看著真是驚險。

  」

  這樣的話聽著似是有些埋怨之意,仔細回味才發覺,定國公夫人是將她當做一個小輩來對待親近了,嬋衣忙笑道:「夫人說的是,是晚晚疏忽了。」

  定國公夫人瞧她臉上還有些蒼白,知道她定然是受了驚嚇,拉過她的手打趣道:「你瞧,我就說咱們有緣分,這才分別了一小會功夫就又見了。」

  嬋衣臉上一副感激之色:「多虧了公子…嗯…侯爺相救,不然晚晚此刻怕是凶多吉少了。」

  定國公夫人笑著道:「你怎知這不是佛祖安排給你我的福緣呢。」

  嬋衣點頭笑了,與定國公夫人一路閒話家常,氣氛十分融洽,直將一旁的秦嬤嬤看的目瞪口呆,自家夫人的性情她比誰都清楚,冷清有餘熱情不足,何時竟然能夠跟一個半大的小娃娃聊的這般投機,心中暗嘆,這個夏小姐果非常人。

  馬車行了近半個時辰到了夏府,嬋衣邀請定國公夫人進府喝些茶再走,定國公夫人笑著擺手說家中事務眾多,不好脫身,改日再來拜訪。

  嬋衣也不強求,與她告了別準備下車,就聽錦瑟在外面道:「太太,三爺。(棉、花『糖』小『說』)」

  嬋衣趕忙從車裡出來,一眼就看到謝氏站在二門內等她,旁邊還有正在低聲說話的夏明意,安嬤嬤,張媽媽,萱草等人。

  謝氏看到她下了車,急忙走過來,拉著她的手關切的看著她:「可是傷著哪裡了?你這孩子出門也不多帶幾個婆子,要急死母親麼!」

  嬋衣只覺得謝氏的手一片冰涼,急忙將懷裡抱著的暖手爐塞到她手裡,「母親怎麼出來了,這麼冷的天也不說披一件大氅,手還這樣的冰,快回屋,別凍著了。」

  安嬤嬤在一旁道:「家人回來說二小姐的馬車被驚著了,太太嚇了一跳,在屋子裡坐立不安,直說要來門口等二小姐回來,我們都拗不過。」

  夏明意琥珀般的眼睛一直注意著她的舉動,見她臉色雪白,左臂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夏明意精緻漂亮的眉頭一鎖,「姐姐,你是不是傷到手臂了?」

  嬋衣心下吃驚,她的手臂確實是傷了,之前撞到的時候只覺得又疼又麻,想動動不了,之後漸漸的能動了,鈍痛感卻越發清楚起來,而她明明已經隱藏的很好了,沒想到還是被他看出來了。

  謝氏忙鬆開拉她的手,「你這孩子傷了也不知道說,快回屋上些藥。」

  嬋衣輕聲道:「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哪裡就那麼嚴重了。」說完忍著疼動了動手臂,「您瞧,不是好好的麼。」

  夏明意看她疼的額上都出汗了,還說不嚴重,只覺得心像是被揪了起來,直想按下她的胳膊幫她上藥。

  謝氏急忙制止她的動作,氣怒道:「自己的身子自己也不知愛惜,瞧瞧你都疼的滿頭是汗了還說沒事,你是要讓母親擔心死麼?」

  嬋衣撅了撅嘴,不敢再多言,跟著謝氏一同往回走,進了東暖閣內室,錦瑟上前伺候著將大氅解下,褙子脫下來,小心翼翼的查看胳膊,只見左臂胳膊一大片的淤青,手肘處更是腫脹的不成樣子,謝氏臉色更沉,「以後不許你再一個人出門了,一定要有人陪著,瞧瞧這傷的,都這麼重了還笑的出來。」

  謝氏從紫荊花紋的藥匣子裡拿出瘀傷藥膏仔細的給嬋衣塗了,又用袖袋裹了一些碎冰敷在胳膊上,嬋衣將褙子穿好,索性拖了小杌子坐到謝氏跟前,拖著長長音調撒嬌道:「母親不要生晚晚氣了,晚晚也是不想要母親擔心。」

  謝氏瞪她一眼,沒好氣的道,「這麼大了還不讓人省心,明兒就給你找戶人家,索性將你早早嫁了,讓你禍害別人家去。」

  嬋衣心頭一跳,前一世就是這個時候,母親去之前幫她定下的婚事,這一世她一定要打消了母親的這個念頭,她軟軟糯糯的開口道:「母親嫌棄我,我偏不嫁人,母親別想甩開我!」

  謝氏撲哧一笑瞅了嬋衣一眼,女兒秀美瑰麗的臉頰軟軟的貼著她的,再大的火氣也消了,無可奈何的點了她的額頭一下,「你這個猴兒!」

  在外室的夏明意擔憂嬋衣的傷勢,苦於男女有別,他進不得內室,隱約聽到嫁人二字,心口狂跳,只想進去聽個究竟。

  母女二人笑著出來,夏明意急忙上前關切道:「姐姐的傷可要緊?」

  嬋衣不想搭理他,轉過頭,話也不回他一句,倒是謝氏開口道:「不礙的,看著厲害,實際將養幾日就好了。

  」謝氏伸手輕輕捏了捏嬋衣的臉,笑罵道,「別為這個沒良心的丫頭擔憂,聽說昨兒她還將你托人給她帶的凝脂膏摔了?」

  夏明意想到昨日在暖亭中的事,臉上燙得很,耳朵尖泛著紅,忙說:「不是姐姐的錯,是我惹惱了姐姐。」

  嬋衣冷冷哼了一聲,看到他這副伏低做小的樣子她就來氣,他跟她一般大的年紀,怎麼就如此的有城府,每次她都在他手裡吃悶虧。

  謝氏見嬋衣冷著臉不痛快的模樣,頗有些怒其不爭,「意哥兒的一番心意你卻這般糟蹋,是不是皮子又癢了?還不趕緊跟意哥兒陪個不是,做姐姐的還這么小氣,也不怕人笑話。」

  「誰想當他姐姐!」嬋衣咬住嘴唇,怒視夏明意一眼,卻發現夏明意用那雙琥珀色眼睛凝視著她,眼角帶著些薄媚,立刻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氣怒道,「你還留在這裡幹什麼?笑話沒看夠麼?回你的雲起院去!」

  夏明意見她漂亮的眼睛看過來,目光中帶著一貫的不屑,心裡一陣難過,蒼白著臉眼睛垂下來。

  謝氏沉下臉來,「給意哥兒道歉!」

  「母親……」嬋衣聲音放軟,去拉謝氏的手,謝氏卻瞪著她,無奈之下,她咬牙道:「是我不對,我給三爺陪個不是,三爺勿怪。」

  她從不肯叫自己弟弟,從來都是三爺,夏明意只覺得心口發悶,「姐姐不必如此的,母親,我回房看書去了。」

  謝氏見夏明意一臉的難過,安慰道:「你是個好孩子,別跟這個潑猴兒一般見識,我罰她回去面壁思過去。」

  夏明意心中一嘆,當真如此的話,她只怕會更恨自己了,連忙搖了搖頭,「我也有不對之處,母親別罰姐姐,姐姐頭上的傷還未好,今日又傷了胳膊,回去要好好休養。」說完行了禮便走了出去。

  瘦瘦高高的少年,身影卻帶著股子寂寥,謝氏不由的心中感嘆,轉頭瞪了一眼還在氣惱的嬋衣,「意哥兒他也是不容易,你讓讓他又能如何?」

  嬋衣心裡頓時生出一股悲涼,夏明意他哪裡不容易了,先不提他生父是皇帝,就說他被放到夏府,也是金尊玉貴的養著,任何好東西都要先過了他的手,才能到別人手裡,父親又重視的緊,每每遇上他,都是旁人吃虧,這樣還很不容易,那究竟怎樣才行?

  更何況他再過半年就會被接回宮,到時候榮華富貴錦繡前程,即便現在不容易些也是值的吧。

  嬋衣只嘆了口氣便岔開話頭:「母親就不問問我今日在大佛寺的事兒。」

  謝氏奇怪道:「你去大佛寺是上香還願,難道還遇見了什麼事?」

  嬋衣伸手去拿甜白釉青花圓盤子裡的柑橘,剝了一瓣塞進嘴裡,含糊道:「您一定想不到,我遇見定國公夫人和定國候了……」

  正和謝氏說著今日的遭遇,便聽得萱草通報一聲,說是老太太來了。

  嬋衣忙迎上去,屈膝斂裙行了一禮,笑著問道:「這天寒地凍的祖母怎麼來了,我方才還跟母親說一會要去您那呢。」

  夏老太太臉色有些沉,將她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又看了看她敷了冰的袖袋,有些埋怨,「早間讓張媽媽給你安排了幾個婆子跟車,你卻嫌我囉嗦不肯帶著,現在知道厲害了吧,外頭兇險著呢,這次就是個教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嬋衣一張小臉皺起,看起來萬分的可憐,「祖母教訓的是,晚晚以後再不敢了。」

  夏老太太見她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又忍不住心疼,安慰道:「吃一塹長一智,這次吃了虧下次可得記住。」

  又將手中的小葉檀佛珠戴到她的手腕上,「這佛珠跟了祖母好些年,現在祖母讓它護佑你,省得那些魑魅魍魎作亂害你。」

  嬋衣笑著蹭上來,攬住老太太的胳膊,「還是祖母心疼我。」

  老太太失笑,輕輕點點了她的額頭,謝氏在一旁無奈的看著她道:「母親別太慣著她了,今日她若是能聽話,多帶幾個婆子去,也不至這般。」

  嬋衣卻搖了搖頭道:「母親可說錯了,今日就算帶了婆子也避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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