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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概也是好心,畢竟他人在那裡,若是三兒過去了,定是不會讓她出事的,況且那次,嘉駿你也確實說得太准,人家聽進去了,難免惦記著。”二哥無奈的為故人辯駁了一下,“只是此事你是不是再考慮考慮?好好的跑淪陷區去,還是人家大本營,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還這樣涉險……就算小三兒不用考慮吧,你也不考慮考慮梓徽,他也是有過不少調離的機會的,原本升遷的空間還能更大,現在為了你們娘倆在這兒蹲著,你好意思自己跑出去?”

  旁邊大哥也在點頭。

  黎嘉駿聽著,心已經涼透了,得,去南京都這樣,如果知道她其實是要去張自忠那,大概花園裡那條粗麻繩就要捆上來了吧。

  反正張將軍怎麼都會死的……就算她能救她也要考慮考慮……

  既然這樣她去和不去有什麼關係呢,那麼危險,連軍長都陣亡,這一關她都不一定過得去。

  還是好好的在家蹲著吧,多舒服啊,家裡人花了近十年打造了這麼一個戰時的避風港,這其中她也功不可沒,她並沒有做一隻不事生產的米蟲,她已經對得起自己了……嗎?

  因為她的無知,趙登禹將軍死了,佟麟閣將軍死了,郝夢齡將軍死了……盧燃死了……

  這些是她的責任嗎?不是!

  可當張自忠的機會擺在面前時,她覺得就是!

  她明明知道七七,卻不曉得有兩個將領在那兒戰死沙場,如果多了解那麼一點點,多知道那麼一點點,她就不會只是一個觀光客!

  有如果嗎?沒有,她這樣安慰自己!

  她明明看過太行山上,知道郝夢齡將戰死沙場,可她在做什麼?她猶猶豫豫的,好吃懶做的,結果人家血戰兩日,就履行了對歷史書的諾言!

  她為什麼要知道郝夢齡會戰死?她看太行山上有什麼用?她不知道!

  而盧燃,盧燃啊……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都打不開的心結了。

  台兒莊是血戰怎麼了,人家大捷!

  可滕縣,那是真正的死戰啊……憑什麼台兒莊能打到血戰的地步,其他地方就會安全呢?她為什麼不強硬的阻止,並且把他帶在身邊呢?明明他是個新手,根本沒有能力獨自應對那個場面……

  我不殺伯仁,伯仁亦不因我而死,可我總是雙手發燙,覺得伯仁走上死路的那一步,我也有推一把。

  不管王芸生如何決斷,黎嘉駿覺得,自己這次作死採訪,是勢在必行了。

  “我無法詳說我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委,但若我不走這一趟,有一些心結,我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即使,我可能什麼都做不了。”

  黎嘉駿寫了一封信藏在身上帶著,照常去報社上班,王芸生中午才到,他先把熊津澤叫進辦公室,過了一會兒,熊津澤出來了看到她,表情複雜,朝辦公室示意了一下。

  預感到事情的走向,她握緊了手中的信,進了辦公室。

  “昱亭,我再問一次,你確定你放棄南京,去襄河防線嗎?你知道那有多危險嗎?”王芸生端坐在桌前,嚴肅的問。

  實話講黎嘉駿的忐忑心情一直存在,她就沒一個確定的時候,但凡這種情況她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借用外力把自己作死,所以她貌似堅定的點頭:“是的,我確定了!”

  “哎。”王芸生又是嘆氣,“那可能這兩日就得走,有一個通訊班要送過去,我已聯絡過,那邊同意讓你逗留兩日,兩日後,戰局就不明了,你必須回來。”

  “可以。”

  “那你家裡……”

  黎嘉駿把薄薄的信雙手遞上:“先生,您什麼都無須說,我同家裡講我去的是南京,他們會放心一點,這信,恐怕要勞煩您在我出發後寄到家中,我怕留在那裡,他們發現太快,我就走不了了。”

  “昱亭啊……”王芸生沒接過信,“你可知,若你有三長兩短,我心裡會多難受嗎?”

  “可是先生,是我自己提出的要求,是您同意我的志向給我的機會,信里還有我自擬的生死狀,此次若有三長兩短,我亦是有心理準備,並且心甘情願的,我沒法說為何我一定要去,但自從宋軍長去後,我真的難有一個安穩覺,這次,真的是謝謝您。”

  王芸生接過信,疲憊的擺擺手:“去吧,有什麼需要的問熊編輯,我已吩咐他全力配合你,這信,我會親自送達。你好好準備,飛機可能傍晚就出發了。”

  “知道了。”黎嘉駿微微鞠躬,走了出去。

  “昱亭啊,千萬保重。”關門前,王芸生還在叮囑著。

  黎嘉駿靠著門深吸一口氣,正對上熊津澤複雜的眼神,他走過來,沉聲道:“來。”

  兩人進了倉房,他已經準備好了一包東西,一樣樣數著:“膠捲,油紙本,證件,電訊本,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還有什麼缺的你和我說。”

  這些東西黎嘉駿自己就有全套,但她畢竟是出公差,也沒必要推卻,便收了下來,搖頭:“沒了,如果有我也自己準備吧。”

  熊津澤於是沉默下來,左摸摸右摸摸,活像一個遊子出門前的老母,有塞不完的東西。

  黎嘉駿嘆口氣,她關上倉庫門,把東西一放,道:“說吧。”

  “什麼?哦……”他撓撓頭,“主任讓我準備,去南京……”他偷偷看了她一眼,“昨天他還喊你,結果現在……我有點不明白,這是一次極好的機會,為什麼到頭來……中間是不是有什麼緣由,我憑空得那麼一塊餡餅,你卻隻身到那麼樣的地方去,我覺得……我過不去。”

  “嗨,我以為什麼事兒呢。”黎嘉駿朝天翻了個白眼,“你想太多了,你覺得如果要競爭,這事兒派下來,咱倆誰有資格?”

  “你,你不是三三年就在報社了嗎?”

  “……”好像還真是哦,“我說是專業的!”

  “你還不夠專業嗎?”

  “小砸!抬槓嗎?我這麼業餘!”黎嘉駿叉腰,“什麼人去什麼地方,我不喜歡跟政客打交道,我玩不過他們,但我會殺人,會拍照,還會日語,所以戰場就是我的地盤。南京那兒,你行你去,我是不樂意的。”

  “嗯……”熊津澤還是疑慮重重的樣子,但到底還是放棄了,只是皺著眉,“那麼昱亭,你千萬要小心啊,我以前聽你的事兒看你的樣還有點不信的,誰承想,你竟然真的,哎,我是服了,你一定要回來啊。”

  “為了讓我安心工作,你是不是應該識趣的給我打個掩護?”

  “你不說我都忘了,我終於明白昨日你兄長來電詢問的是什麼了,居然是這樣,哎,你不會是讓我騙人吧,這麼大的事,我怎麼可以對你們家人說謊!”

  “以防萬一罷了,他們不會再來問的。”黎嘉駿眯起眼,強壓下心底的不安,“因為我可能今晚就走了,你只要今晚讓他們找不著人就行了。”

  果然,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所有人能做的只有把握眼前,黎嘉駿回家剛收拾好東西,就收到了王芸生的電話,飛機已經在機場等了,要她準備好,報社會派人開車來接她。

  得知不需要家裡人送過去,黎嘉駿很是鬆了一口氣,她提著行李箱下樓,飯後家人們正圍坐在一起,他們也聽說黎嘉駿急著出發的事情,雖然沒想到這麼快,但是作為一次政治性採訪,危險性其實並不大,而且對於一個記者的職業生涯來講,也是一件好事,他們並沒有什麼強烈反對的意思,見她準備好了,便你一言我一語叮囑起來。

  奈何黎嘉駿人也大了,出門也多,說來說去也就這麼幾句話,轉眼就只剩下快點回來這四個字了。

  小三兒已經過半歲,猴子臉也有點長開了,一時也看不出長得像誰,畢竟黎嘉駿和秦梓徽都不是什麼難看的長相,擺在那兒的時候像個福娃,傻乎乎的,可一旦有人逗弄起來,又精得狠,很能用痴笑賣萌占便宜,這一點上,全家公認像黎嘉駿。

  黎嘉駿冤死了,明明被某個混蛋痴笑賣萌占掉最大便宜的人是她,結果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大灰狼,她周圍所有人都是小白兔。

  “來,小三兒,來看看你狠心的娘。”大嫂似嗔似怨的抱著小三兒過來,“你看看你看看,就愛往外跑,你爹疼你疼不到,你娘就不愛疼你,你呀你呀,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哦。”

  黎嘉駿有些尷尬,她摸摸鼻子,對上小三兒無辜的大眼,心情很複雜,她張開手:“來,媽媽抱抱!”

  小三兒嘎嘎嘎笑,乖乖的撲進媽媽的懷裡,就像以前餵奶時那樣,全然的開心和幸福。

  都長那麼大了……還是那麼乖,特別是面對她的時候,全然的骨血相連感,就像一把鎖,把她游離在這具身體四周的人格硬生生扯住,強力到讓她震顫。

  她有時候都會產生愧疚感,這種老天的禮物就像這家人一樣美好到像是她偷來的,就好像她霸占了曾經應該屬於另一個黎嘉駿的東西。

  不過,黎嘉駿,誰叫你要吸毒的,下輩子記得做緝毒警!

  解脫的機會在前,她忽然覺得以前自己簡直有抑鬱症傾向,什麼都往牛角尖鑽,這小娃兒她懷胎十月生的,黎嘉駿那要死的毒癮也是她咬牙失禁熬得,臥槽,她該得的,憑什麼她一副占了別人東西的感覺!

  這是她女兒!親噠!就算她這麼當媽的不負責任,那也是她女兒!沒媽的孩子像根糙,她可不能輕易就再見了!

  她忽然發現,或者產生一種猜測,這個孩子,該不會是秦梓徽硬要來綁她的吧!

  而她現在還真是見鬼的被綁住了!

  啊!那個心機!自己不在,就扯個鏈條,她現在真的要邁不動步子了!

  “小三兒啊……在家聽舅媽的話,你要是不乖回來我找你算帳哦。”箭在弦上,黎嘉駿笑不出來了,她腦子一團亂,一會兒想自己這是在幹什麼,一會兒卻好像很明確的知道自己要幹嘛。

  小三兒咿呀呀叫著,親娘把她塞別人懷裡的時候,還不樂意的嚶嚶嚶了一下,那委屈的小眼神,黎嘉駿還沒鬆手,差點又要抱回來。

  她硬生生收住了,抓起了箱子。

  “得得得,你還是別叮囑了,這是當娘的說的話麼?”嫂子抱著小三無奈道,舉著奶娃的小手揮,“來來來,跟娘親說再見!”

  “姆……罵!罵~”

  黎嘉駿心都揪起來了,她假裝沒聽到,臊眉耷眼的提著箱子,回頭望望樓上:“嫂子,我媽還是要勞煩您了。”

  章姨太就算開了春身子也沒見好,強撐著的樣子,久病無孝子這話真沒錯,黎嘉駿自己都麻木了,只是跟例行公事似的囑託一下。

  “你放心。”嫂子擺擺手。“車來了。”二哥從外面走進來,接過黎嘉駿的箱子,“走,哥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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