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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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奕覺得自己胸口疼的快要裂開了,自從生下來到現在,他從來沒有這樣疼過,可以說是養尊處優了十來年,平常連小病小痛都很少,猛然間胸口被鋼刺捅了進來,整個胸腔都攪動著疼,疼的他連呼吸之中都帶著顫。

  鋼刺沒入顧奕胸膛時,溫熱的鮮血飛濺到太子臉上,太子瞬間清醒過來,看著顧奕軟趴趴的被蕭沛跟楚少淵架著,腦子裡嗡的一聲,他怎麼會把顧奕傷成了這個樣子!

  楚少淵大聲吩咐道:「快請御醫!」

  太子被他這麼一嗓子喊得回過神來,急忙補充道:「將世子抬到東宮,請王院士來!」

  顧奕撐不住,整個人脫力的倒下來,傷口上的血不停往外涌,頃刻間就將地面上染紅了一片。

  他只覺得痛的渾身無力,一張臉慘白慘白的,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滾,他能感覺到鋼刺幾乎穿透了他的胸腔,身上的熱度一點點的在減少,讓他頭暈目眩,只想閉上眼睛睡過去。

  蕭沛見顧奕快要暈厥,大聲在他耳邊喚著:「顧奕!你別睡!堅持住,千萬不能閉眼!」

  此刻的暈眩是因失血過多導致的,若是閉上眼睛,只怕他撐不到御醫來就會休克,他若是死在宮裡頭,一干人等都要遭殃。

  顧奕聽到蕭沛在喊他,兩隻眼睛努力的睜開,他武學雖沒有蕭沛那麼好,但這樣的事情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他努力的保持清醒,不敢真的睡過去,可那股子困意將他傷口處傳來的痛意減輕了許多,讓他有些無力抵抗。

  侍衛們拆下尚武閣的門板,快速的抬著顧奕往東宮走,顧奕身上蓋了厚厚的錦簾,讓他身體上的熱度也不至於消散的太快。

  一行人入了東宮,太子讓人將顧奕安置在暖炕上,顧奕的意識早已是昏昏沉沉,蕭沛不停的跟他說話,想引起他的回應,他也是斷斷續續的「嗯」幾聲,直到最後聲音逐漸細微直到消失。

  傷口處的血漸漸涌的少了,可顧奕卻昏迷了過去。

  等到王院士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顧奕這般不死不活的躺在暖炕上,旁邊是一籌莫展的太子,跟眉頭緊皺的楚少淵。

  太子看到王院士,像是看到救星一樣,大聲道:「快,快給顧世子瞧瞧!」

  王院士忍住心驚肉跳的感覺,低頭去看顧奕的傷口,瞬間睜大眼睛,這傷口太深,即便是取鋼刺,也得顧奕清醒著才好取,否則有個閃失,自己可賠不起世子的一條命。

  他伸手去搭脈,脈象十分虛弱,看上去竟像是將死之人一般,他心口猛地一跳,整個人忽然像是置身在火里,焦灼的他難以承受。

  一聲尖銳的「皇上駕到!」將王院士的思緒拉了回來,屋子裡跪倒一片。

  皇帝走進來,一眼就看見暖炕上昏迷著的顧奕,眉毛一皺,沉聲道:「怎麼會傷的如此嚴重?王院士,你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去給顧世子診治!」

  王院士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低聲回稟道:「世子昏迷了過去,需要先將世子喚醒,才好拔武器,否則世子有性命之憂。」

  顧仲永看到兒子動也不動的躺在炕上,心中大亂,音量忍不住就大了些,「那你就弄醒他,還等著做什麼?」

  屋子裡的人王院士一個也得罪不起,耳中聽得這樣一聲暴喝,驚得他急忙將隨身的醫箱打開,取出銀針,在顧奕的人中上慢捻幾下,又在傷口處用銀針封了穴道止血,開了一副止血的藥方,讓宮人們下去熬,又在傷口處撒上了止血散。

  過了一會,顧奕轉醒,顧仲永連忙上前,仔細的看著顧奕痛極了的表情,低聲問道:「奕兒,你感覺如何?」

  顧奕一睜眼,就看到父親放大的臉,輕輕眨了眨眼,痛的話也講不出來,只有輕微細小的一聲「疼……」,聽的顧仲永心口糾成一團。

  顧仲永此時後悔極了,他只有兩個兒子,嫡子更是只有顧奕一個,若是顧奕有什麼閃失,他這些年的辛苦就全毀於一旦了。

  皇帝眉頭緊緊皺起,看著身邊兩個兒子,太子一副懊惱的樣子,老三臉上也沒有笑容,沉著臉的表情像極了自己,他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開口問王院士:「顧世子的傷究竟如何?」

  王院士回道:「傷的到底有多深,還要把武器拔出來才能知道,眼下得先將武器取出來,再看究竟是傷到了什麼地方。」

  顧仲永急忙道:「有勞王院士了!」

  王院士忙說:「不敢。」將一片百年人參片放入顧奕的嘴裡,讓他含住,壓在舌尖之下,輕聲道,「世子爺,一會臣給您拔武器,您千萬要忍著,多疼都要忍著,就全靠您的這口氣兒了。」

  顧奕疼的點不了頭,只能眨眼。

  王院士看了看顧奕的情況,又加了一句:「還需要請人來按住世子爺,以便臣拔武器的時候不會誤傷到世子。」

  蕭沛連忙道:「我力氣大,我來幫著按住世子。」

  顧仲永放心不下,伸手按住另外一邊。

  王院士淨了手,握住鋼刺,看著顧奕輕聲囑咐:「世子爺,千萬要忍住這口氣,別泄了!」

  顧奕眨眨眼,傷口已經疼的幾乎要沒知覺了,他看著王院士握住鋼刺,深深吸了一口氣,王院士猛然用力,他只覺得傷口好像瞬間又被劃開,眼前一片漆黑,黑暗之中還有無數金星閃耀,耳邊是金屬轟鳴聲,疼的他險些將嘴裡含著的那口氣吐出去。

  王院士剛取出鋼刺,就聽刺啦一聲,不知是什麼地方破了,大量的鮮血飛濺而出,將壓著顧奕的三人身上臉上噴的星星點點一片猩紅。

  王院士急忙用布巾將傷口按住,騰出一隻手來將傷口周圍的穴道用銀針封住。

  宮人端來剛熬好的止血藥,王院士吩咐人一勺一勺的將藥汁餵給顧奕,布巾被血浸濕,王院士連忙又換了一條,這才發覺傷口深到快要貫穿了身體,王院士心中發涼,只怕顧世子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

  顧仲永臉上的血跡未乾,又見兒子面如白紙,嚇的渾身發顫,疊聲問:「王院士,奕兒到底傷到哪裡了?怎麼拔了武器反而更嚴重了?」

  其實顧仲永也是急了,才沒有往深處想,畢竟是掌了中軍都督帥印的權臣,如何可能連這點常識都不懂?只是他不願去想兒子此刻的危情,只想從御醫那裡得到一個安撫的答案,好讓他放下心來。

  王院士臉色很差,看著布巾又被浸濕了一條,他沉默片刻,開口道:「世子爺這個樣子,只怕不太好,血若是一直止不住,恐怕性命垂危。」

  顧仲永腦子裡頭「嗡」的一下,像是要炸開了,他從來沒想到事情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奕兒是他的長子,他辛辛苦苦培養多年,就是為了以後寧國公府有個繼承人,可奕兒現在,臉色卡白的躺在這裡,呼吸漸弱,難道寧國公府以後要有勇無謀的奎兒來繼承麼?

  皇帝抿著嘴,臉色十分難看,老二被立為太子已經十多年了,從小就愛惹是生非,現在更是惹出這樣大的一樁事,他剛把寧國公的職權給下了,他兒子轉頭就把寧國公的兒子給捅了,這不是生生的在打自己的臉麼?

  皇帝飽含怒氣的指著太子罵道:「你這個逆子!你跟顧世子有什麼深仇大恨,要下這樣的狠手?」

  太子渾身一抖,臉上的神情更加惶惶不安。

  眼看著顧奕面如金箔大限將近,王院士臉上已經出現了無可奈何的神情,就聽一旁的楚少淵低聲道了一句。

  「父王,我來試一試吧。」

  顧仲永一愣,驚異的看著楚少淵,他們顧家一直在找楚少淵的麻煩,他不敢相信,楚少淵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皇帝皺眉問道:「你可有把握?」

  楚少淵沉聲道:「三分把握,我不能肯定這個法子有沒有用,但多少算個方法,好過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顧世子……」

  他話沒說下去,但旁人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顧奕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是凶多吉少了,王院士再無回天之力,若是用了別的方法,或者還有三分的生機。

  顧仲永連忙跪在地上,急聲道:「還請三皇子殿下救救我兒性命!」

  皇帝對楚少淵點了點頭,「那你就試一試。」

  楚少淵淨了手伸手將王院士的手拿開,就見布巾上的血已經少了許多,他伸手掀開傷口,傷勢是貫穿傷,從中間切開了胸口很大的面積,他從王院士的藥箱裡頭拿出針線,將手伸進傷口。

  顧奕疼的急喘幾聲,如同白紙一般的臉上大顆大顆的滾動著汗珠。

  楚少淵卻沒有停手,他順著傷口摸到了鋼刺切斷的肋骨碎片,好在鋼刺只是碰到了肋骨,並沒有將肋骨整個切開,他用手小心的將那些邊緣碎掉的片狀物取出來,血又涌動,他急忙按住傷口,將針燒紅止血,然後用線縫住傷到的五臟。

  顧仲永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楚少淵,他,他竟然把手伸進了兒子的傷口之中!還用針線縫裡面的東西!他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

  楚少淵有些不太熟練,顧奕只覺得疼的翻天覆地,身子就忍受不住的扭動起來。

  楚少淵皺起眉頭,「蕭沛,你給我按住他!」

  蕭沛原本已經看的愣住了,聽到楚少淵一聲吩咐,下意識的伸手將顧奕牢牢的按住。

  顧奕臉上煞白的幾乎是半點血色也沒有,傷口處的疼痛讓他幾近暈厥,卻又在暈厥的剎那生生疼醒。

  楚少淵努力將破損的器髒縫好,往傷口上撒了些藥粉,血已經止住了,顧奕疼的連喘氣都是小口小口的喘了。

  楚少淵將顧奕胸口的傷縫合起來,又從腰裡掏出一隻小瓶子,拔出塞子,往他嘴裡塞了一顆藥。

  皇帝已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有些愣神的看著楚少淵,「老三,你這法子管用麼?」

  楚少淵搖了搖頭,「這個方法是我六歲的時候,偷偷看一個郎中曾經這麼縫補過一個被馬踏傷的人,最後人活了下來,但我記得不是很清楚,所以顧世子能不能挺過去,我只有三分把握。」

  簡而言之,楚少淵七歲之前經歷的太多,足以讓他看透世間百態,才會有了一副隱忍的性子,入了夏府之後多年不曾被人認出來,也正是因為有這份隱忍在裡面,若不是因為相貌太過出色,即便他隱藏在夏府一生,也不會有人察覺他的真實身份。

  楚少淵看了眼呆滯在一旁的王院士,開口道:「還請王院士給開幾副補血的方子,顧世子失血過多,若不及補血,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王院士呆呆的點了點頭,轉身拿筆去開方子,方子寫了一半,猛然抬頭看向楚少淵,聲音中帶著顫音,「三皇子殿下,能……能不能告訴臣,那個郎中……現在在何處?」

  王院士醉心於醫術多年,他的師父就是有名的金創聖手,可惜師父的行事太過瘋癲,最後落了一個那樣的下場,剛剛楚少淵的那幾下,他幾乎要以為是師父附身到了三皇子身上,驚得他渾身冒了一身的冷汗出來。

  楚少淵笑了笑,「那位郎中常年雲遊四方,我也不常見到他,後來到了夏府,就更少見他了。」

  言下之意是他也不知道那郎中現在去了什麼地方,讓王院士心裡直嘆可惜。

  顧奕用過藥丸,整個人緩了下來,好像傷口已經不那麼疼的要命了。

  顧仲永看著兒子的臉色雖然依舊慘白,但似乎比剛才有了些生氣,提起來的心終於一點點的放回了肚子裡,眼睛裡就有淚花涌動。

  「奕兒,你感覺如何了?」

  顧奕搖了搖頭,「父……父親……不……不用……擔心……」

  聲音斷斷續續的有些喘不過氣,顧仲永聽著揪心,急忙道:「你別說話,好好躺著休息。」

  楚少淵補充道:「顧世子傷到了肺腑,我剛剛只是將傷口縫合住了,能不能熬過來,就要看著幾天的恢復情況了。」

  顯然王院士也是知道這個情況的,連忙道:「只怕近幾日會高熱,太子殿下多準備些烈酒,若是世子高熱,就用烈酒擦身。」

  太子急忙點頭,就聽皇帝吩咐趙元德,「你去將朕藏的烈酒取兩罈子過來給世子備用。」

  趙元德應聲,回頭去準備了。

  皇帝冷冷的看了太子一眼,沉聲道:「老二老三,你們兩個跟我來。」

  說完拂袖而去,楚少淵跟太子連忙跟上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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