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是的,我就是沒出息。

  爸爸媽媽跑到我床前,“小艾,你是田野間的艾草啊,怎麼會這樣不堪一擊呢?那記不記得中考那年你成績差,跌回鼓山中學讀高中,多少人在我們面前說多難聽的話,那三年你知道我們是怎麼過來的嗎。好不容易養你到現在,你要走了我們怎麼活。

  是哦,爸爸媽媽在上,我怎麼能這樣拋棄他們。

  可我還是沒有力氣再活下去了。那不僅僅是你全世界都失去的感覺,而是你整個人已經到了了無生趣,走向油盡燈枯的感覺。

  可是我必須活下去。

  因為我懷孕了。在我生命的體氣已經氣若遊絲,生命的能量已經耗盡無幾之際,我的肚子裡跳動著一個新的生命。似乎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要把我從懸崖上拽回來。

  我可以自甘墮落,可以無所畏懼,可是這是一個生命,他(她)的所有希望在於我。不能擁有你,但送了我一個孩子,是不是天意?我再次選擇了逃離,逃離廣州,逃離菲菲他們,逃到了杭州。

  江南的煙雨,興許能蕩滌一點我內心的憂愁。

  ☆、第 41 章

  2016年5月31日晚上,我坐上了西藏開往廣州的T268火車上。幾天前,我接到一個自報家門叫“陳昌明”的人手機信息,希望我最近回廣州後找時間聯繫下他。這幾年,我保持了每年進藏一次的記錄。我想在世界上最高聳的荒原,最貧瘠的天邊,以最虔誠的心,求得神靈的明示,我的愛人去了哪裡,我依靠什麼力量活下去。

  新淨整潔的車廂里,在重新播放在中央電視台春節聯歡晚會。春晚的喜慶感染每一個風塵僕僕的遊子,主持人激情的演說、表演者生動的演繹傳遞到高鐵上的每一個角落,撫慰著奔波在旅途中的遊子。幾乎周圍所有乘客都抬高頭,伸長脖子,定眼細看,生怕錯過每一個畫面。他們神情興奮,吱喳不停,熱議著每一個畫面,感染著春晚的喜慶和熱烈。來往的乘務員,一如既往吆喝著買東西,檢查車票,檢查安全。

  我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神情有點疲憊,但腦袋還像台沒有關閘的高速運轉的機器,沒辦法停下來睡覺休息,只能眼神散渙,毫無目標,不知所向。空洞的眼睛像漫無目標的鏡頭晃蕩地過濾掉眼前模模糊糊的景物。

  我把目光移回車內,一個滾動的新聞稍稍引起了我的注意:自2016年6月01日起,摩洛哥王國正式實施對中國公民赴摩洛哥免簽的政策。中國公民可僅持任何類型中國護照免簽進入摩洛哥境內,最長停留期不超過90天。

  啊,摩洛哥,那夢中的橄欖樹,那撒哈拉沙漠,那哭泣的駱駝,那三毛與荷西的異國愛情。那也是顧新恆和我準備結婚後勝利大逃亡的地方。

  我記得“陳昌明”。那次和顧新恆在北京相遇時,幫他撿起手機,出現的就是他的名字,當時顧新恆說過,是他事務所合伙人。

  高鐵飛速向前奔跑。窗外起起伏伏的群山不時進入眼帘,如大劇落幕後的黑暗,濃墨般淹沒人心。但很快疏疏朗朗的三五村莊越來越多,通明閃爍的燈火也越來越多,繁華雜亂的城市越來越近。

  廣州,我回來了。

  五年的時間,磨平了我年少的稜角,治癒了我滿身的傷痕,也蕩滌了我所有的感情,洗淨了我曾經的風華。站在更加人潮擁擠的廣州,我竟像個陌生人一樣,無所悲喜,無所哀樂。

  陳昌明約我在天河區天河城一家星巴克見面。

  我第一次見他。典型的高級專業人才,西裝革履,彬彬有禮,目光敏銳。

  他交給我一個盒子,說是顧新恆留下的遺物。

  “顧新恆?”我以為這個名字已經遠去,原來只是埋得更深。“遺物,什麼意思?”一剎那間,我感覺一種莫名的恐懼像病菌一樣剎那擴散全身。

  陳昌明悲憫地看著我:“是的,新恆已經走了五年了。五年前,你們要結婚後的幾個月,他就去世了。”

  陳昌明看著不敢置信的我,不知所措。我艱難地咽口氣,示意他說下去。

  “是不大二那年寒假,他為了救你,被一輛三輪車撞倒住院過。”我下意識地點點頭,他繼續說道:“大三的時候,他發現有腦部疾病,去治療。可能正因為之前發生過給車撞傷的事情,當時醫生都當作腦創傷後遺症治療了,都以為治好了。結果可能正因為這個誤判,延誤了及時治療時機。就在你們登記結婚不久,他覺得自己好像視力記憶力越來越有問題,為了保險,去醫院作了一個健康檢查,發現當年根本不是什麼腦創傷後遺症,而是腦瘤轉為顱內惡性腫瘤,治療都已經太晚了,他的生命不會超過三個月了。他不想你看到他的死亡,不想你悲傷,不想你這麼辛苦,不想你很長時間走不出來。更重要的是,在回到你身邊之後,除了和你結婚勝利大逃亡,一起去撒哈拉沙漠度假;他還有個宏偉計劃。要給你設計建造個你喜歡的房子。可是疾病復發,死亡近在眼前。他只有拼盡生命最後一刻去完成這個願望。他把自己生病的信息都隱瞞下來了,寧願跟你說是北京有個熟悉的姑娘患了大病要照顧她,跑回北京,在最後三個月里全力完成這個房子的設計。”陳昌明長嘆一口氣,幾乎不忍說下去:“他真的對自己殘忍到了極致,完全為了你著想,不但自己背負著負心漢的罵名,還交代我們一定要等五年才告訴你。因為五年後,他預料你怎麼也走出失去他的悲傷了,可以平靜地接受他去世的消息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