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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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個家裡長大的手足,竟然能狠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一點不顧及姊妹情誼,這樣歹毒心腸的人,我還是頭一回見!」

  廣寧王妃的聲音冷冷的,出口的話語卻讓顧曼曼渾身發抖。

  就在這個時候,廳里走進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穿著月白色褙子,淡青色的百褶裙,衣裳上頭沒有什麼花里胡哨的刺繡,只是料子上的紋路,梳著的髮髻上也是十分簡單,只有一隻不起眼的烏木簪挽著頭髮,耳朵上的耳飾是用散碎的珍珠做成的墜子,清清淡淡的樣子,看上去十分俏麗。

  廣寧王妃伸出手,對那少女揮了揮,「好孩子,來,我看看,臉色這般不好,在外頭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那少女盈盈拜下去,「讓王妃掛心了,我沒有吃什麼苦,只是晚上橋底下的風有些冷……」

  聽見少女的聲音,顧曼曼瞬間睜大眼睛,顧琳琳不是逃了麼?她怎麼敢……怎麼敢回家裡來?

  廣寧王妃撫著顧琳琳的手,溫聲道:「嚇壞了吧,好在如今回了家,再不會有人欺辱你了。」

  她安撫過顧琳琳,才扭頭看著顧曼曼,眼神頗為凌厲,「雖說你母親去了,家中難免混亂,可這種時候,兄弟姐妹們更要互恭互愛同心協力,這樣才不會讓你母親在地底下難以瞑目。」

  顧曼曼握緊了手,才將自己壓抑在嗓子眼裡的聲音咽下去,輕輕的點了點頭。

  廣寧王妃卻移了視線,看向顧奕,「你這做兄長的更是,如今寧國公遠在川貴,家中數你最為年長,該擔當起來的事務就要擔起來了,不然等你父親百年之後,寧國公府又該如何?」

  這般訓斥,倒是像長輩訓誡晚輩一般了,只是眼下在這樣的情形下,卻讓顧奕歡喜不起來,可再不情願,廣寧王妃這樣的宗室來訓斥他,也是給他臉面了,他只能將苦吞下,重重點頭應是。

  廣寧王妃臉上的神色這才緩和了些,「既然你們都省得了,我也不多叮囑了,免得說多了你們又嫌我囉嗦,只是這兩個害人的道姑卻是不能留,一會兒我將她們二人帶走,也省得你們麻煩。」

  顧曼曼大驚失色,那兩個姑子被她收買,對顧琳琳一向苛刻,若被帶走了,保不齊會從她們嘴裡吐出些什麼東西來,可方才已經被廣寧王妃一頓訓斥了,她眼下又豈敢說個不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廣寧王妃將兩個姑子帶走。

  送走了廣寧王妃,顧曼曼就對著顧琳琳發作起來:「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分,才將你放到道觀里,讓你收收性子,沒想到你竟然這樣惡毒,道觀裡頭生活不過是清心寡欲了些,如何就是迫害你了?我還沒說你不敬嫡姐,目無尊長,竟用嫡母的亡故做臉面,你反倒陷害起我來了,搭上了廣寧王妃你便以為自己身價也能跟著漲起來?做夢!顧琳琳,別以為我沒有法子收拾你!」

  顧曼曼凶神惡煞的模樣,嚇得顧琳琳哆哆嗦嗦的直往後退,嘴裡連聲道:「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那兩個姑子說要將我打發到暗娼之地,我害怕才逃跑出來的,後來因為太餓了,才會跟災民一道兒去領粥,沒想過會遇見廣寧王妃……」

  顧奕眉毛忍不住皺了起來,「曼曼!你這是幹什麼?」

  廣寧王妃那番話顯然是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將三妹妹送回來一是替三妹妹撐腰,二是警告他們若是還不收斂,只怕府里的事情要鬧大,到時候寧國公府就真的成了眾矢之的。

  顧曼曼何時被人這般打過臉,心中一直憋著一口氣發放不出來,如今又被自家兄長這般呵斥,眼圈立即紅了,大聲嚷道:「哥哥,連你也要數落我麼?你知不知道母親出殯的那天,這個賤人一副形容枯槁的模樣,像是她侍奉母親費了多麼大的心似得,倒讓旁人紛紛議論說母親苛待庶女,這樣踩著母親的臉面往上爬,你讓我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這事兒顧奕也是有所耳聞的,他當時還以為是太子故意誇大其詞,他雖知道或許真有這些事情,但也不會做的太明顯,不想卻真是這麼回事。

  他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琳琳,母親待你一向不薄,你便是這樣回報母親的麼?」

  顧琳琳心中卻是冷冷一笑,待她的那些不薄也都是因她識相才換來的,若非如此,姨娘去的那一年,她也早就該跟著姨娘一起去了,哪裡會活到現在?

  大姐跟大哥如今反倒一副嫡母對她有恩的模樣,讓她看了心裡直犯噁心,可勢比人強,即便有廣寧王妃在她身後幫她說話,現如今這樣她卻是不好矇混過去,想到夏嬋衣的話,她不由的在心裡暗自狠了狠心,下了決定,早晚都不過是一死,這樣輕易就死在這裡,她也會不甘心。

  她沉默了片刻,直到顧曼曼忍不住要發火的前一刻,才輕聲道:「母親的死有蹊蹺……」

  顧曼曼跟顧奕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立時頓在那裡,「你說什麼?母親她…她到底是……」

  顧琳琳略抬了抬頭,目光中含著些膽怯的懼怕之色,「原本我是不想說的,因這件事兒太大了,若說出來,只怕會對我們家不好,可大姐姐一直逼我,還將我送到了道觀里,那道觀里的姑子個個都心腸歹毒,每日給我吃的用的都是最差的,卻還一直強迫我幹活兒,你們瞧瞧我的手……」

  「誰要聽你說這些沒用的!」顧曼曼怒氣衝天,一把將她身上的褙子拽住,拉近她,「快說母親的死因,若你敢隱瞞一絲半點兒,我保管教你嘗嘗什麼是生不如死!」

  顧琳琳被她拽的一下沒站穩,險些跌倒在她身上。

  顧奕連忙過去將她們二人分開,溫聲安撫顧琳琳道:「三妹妹你別怕,往後你安心在府里,曼曼她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不饒她!你慢慢說,不著急。」

  顧琳琳心中哂笑,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倒是默契的很,只是不知道你們了解真相之後,還能不能如同現在這樣淡然。

  她將褙子上的皺褶捏在手心裡,一點一點撫著,手卻有些抖,看上去像是受了驚嚇。

  頓了半晌,她才低聲道:「不是我不想說,那天的事實在是嚇怕我了……母親那天從宮裡回來,是我在母親跟前服侍的,母親雖然受了杖刑,但人還很精神,我扶著母親躺到榻上,不小心碰到了母親的傷口,母親還大聲呵斥我……」

  顧曼曼忍不住就插嘴道:「既然這樣,母親怎麼會突然就死了?」

  顧琳琳垂下了腦袋,聲音裡帶著些鼻音,「後來父親回來了,有話要跟母親說,就讓我先下去,我惦著母親的傷勢,便去了大廚房讓春娘煮了些紅棗桂圓甜湯,給母親補補氣血,就在我將甜湯端去給母親的時候,我聽見母親房裡,父親跟母親正在吵架,房裡的下人也都避去了抱廈,我一時害怕,就躲在房檐底下。」

  她說著,抬起頭快速的看了看顧曼曼跟顧奕二人,臉上的神情是莫大的恐懼,就像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似得。

  顧奕看她說一段停一段,也急了起來,連聲問:「你到底聽見了什麼?」

  顧琳琳扁了扁嘴,眼淚就流了出來,她連忙用帕子遮掩住,哀切道:「父親在罵母親,說母親是蠢貨,還說母親死了也好,省的將顧家禍害的家破人亡,我縮在房檐底下聽了許久,卻一直沒聽見母親說話,我還道母親是傷心,我也不敢這個時候送甜湯過去,就悄悄的走了,後來我聽說母親歿了,我才回想起來那時父親說的話……」

  顧奕簡直不敢相信,母親的死居然會是這樣的原因!

  他那時日日在宮中養病,見著父親的時候,只覺得父親臉上滿是哀榮,他屢次問父親有關母親的死因,父親總是斬釘截鐵的說母親是暴斃,可他卻知道這個暴斃而亡向來是一些大戶人家找的藉口,可父親臉上的哀傷不像是作假,他怕父親心中難過,便沒有再追問。

  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發展,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顧曼曼更是眼睛瞪大,看著她厲聲道:「你,你胡說!父親怎麼可能會對母親下毒手?是不是你趁著母親傷心,將母親害死的?」她越想越覺得可能,肯定道,「一定是你看母親身上有傷,又傷心,趁母親不備將母親害死了!現在還敢編了這樣的謊話來哄騙我跟哥哥,看我不將你……」

  「曼曼!」顧奕緩過神來,喊了她一聲,「休要胡鬧,三妹妹哪兒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夠害死母親?你以為母親房裡那些丫鬟婆子都是死的?」

  顧琳琳急忙點頭道:「我先前不說,就是怕大姐不信我,而且那時候大哥還在宮裡養傷,我若冒然說了,父親一定不會饒過我的,我才一直忍著沒說,可大姐好好想想,母親出殯的時候身上穿的孝衣,那是件高領子孝衣,母親穿衣向來不喜高領子的衣裳,為何孝衣卻是高領子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顧曼曼怒視著她。

  她嘆了口氣,「眉姨娘一直守著母親的棺木,旁人要瞻仰母親遺容,她總會在一旁,我趁著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將領子往下拉了拉,竟然看到母親脖頸上有一圈兒的淤青,我當時嚇得要死,躲在房裡日日悶著,這才病了。」

  所以她才會在出殯的那幾日形容枯槁,看上去像是大病了一場似得。

  聽顧琳琳這麼一說,顧曼曼這才想起來,她剛從庵里回來的時候,母親可不就是穿了這樣的一件孝衣麼,她當時要給母親換一件衣裳,父親還制止她說母親會冷的,她堅持要換,父親就大罵她不孝,說都是她把母親氣死了……

  顧曼曼接受不了這樣的真相,她慌亂的搖著頭:「不可能的,怎麼會是父親……」

  而顧琳琳想到那些日子她所受到的煎熬,她就心有餘悸,「原本我一直在猶豫,不知該不該說,可大哥、大姐這樣逼問我,我實在忍不住了,只好將事情說出來……可是即便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難道我們還能對父親不敬麼?」

  顧琳琳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對顧奕道:「而且我覺得父親應該不是有意要對母親下殺手的,可能是因為跟母親吵架,一時氣急才失手,我們總還是要……」

  顧奕聽她這麼說,眉心一皺,「這事我知道了,你們都不許往外亂說!」

  顧曼曼的眼淚嘩啦就流了出來:「大哥,母親死的好冤啊!」

  顧奕不耐煩的看著顧曼曼:「即便如此又能如何?難道你還要對父親下手麼?父親可是我們家的一家之主,沒有父親,我們寧國公府就完了!」

  所以這個時候最好是不要輕舉妄動,不論做什麼事都要慢慢來,等到羽翼發展壯大,再說其他。

  他側頭對顧琳琳道:「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若當真如你所說……那這事出得你口入得我們耳,再不會有第四人知曉,你記得!」

  顧琳琳重重的點了點頭,仔細地看了看顧奕,少年臉上布滿了隱忍跟無奈,眼中的陰鷙越來越深,她默默的將心裡一直提著的那口氣鬆了下來。

  「好了,曼曼,你跟三妹妹先回房吧,還有,」顧奕提醒顧曼曼道,「以後不許再欺負三妹妹了,否則我不會饒你!」

  顧曼曼冷哼了一聲,卻是再沒有說任何不好聽的話,只是瞪了顧琳琳一眼,揚長走了。

  顧琳琳漫不經心的走在後頭,一垂頭,夏嬋衣的話猶自響在耳畔,『即便是有廣寧王妃庇護,恐怕顧曼曼也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你是不會再被送去觀里,只不過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若想過的好,只有讓他們把你當做心腹,讓他們完全的信任你,你才能過的舒坦。』

  她思來想去,也就只有將這件事全盤托出,才會獲得他們的信任,雖然嫡母不是她的生母,卻是大哥跟大姐的生母,她覺得嫡母死了比活著好,可別人並不是這樣認為的。

  果然,大哥、大姐因為這事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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